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肇林

楊肇林

要保護劉道生的積極性

1958年5月27日到7 月22日，中共中央軍委召開擴大會議，全軍1000多高級干部參加，會議總結建國8年多來的工作，針對當時形勢，討論國防建設問題。劉道生在會上發(fā)言，主張經(jīng)過10到15年時間，海軍逐步發(fā)展艦船規(guī)模，在反對外來侵略時，用海上力量在海上阻止敵人，把敵人消滅在海岸、島嶼附近；平時用海軍保障和支持國家和平利用海洋，以至將來到南極去。

不久前，劉道生剛從蘇聯(lián)伏羅希羅夫海軍學院畢業(yè)回國。他的發(fā)言，既從實際可能出發(fā)，又考慮到未來發(fā)展的需要，反映了海軍廣大指戰(zhàn)員的心聲，令人鼓舞。但是，有些同志持不同意見，有的甚至說這是“大海軍主義”。

6月21日，毛澤東在大會上講話說：“我還是希望搞一點海軍，空軍搞得強一點。還有那個原子彈，聽說就這么大一個東西，沒有那個東西，人家就說你不算數(shù)。那么好，我們就搞一點。搞一點原子彈、氫彈、洲際導彈，我看有十年功夫是完全可能的。一年不是抓一次，也不是抓兩次，也不是抓四次，而是抓七八次?！?/p>

毛澤東在會議上就海軍問題說：“我是始終主張建立一支強大海軍的，但要隨著國民經(jīng)濟的發(fā)展而發(fā)展。劉道生的發(fā)言，可能急了點，但要保護他的積極性，他主張的數(shù)字并不大嘛。打個比方，蔣介石的海軍像個蚊子，風一吹就吹跑了。我們要建設強大海軍?！?/p>

毛澤東還曾指示說：“我們除了繼續(xù)加強陸軍和空軍的建設外，必須大搞造船工業(yè)，大力造船，建立‘海上鐵路’，以便在今后若干年內(nèi)建立強大的海上戰(zhàn)斗力量?！?/p>

6月22日下午，海軍政治委員蘇振華參加了毛澤東主持召集的軍委擴大會小組組長會議，毛澤東和大家一起討論，在同志們匯報時頻頻插話，十分活潑而生動。蘇振華聯(lián)想到戰(zhàn)爭年代同毛澤東的接觸，知道毛澤東的暢談，無不經(jīng)過深思熟慮，有感而發(fā)，有著極強的針對性。毛澤東談及海軍建設時，蘇振華更加聚精會神，一字一句地仔細記錄。

毛澤東在軍艦上與海軍士兵合影

毛澤東面帶笑容說：“海軍提出保衛(wèi)海防，不讓敵人上岸。中國海岸線一萬幾千公里，都不讓上岸，是不是能夠辦到？可不可以考慮一下，一萬公里不讓上，有幾千公里讓他上；上來后好捉活的，不讓跑掉。完全不讓上，我看靠不住。就是有些地方準備好了讓他上來，把他困住，消滅掉。這是不是也是一種打法呢？”

蘇振華感到毛澤東講的是一個重大的方針問題，就是從實際出發(fā)，積極防御，而不要分兵把口。晚清末年，西方帝國主義從海上入侵，中國海防一觸即潰，政治腐敗是根本原因，而分兵把口的防御方法，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只聽毛澤東又接著說：“幾年以后，形勢會有改變，將來鋼生產(chǎn)出來了，工廠搞起來了，要造什么樣的飛機，什么樣的軍艦呀？”毛澤東舉目問道：“海軍需要多少鋼？”

蘇振華慎重答道：“造150條潛艇，大約要30多萬噸鋼?！?/p>

毛澤東搖頭說：“太少了。還可以多搞些。”

彭德懷插話說：“可以再多造些潛艇。”

黃克誠也興奮地說：“還可以造航空母艦?！?/p>

那是意氣風發(fā)，干勁十足的年代，去南極考察已經(jīng)在海軍將領的考慮之中，至于造航空母艦，則還有待于國家工業(yè)化的發(fā)展，還是將來的事情。但是，黃克誠提出“造航空母艦”，給了大家以興奮，以鼓舞。

