美麗懶腰
1.你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
夏植楠是蔻色哥哥的朋友,他第一次出現(xiàn)在蔻色家的時候,還是個怯弱靦腆的少年。她瞧不起他的唯唯諾諾,總會在他被人捉弄的時候,巾幗英雄般站出來替他出頭。
后來,夏植楠去上海讀大學。走前,來家里和哥哥告別,他們坐在院子里,眉飛色舞地討論即將開始的大學生活。蔻色坐在窗前,手嘩啦啦地翻書,感覺無限悵然。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云淡風輕地住進她心里的?秀氣的眉眼,沾著汗水的鬢角,漆黑發(fā)亮的瞳仁,分明就是小說里鮮衣怒馬純白少年的原型。
暮色四起的黃昏,她送他去公交車站,陽光如水透過樹梢。他們并肩而行,沒有人吐露別離。快到公交站牌的時候,他突然側過身來重重地擁抱了一下她。他說:“蔻色,你永遠都是我的公主?!?/p>
她的臉頰燒得通紅。
然后他的目光越過她,投向排隊上車的人群,聲音很平靜,“車子來了,我走了?!?/p>
2.從此,杳無音信
18歲那年的春天,夏植楠的母親走了,他從上?;貋肀紗省?/p>
凌晨一點鐘,她接到他的電話。他的聲音只持續(xù)了幾秒鐘,他說:“蔻色,我好難受?!?/p>
她立刻穿上衣服,躡手躡腳關好房門,飛奔而去。
二十分鐘后,她在公交站牌的路燈下,看到了疲憊異常的他。她將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想哭,就哭吧?!?/p>
隔日,他回上海。無比失望的她在心里輕聲地安慰自己,沒有關系,她可以趁假期去看他,她也可以像小說里寫的那樣,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看他目瞪口呆,看他欣喜若狂。
她只是未曾料到,兩個月后,他打來電話,說他要去別的地方,寥寥幾句問候之后,便說再見。
從此,杳無音信。
3.其實自己原本就是局外人
19歲,蔻色大一,在上海。
這座因為夏植楠而與眾不同的城市,在夏植楠離開后依然是蔻色心里的一粒朱砂痣。
她也談過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高一屆的師兄,姓顧,名家明,言談幽默,舉止風趣,是個八面玲瓏、事無巨細的好男孩。一次她半夜高燒,打電話給他。他苦口婆心地說服宿舍阿姨開門,帶她去了醫(yī)院。
他們也去過城隍廟吃好吃的生煎包,加醋加辣椒,送到嘴巴里的時候,他特地吹了吹,囑咐她:“當心燙。”
那個時候,天那么藍,樹那么綠,看什么都像在唱歌。她忘了這世間竟然還有夏植楠這個人。
春天的時候,蔻色接到哥哥打來的電話,說夏植楠結婚了,新郎意氣風發(fā),新娘貌美如花,幸福滿得像要溢出來。
她打電話給顧家明,想要從他那里得到些許安慰。顧家明說他在上課,要她自己先去逛,下了課他便去找她。
色低落著心情在街上亂晃,對面的石椅上坐了一對男女,女孩正在哭,男孩忙著遞上紙巾。那男孩就是——顧家明。她站在對面呆呆地看著他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陡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局外人。其實自己原本就是局外人。
4.不必假惺惺說些違心的話
蔻色大三的時候,顧家明有了新女友,是個嗲聲嗲氣的上海姑娘,說話的語調里常常拖著懶洋洋的尾音。顧家明叫她“玫瑰”。有幾次在去圖書館的路上,蔻色遠遠地看見他們過來,思量許久還是退回旁邊的小石道。她向來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不必假惺惺說些違心的話。
5.畢業(yè)了,我們一起失戀
再次見到玫瑰是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她站在路邊的宣傳欄旁笑得跟花一樣,喚蔻色姐姐。
蔻色亦笑著上前寒暄。自然而然問起和顧家明的關系,玫瑰嫣然一笑:“哎喲,姐姐,早過去了?!?/p>
兩人就這樣熟了起來,有時一起吃飯,有時一起逛街,有時一起參加社團里的活動。
五月的一天,玫瑰突然打電話給蔻色,說她在七寶廣場看到了顧家明。
彼時,蔻色正在抓耳撓腮地解析一堆化學反應方程式。
玫瑰很氣憤:“喏,這么快就又換了一個……”
蔻色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你還喜歡著他?”原本以為他會收斂本性和玫瑰攜手同行,沒想到還是沒能熬過“畢業(yè)了,我們一起失戀”的魔咒。
日光將盡,暮色西沉。蔻色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一抬眼卻看見顧家明自路燈昏黃的光影里緩緩走近。他咧開嘴笑:“這么巧?!?/p>
蔻色仔細地看著顧家明,眼眶漸漸蒙起了霧。她苦澀地笑笑:“顧家明,其實你一直沒喜歡過我。”
6.他寧愿以青春年少的名義,負了她
畢業(yè)后,蔻色放棄了留在上海的機會,收拾行李,蔻色回了西安。
北方薄暮的涼秋,蔻色25歲。
剛剛過去的那個夏天,夏植楠結束了他如同雞肋的婚姻,兩手空空,凈身出戶。拿到離婚證的那天,他來找蔻色,他們促膝長談了一夜。
他同她講述那段歲月。母親去世,他的世界塌陷,縱然有她百般寬慰,可是到了上海,痛苦和絕望依舊如影隨形。他變得暴躁易怒,常常與人爭吵。一次言語不和,他失了手,將上鋪的兄弟打傷。
因為這樣,他不能繼續(xù)留在學校。舅舅幫他找了一份喝茶看報的閑職,又介紹身家小富的姑娘給他。他像個木偶般被人推著往前走,不能呼吸,沒有自由。他當然也想過找她,可他能給她什么?
如果這樣,他寧愿以青春年少的名義,負了她。
她又遇見了顧家明,他筆直地站在人群中,瞳仁漆黑發(fā)亮,眼神里滿是睥睨的霸氣。
他一邊和熟悉的人打招呼,一邊慢慢地移動腳步:“祝你幸福?!?/p>
她有點意外:“你也是。”
她向來是個驕傲的人,不向任何人訴苦,不大哭大鬧,甚至不開口挽留。任憑時間將那些關于他的兇猛回憶,潛藏于幽暗的歲月里不見天日。
就這樣告別,她紅著眼眶,掙扎著從人群里逃出來,眨一下眼,再眨一下眼,眼淚撲簌如雨點掉落,就像斷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根弦。
咖啡館里的背景音樂適時煽情地響起,有清涼的女生幽幽地唱:“風吹雨成花,時間追不上白馬,你年少掌心的夢話,依然緊握著嗎;云翻涌成夏,眼淚被歲月蒸發(fā),這條路上的你我她,有誰迷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