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磊
地球村景
日本女人王中王
Japanese Women,Queen of Quens
□劉磊
2004年9月,23歲的我離開了土生土長的合肥,被派遣到日本工作3年。在日本工作幾個月后,我郁悶得想哭。且不說我是個新兵,就是那些“白骨精”也很難走上重要的崗位。女職員的工作幾乎全是端茶倒水訂餐接電話,哪有升職的機會啊!
最可氣的是同工不同酬,就算男同事有著同樣的資歷做著同樣的工作,他們的薪水一定會比女性高出1/3。再加上日本職場本來就是階層非常明顯的地方,所以我工作的這家日本公司的領(lǐng)導齊刷刷都是男性。
我忍不住跟幾個日本女同事發(fā)牢騷。她們對此非常泰然,沒想過去爭取平等地位和權(quán)利,認為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她們覺得從畢業(yè)到嫁人,中間工作的時間就那么短短幾年,當不當領(lǐng)導,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似乎認定嫁人是另一項更重大的事業(yè)。
2005年,我一個要好的同事松田夏子出嫁了,她一出嫁馬上就辭職成了全職家庭主婦。我對她這個選擇非常不屑,“你以后就去服侍一個男人,靠一個男人生活吧。天天圍著柴米油鹽、鍋碗瓢盆,多枯燥無聊。”
可夏子卻有另一番理論,“一個女性真正的幸福和地位不是從工作中得來的,而是在家庭中。我可是我們家的女王呢!”
我實在想不出天天跪在地上擦地板的夏子在家中能有什么地位,就在心里發(fā)誓:絕不做這種卑微、依附男人的女人!
計劃沒有變化快。2006年初,一個叫佐藤佳煦的日本男生走進了我的生活。佐藤在銀行工作,他陽光上進,性格又好,我們相處愉快。于是,在他向我求婚的時候我點頭了。
點過頭,我就后悔了,開始忐忑不安,怕以后在家里沒地位,就跟佐藤商量,讓我繼續(xù)做一名職場女性。
婚后第三個月,我的想法徹底改變了。我選擇了辭職,因為兩個人的收入和一個人差不多。夫妻兩人都去工作,政府會讓我們交高收入稅。如果我不工作,佐藤的公司會給配偶補貼。有孩子的話,公司還會給育兒補貼。整體估算下來,太太出去工作的收入扣掉多支出的各種稅金和保險后所剩無幾,相當于白受累,最后我決定不再工作,樂得在家清閑。
盡管我不工作了,可我并沒有失業(yè)的感覺,因為我銀行卡每個月都有固定的進賬。結(jié)婚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原來日本大多數(shù)公司的慣例是丈夫的工資打到太太的賬上。丈夫如果想花錢,必須要向太太支取。換句話說,上班的是佐藤,領(lǐng)工資的是我,我掌握著他的經(jīng)濟命脈。
所以,我在家里特別有地位,大事小情都由我說了算。尤其是每個月發(fā)工資那幾天,看著佐藤對我點頭哈腰的,那種幸福的感覺,美妙至極。
自從組成了自己的小家庭,我終于近距離地發(fā)現(xiàn)日本男性生活水平如何,全看他們太太的心情。所以男人最怕?lián)搁T老婆,否則,他們的日子就會過得緊巴巴的。
佐藤還是很幸運的,他娶了我這個大度賢妻。佐藤每月賺30萬日元,每月能從我這里支取4萬日元。這樣的分配讓佐藤感恩戴德,因為他的大多男同事每月只有3萬日元左右。
因為日本主婦錢袋豐盈,日本男人口袋干癟,所以日本的餐廳也按性別分成兩類:那些油膩的拉面店、便宜的烤肉店以及咖喱快餐和24小時便利店的盒飯,是屬于日本男人的;而精致的面包房、時尚的咖啡館,以及各色主題風情的西洋餐廳,則是日本女人們聚餐聊天的場所。這些地方除非是休息日,工作日是很少能看到男人的。
有好幾次,我從咖啡店里看到邊趕路邊嚼著三明治的佐藤,心里竟然產(chǎn)生了不勞而獲的內(nèi)疚感,想要給他漲點零花錢。
我把這想法跟其他家庭主婦一說,就遭到了她們的鄙視。鄰居林美說:“男人生來就是做工蜂的命,是為我們服務的。我們女人是什么呢?我們負責養(yǎng)兒育女,換個角度說,我們像蜂王,只需享受男人們的勞動成果就行了!”
因為女人們掌管家務和經(jīng)濟大權(quán),所以日本男人們對于家務和理財方面的知識相當于零。很多男人都不會使用電烤箱、洗碗機、電飯煲、洗衣機等日常電器,他們是標準的生活白癡。
自從2009年相繼生了兩個孩子之后,我對佐藤不會做家務這點非常不滿意。他就是日本男人的典型代表,即使早下班,也寧愿無所事事地在沙發(fā)上坐著,等我叫他吃飯。他是不會幫忙倒個垃圾或進廚房打打下手的。在日本男人眼里,家務活本就不該由他們操心。為此我跟他吵過很多回??勺籼僬J為,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賺錢。
林美總是安慰我:“帶孩子辛苦也就那么兩年,等他們長大了,你的生活就會輕松很多。年紀大了,你不僅能重新做回女王,而且能做王中王?!?/p>
做“王中王”這話最初我還不理解,過了很久我才明白:王中王指的是日本老太太。
我在樓下咖啡店經(jīng)常會看到精致典雅的歐巴桑們聚在這里。她們通常是從百貨店滿載歸來,身邊擺著N個伊勢丹百貨店的購物紙袋。她們的衣著都極為體面,有的還戴著價值不菲的首飾和帽子,胸前別著做工精巧的胸花,宛如英國女王的裝扮。她們聊天的內(nèi)容更是高端大氣上檔次,有時是澳大利亞某不知名小島的旅游,有時是神戶一家銘果店里1050日元一顆的抹茶巧克力的味道如何。
我很好奇這些老太太們怎么這么有錢,是不是她們的老公是大人物?林美說她們的老公都是小職員,等我們老了,也會這么有錢的。我們掌握著老公的工資,每月都在攢錢,日積月累,到老時能沒錢嗎?
林美安慰完我后,又忍不住冷笑道:“等我老公退休不賺錢了,天天賴在家里,我很擔心自己會不會把他掃地出門?!绷置勒f的是很現(xiàn)實的一種情況,日本老太太和老頭的地位確有天壤之別。
日本女人到了晚年會成為富婆,因為男人賺的錢全在她們手里,而一輩子不管錢的日本男人,老了的時候多是身無分文。所以那些歐巴桑們像趾高氣揚的紅太狼,而那些日本老頭則灰頭土臉得像灰太狼。我就親眼見過幾位日本老太太拿著平底鍋追到街上打老頭。日本的家庭暴力不多,如果發(fā)生,很可能都是老太太打老頭。
佐藤有時候會無比傷感地跟我說:“老婆,你看我現(xiàn)在對你這么好,等老了,我不能工作的時候,你可千萬別不要我??!”每到這時,我便輕輕拍拍他的頭,安慰并鼓勵他要努力工作,簡直像女王寬慰她的臣民。
日本社會在職場上給女性的機會雖然不多,整個社會結(jié)構(gòu)和保障卻能確保女性在家庭中的經(jīng)濟地位。社會倫理也有暗示:女性負責生兒育女,整個民族還有比這更重大的事情嗎?
在日本,我做女王,做得心安理得,樂在其中。
責編/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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