蘇振華也接著說：“我們現(xiàn)在如果要出國訪問，連一條像樣的軍艦也沒有。將來自己可以造軍艦了，太平洋的局勢就要改觀?！?/p>

許多元帥和將軍們都興致勃勃地表示，支持建設強大的海軍。

毛澤東等大家議論了一陣后，說道：“軍隊，特別是海軍、空軍，現(xiàn)在要趕快抓技術，抓設計，抓科學研究。現(xiàn)在不搞，將來就來不及，趕不上了。五年，十年以后，還可設想一些新問題。”

蘇振華趁勢說道：“劉道生副司令員寫了個關于海軍建設的材料，其中有一些新的提法。”

毛澤東很感興趣，說道：“材料在哪里？我要看一看?！?/p>

蘇振華回答說：“我這里有一份。”

毛澤東伸出手來，蘇振華便把劉道生寫的關于海軍發(fā)展設想的材料遞了過去。

毛澤東三番五次地強調海軍要趕快抓技術，抓科研，抓設計，海軍的同志們都坐不住了，感到重任在肩，刻不容緩。

美國早在1951年8月，就開工建造第一艘核動力試驗潛艇“舡魚號”，1954年1月下水，1955年5月，開始從新倫敦到圣胡安水下航行試驗。另一艘核動力試驗潛艇“海狼”號也已在1957年編入大西洋艦隊,而且,又在建造新的“鰹魚”級核動力反潛魚雷潛艇。

1957年10月4日，蘇聯(lián)發(fā)射了世界上第一顆地球人造衛(wèi)星，美國人認為只有迅速發(fā)展核潛艇，才能對付蘇聯(lián)強大的潛艇艦隊，加快了導彈核潛艇的研制。

1958年，蘇聯(lián)已經(jīng)在“列寧”號破冰船上使用了核動力裝置，并開始建造核潛艇。

英國、法國也都在致力于核潛艇的研制。

潛艇核動力裝置，使?jié)撏С蔀檎嬲軌蜷L時間潛伏海底的戰(zhàn)斗力。核反應堆里的鈾原子通過裂變產(chǎn)生巨大能量，應用于推動艦艇航行。它沒有內(nèi)燃過程，無需像常規(guī)潛艇那樣，定期浮出水面。而且，熱能經(jīng)過冷卻后又返回核反應堆，循環(huán)往復，不停地工作，可以使核潛艇無需補充燃料，也能航行到地球的任何一處海洋。

會議召開前夕，1958年5月14日，由肖勁光、蘇振華、羅舜初聯(lián)名向中央軍委專題報告：在現(xiàn)代條件下，我國海軍應該以火箭、導彈為主要武器，爭取自力更生獨立設計適合于我國作戰(zhàn)方針及氣候條件的裝備。為加快這一進程，建議我國政府向蘇聯(lián)提出給予新技術援助的要求，促使我國海軍武器裝備逐步向導彈化過渡。

海軍新建立的研究所提出了發(fā)展軍用核動力裝置和研制導彈核潛艇的建議。

海軍同志受毛澤東6月21日、6月22日講話的鼓舞，更加思緒如潮。面對世界各國海軍科技發(fā)展，越發(fā)迫切地感到需要學習，需要迎頭趕上。清人魏源在《海運全策》里說的話：“海道未通，海氛未靖，海商船舶未備，雖欲藉海，用海無舟?！薄胺呛ｋy人，而人難?！薄]有船，沒有軍艦，何談利用海洋？不從世界造船最新發(fā)展起步，何談趕上先進？

發(fā)展和加強海軍建設，正面臨一個歷史機遇。

6月24日，蘇振華和海軍副司令員羅舜初邀請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張勁夫、五院院長錢學森和一機部、二機部的領導同志開會，向他們通報了海軍向黨中央建議研制核潛艇的報告，說道：“你們都是專家，請你們來審查，看是不是可行？如果可行，我們代表海軍幾十萬指戰(zhàn)員，請求你們支持，支持中國人民實現(xiàn)百年來的心愿，建設起強大的海軍，使中華民族再也不受外人的欺負！”

這些原本就積極支持海軍建設的同志們，也熱血沸騰，他們以科學家的嚴謹，更以科學家的膽識，支持海軍的建議，主張著手獨立研制核潛艇。

海軍向聶榮臻副總理作了報告，聶榮臻再次召集有關同志，聽取了海軍的詳細匯報。聶帥十分高興，肯定了這一主張。指示海軍綜合各方面的意見，重新修訂請示報告，把需要和可能，成功的把握和預期的困難，客觀地、如實地向黨中央報告。聶帥反復仔細地審核海軍重新修訂的報告，由他于6月27日署名向黨中央報告：我國原子能反應堆已開始運轉，這就提出了原子能的和平利用和原子能動力用于國防的問題……為此，曾邀集有關同志進行了研究，根據(jù)現(xiàn)有力量，考慮國防需要，本著自力更生的方針，首先自行設計和試制能夠發(fā)射導彈的原子潛艇。

周恩來一直關注著這一工程，他接到報告后，第二天，6月28日便批示：請小平同志審閱后提請中央常委批準。

6月29日，鄧小平就在報告上批示：擬同意。他高興地特別加注說：是好事！

報告送到了毛澤東的案頭，他看了很高興。海軍同志有此雄心，應予支持。他欣然在報告上圈閱，表示他的贊同和批準。

中國核潛艇工程起航了。

軍委擴大會議結束時，毛澤東在講話中，又再次強調：大搞民兵，大搞特種武器。毛澤東發(fā)出了加速航行的命令。

這次軍委開大會議也發(fā)生了“批判教條主義”的問題，引起許多同志思索。蘇振華是會議中海軍小組組長，在參加毛澤東主持的一次小組長會議后，他善意地提醒與會的海軍同志說：“會議總結建國八年來軍隊建設的經(jīng)驗，問題很多，也很復雜，同志們發(fā)言要謹慎，要按照毛主席歷來講的‘說話要有證據(jù)，批評要注意政治’，實事求是?！?/p>

會議期間，一位與會的海軍同志給毛澤東寫信提出要“拔白旗，樹紅旗”。后來，毛澤東在講話中提到這件事情。

有錯誤，改正就好了

1959年到1961年，中國連年遭遇嚴重自然災害，經(jīng)濟發(fā)生困難，加上“左”的人為錯誤，部隊思想動蕩。尤其是“廬山會議”后，林彪推行形而上的一套，直接影響軍事訓練等正常工作。1959年12月1日，海軍東海艦隊在舟山以東海區(qū)組織訓練，“418”潛艇上浮時與“衡陽”號護衛(wèi)艦相撞，“418”潛艇沉沒，38名艇員犧牲。這是10年來海軍從未有過的惡性事故。接著，舟山海軍某部隊又發(fā)生了盲目對空射擊的事故。1960年1月12日東海艦隊航空兵某師飛行員楊德才趁飛行訓練的機會，駕駛“0651”殲擊機飛逃臺灣，在臺灣宜蘭附近撞毀。海軍主要領導立即檢查工作的嚴重失誤，總結教訓，努力糾正缺點錯誤?？墒?，1962年3月3日，又發(fā)生了東海艦隊航空兵飛行員劉承司駕機飛逃臺灣的嚴重事件。林彪據(jù)此批評海軍“懶婆娘管家，管得稀稀拉拉。大路不走，走小路。有現(xiàn)成藥方不用，又亂找藥方?！薄懊珴蓶|思想紅旗舉得不高，‘四個第一’沒有擺在第一”。派李作鵬、張秀川來海軍“加強領導”。林彪在上海召見劉道生說：希望你好好支持和配合李作鵬工作，你們合作，一起把海軍抓好。劉道生謹慎回答道：“我一定在海軍黨委領導下做好自己份內(nèi)的工作?！边@顯然不是林彪所愿意聽到的回應。

1963年5月20日，毛澤東在軍委關于海軍問題的報告上批示：

希望海軍各級黨委同志團結起來，以大局為重，煥發(fā)精神努力工作，發(fā)揚成績，糾正缺點錯誤，同其他軍種一樣，把海軍工作做好。有錯誤并不要緊，只要改正就好了。

這與林彪的批評是鮮明的對照，劉道生和海軍主要領導同志心悅誠服地接受毛澤東的批評，認真改正錯誤，改進工作。

美機入侵應該堅決打

20世紀60年代，美國取代法國殖民主義，在毗鄰中國的越南擴大戰(zhàn)爭，派遣飛機頻頻侵犯中國；中蘇兩國關系交惡，蘇聯(lián)在中國邊境陳兵威脅；印度利用中國經(jīng)濟困難，越過麥克馬洪線，大肆侵占中國領土，赫魯曉夫公然支持印度侵略；臺灣蔣介石集團也在美國支持下叫喊“反攻大陸”，中國周邊形勢日趨嚴峻。

早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起，美國為了“遏制共產(chǎn)主義”，就在中國周邊海上構筑了以地緣為基礎的戰(zhàn)略體系，建立起從阿留申群島，經(jīng)日本、沖繩、臺灣、菲律賓到東南亞的東方弧形“包圍圈”。這一體系第一道防線是南朝鮮、臺灣和南越三個進攻橋頭堡，部署有大量地面兵力；第二道防線是日本、沖繩、菲律賓、泰國、馬來西亞，是整個戰(zhàn)略體系的部署重點，配置有中程導彈基地，海軍和戰(zhàn)術空軍；第三道防線是小笠原群島、馬利亞納群島、澳大利亞、新西蘭，是戰(zhàn)略體系的前進后方，部署有戰(zhàn)略空軍和海軍后方勤務兵力。中國一直面對著美國武裝力量的威脅和侵犯。

對于美國推行越南戰(zhàn)爭美國化，有一種意見認為可能引發(fā)大戰(zhàn)，毛澤東指出，或許不會，但要有準備，“要放在馬上打的基礎上部署工作”。

1964年8月29日到9 月29日的一個月里，美國無人駕駛高空偵察機先后6次竄犯中國浙江、福建、廣東、廣西上空。美軍潛艇也在靠近海南島的海域活動。

此時，劉道生兼任海軍航空兵司令員，根據(jù)海軍黨委決定，從駐青島的某師選調優(yōu)秀飛行員、地面雷達、領航人員、地勤工作人員，抽調數(shù)架殲—6飛機，組成精干的作戰(zhàn)分隊，由該師周克林師長率領，于1965年2 月20日緊急轉進到海南島。按照習俗，此時還在春節(jié)當中，指戰(zhàn)員深感戰(zhàn)爭威脅迫近，加緊戰(zhàn)前準備。

1965年3月24日12時55分，美軍一架“火蜂”式無人駕駛高空偵察機再次入侵海南島上空。殲擊機作戰(zhàn)分隊飛行員張炳賢和王相一各駕駛一架殲—6飛機分別從?？跈C場、陵水機場起飛，攔截美軍無人駕駛偵察機。

美軍AQM—34A“火蜂”式無人駕駛偵察機，機身長7.01米，翼展3.91米，最大時速0.96音速，高飛在18000至20000米高空。

當時，海軍航空兵裝備最先進的殲—6飛機，也只能飛到17900米，要打下“火蜂”式無人駕駛高空偵察機，必須飛到18600米高空去作戰(zhàn)；“火蜂”式無人駕駛偵察機體積小，在空中飄搖不定，以四分之一最理想的進入角實施攻擊，它的被彈面可能被打中的面積不過一米，如果說在通常情況下，一百發(fā)炮彈可以百發(fā)百中的話，打“火蜂”式無人駕駛飛機，就只能百發(fā)中一了。加之美軍飛機只在海南島邊緣快進快出，而我們必須把它打在我國領海線內(nèi)，把握戰(zhàn)機的難度很大。

為了使殲—6飛機飛得更高，小分隊從每架飛機上拆掉一門機關炮，拆掉座椅防彈鋼板，拆掉所有打“火蜂”式暫時不用的一切設備，盡最大限度減輕飛機重量，提高飛機的靜升限。這仍然不夠，他們決心最大限度發(fā)揮武器效能，利用飛機運動中的慣性，當飛行達到超音速時，突然拋物線式地躍升到18000米以上，瞬間攻擊，命中體積很小的“火蜂”式無人駕駛偵察機。這需要大無畏的精神和高超的技術，充分發(fā)揮現(xiàn)有武器的性能。

13時55分33秒，地面領航員準確引導王相一接近美機，27秒鐘后，13時56分，王相一奮力躍升，占位后在一瞬間連續(xù)開炮3次，打中無人駕駛飛機的左翼。14時01分，王相一再次躍升，兩次開炮，再給美機一次打擊。“火蜂”式無人駕駛偵察機被打得搖搖晃晃，逃向外海。終于因被打傷而控制不住，返航時墜落在越南峴港東北海區(qū)。

在此之前，海軍航空兵，以至海軍的戰(zhàn)斗，都是同美國支持的國民黨軍作戰(zhàn)，這一次，第一次直接同外國入侵軍隊作戰(zhàn)，為保衛(wèi)祖國而戰(zhàn)，首次擊落入侵美軍飛機，開啟了共和國海軍戰(zhàn)斗新篇章。

劉道生深入前線機場，同指戰(zhàn)員研究總結戰(zhàn)斗經(jīng)驗，仔細分析戰(zhàn)斗各個環(huán)節(jié)，肯定部隊指戰(zhàn)員的創(chuàng)造，語重心長地說：“這次戰(zhàn)斗，是又一次集體協(xié)作的勝利，地面指揮、引導，空中攻擊，協(xié)調一致。這是長期磨合，精心準備的結果?！毕鄬τ诋敃r盛行的政治沖擊一切的鼓吹，劉道生強調：“政治和技術的辨證統(tǒng)一，勇敢加技術，才能克敵制勝。我們必須以大無畏的氣概，講究科學的方法，保證打勝仗！”長期以來，原飛行訓練大綱規(guī)定，不論進入攻擊多少，只要命中三次就是優(yōu)秀。而空中格斗，如果首次進入不能命中，便很難獲得再次攻擊的戰(zhàn)機，當時海軍航空兵的飛機性能遠不如對手就更是如此。“先敵發(fā)現(xiàn)，首次進入一次攻擊命中”，才能致勝。指戰(zhàn)員以此為標準進行高難度訓練。

3月31日13時41分，美軍又一架“火蜂”式無人駕駛偵察機入侵，擦著海南島邊緣，直進直出，速進速出，以圖逃避打擊。海軍航空兵大隊長舒積成駕駛一架殲—6飛機起飛。地面領航員王立珠、王靜玉快速、準確計算了各種數(shù)據(jù)，引導舒積成左轉增速攔截，把美軍“火蜂”式無人駕駛高空偵察機打落下來，墜毀在陵水縣境。海軍黨委報請國防部于4月3日授予舒積成戰(zhàn)斗英雄稱號。

1965年4月3日，軍委總參謀部指示：全軍必須高度警惕，認真掌握情況的發(fā)展變化，切實做好反擊美國可能對我國進行軍事挑釁的準備。

4月9日上午，從美國“突擊者”號航空母艦上，起飛了4架F—4B超音速戰(zhàn)斗機，直向中國海南島鶯歌?？拷?。隨著，又一批4架美國海軍F—4B艦載機，侵入海南島上空。

南海艦隊航空兵某師大隊長谷德合率領李大云等4架殲—5飛機起飛，穿過厚厚的云層，警衛(wèi)祖國的天空。

入侵的F—4B鬼怪式戰(zhàn)斗機，是當時最新式艦載飛機，高空每小時速度高達2410公里，海平面飛行每小時也高達1350公里，裝備有麻雀—Ⅲ型空對空導彈，半主動雷達跟蹤制導，最大射程14.8公里，最大時速3倍音速，彈頭裝有6公斤烈性炸藥。

海軍航空兵殲—5是50年代生產(chǎn)的老式飛機，性能無法和F—4B相比。但是，谷德合中隊毫不畏懼，命令全中隊：“投掉副油箱，左轉逼近美軍飛機?！绷艡C飛行員李大云占據(jù)了攻擊的有利位置，請求攻擊。但是，“不打第一槍”的規(guī)定必須嚴格執(zhí)行，海軍航空兵只是嚴密監(jiān)視美軍飛機動向。

然而，美軍卻急不可待地發(fā)射了2枚麻雀—Ⅲ型導彈。李大云一個急轉，規(guī)避開來。2枚導彈徑直向前方的美軍3號機奔去。空中一聲爆炸，一團火光，美軍3號機向下墜落了。

作惡者自斃，美國人自己打掉了自己的飛機。

4月9日，新華社發(fā)布消息：

美國軍用飛機2批8架，侵入我海南島崖縣、白沙、冒感上空進行挑釁活動。我機當即起飛迎戰(zhàn)，美機見勢不妙，施放導彈2枚，倉皇逃竄，在慌亂中，美機1架被另一架美機發(fā)射導彈擊中。

美國國防部發(fā)言人拒不承認：“美國沒有侵入中國海南島上空，交戰(zhàn)是在海面上進行的?！备{說：“美國飛機始終被授權自衛(wèi)?！?/p>

當日，周恩來總理修改楊成武副總參謀長的報告，將“南海地區(qū)對美艦、美機斗爭的六項規(guī)定已不大適應當前情況”修改為“已大不適應當前情況……現(xiàn)在必須撤銷六項規(guī)定”。并批示：“將此事報告主席。說明常委已予同意，看主席有無新的意見；如無，應立即由總參下達命令?！凑?963年6 月25日頒發(fā)的‘沿海地區(qū)海、空情況處置守則’執(zhí)行”?！皩η秩胛掖箨懞秃Ｄ蠉u上空的敵機采取堅決打擊的方針……但追擊時不超出大陸和海南島及其領海上空?！?/p>

當天，毛澤東看到戰(zhàn)斗報告，為海軍航空兵戰(zhàn)士的勇敢、機智感到欣慰，更為美軍如此肆無忌憚而憤怒。他作出果斷決定：

美機入侵海南島，應該打，堅決打。海軍駐青島的那個師調去海南島沒有？海軍應該調強的部隊去，不夠就由空軍調強的部隊去。美機昨天是試探，今天又是試探，真的來挑釁啦！既來，就應該堅決打。海軍航空兵和空軍應該統(tǒng)一指揮，海軍和空軍應該很好配合起來打。

海軍黨委立即重新調整海軍航空兵作戰(zhàn)部署，增強進駐海南島的打擊力量。

毛澤東指示中提到的“海軍駐青島那個師”，是海軍航空兵著力建設的一個“拳頭”師。海軍黨委、劉道生以及原海軍航空兵司令員頓星云都對這支部隊的建設傾注了大量心血。毛澤東在1957年12月18日剛提出“務殲入侵之敵”的號召，這個師的飛行員就在1958年2月18日，農(nóng)歷春節(jié)那天，在空氣稀薄的高空同溫層擊落美國制造的RB—57高空偵察機；1964年6月11日夜間，擊落美國制造的P2V —7偵察機；1964年12月18日在浙江上空擊落美國制造的RF—101偵察機。

美軍飛機在4月9日失利后，改變直進直出深入中國陸地縱深的方法，只是擦著中國領海線和海岸線邊緣，時出時進，誘中國飛機進入公海上空作戰(zhàn)，挑起事端，為擴大侵略制造口實。甚至揚言要同中國“較量”，要在亞洲大陸“再打一場地面戰(zhàn)爭”。

4月14日中共中央發(fā)出《關于加強戰(zhàn)備工作的指示》。海軍黨委要求海軍航空兵切實貫徹毛澤東的指示，海軍航空兵決心把入侵美軍飛機打落在中國領海線內(nèi)。

1965年8月21日上午，美軍一架AQM—34A型“火蜂”式無人駕駛偵察機侵入海南島。海軍航空兵指揮員命令舒積成駕駛殲—6飛機打破常規(guī)，開加力起飛，比預計時間提前3分鐘上升到13000；比預計時間提前4分 40秒上升到16000米，爭取了極其寶貴的時間。在最佳時間趕到了攔截地段。由地面領航員準確引導，迫近無人駕駛飛機開炮，把美軍“火蜂”偵察機打落在海南島新村港南外領海線內(nèi)。

1965年9月20日上午，美軍F—104C戰(zhàn)斗機一架，由南越峴港起飛，在峨蔓港方向逼近中國領海線。

F—104C戰(zhàn)斗轟炸機，是美國洛德?？斯拘律a(chǎn)的全天候多用途高速噴氣式飛機，時速達2400公里，高度可達24000米，有一門6管裝的機關炮、2到4枚“響尾蛇”空對空導彈。

10時58分，海軍航空兵大隊長高翔、副大隊長黃鳳生各駕駛一架殲—6飛機從?？跈C場起飛迎戰(zhàn)。

美軍F—104C飛機沿著海南島西岸向北移動，在白馬井以西空中忽進忽出，擦邊挑釁。高翔首先在左前方發(fā)現(xiàn)F—104C飛機正在轉彎，便切半徑直撲過去，進入有效射程，直到瞄準具光環(huán)完全套住美機，距離291米，他才按下炮鈕，一個長射，直打到距離74米。美機當空起火爆炸。僚機黃鳳生趕過來，對正在下墜的美機再補上幾炮。

美軍飛行員跳傘，落入瓊州海峽水面，老民兵，當年瓊崖縱隊游擊隊員符氣合，第一個從水里撈救起美軍飛行員，把他俘獲。這個軍號為4360的菲利普·史密斯美軍上尉趕緊舉起雙手投降，交出隨身武器，捧上美國國防部發(fā)給的，用13國文字寫的“請求幫助”的“救命書”，請求不要殺他。

史密斯被俘后仍然心有余悸說：“太可怕了，這樣近距離開炮，太可怕了。這是一次我看也不敢看，想也不敢想的戰(zhàn)斗。”

F—104C飛機被擊落，飛行員也當了俘虜，給了美國政府一個明確無誤的警告：侵越戰(zhàn)爭一旦擴大到中國，后果只會比他們在朝鮮戰(zhàn)爭的失敗更慘，更令人難堪。

1993年,筆者采訪高翔。他已經(jīng)離休,但仍然像過去那樣精力旺盛，一打開話匣子，別人休想插一句話。

高翔說：“打下美國F—104C，說話間已是28年前了。毛主席命令很明確，只要是美國的戰(zhàn)斗機、偵察機侵入中國領空，就應該打，堅決打。毛主席最了解我們當兵的心思，讓我們放開手腳。過去我們打的是國民黨軍隊，實質也是反對美國侵略的戰(zhàn)爭，但畢竟還有不同。而海南島空戰(zhàn)，是人民海軍第一次面對面同美國人打，第一次在國土上空進行反對外國入侵的戰(zhàn)斗！我要再強調一句，是聽從毛主席的命令，讓我們放開手腳打！打了勝仗，我當然想見毛主席，想讓他老人家也享受享受戰(zhàn)士打了勝仗的熱乎高興勁。上級叫我和老民兵符氣合到北京參加國慶觀禮。我們天天盼著見毛主席，見到毛主席的頭一句話說什么詞，我都想好了。可是，突然說，毛主席忙，這回就不同大家見面了。代表們那個不依呀！有人講了，我們從全國各地來，就是要見毛主席，不光是我們自己，我們單位的人，都托我來看毛主席呀！我們每個人的身后，誰不代表成千上萬人呀！見不到毛主席，我們就不走?！?/p>

高翔笑了笑說:“你別看我這人在部隊里啥都敢說，啥都敢干，可那會兒，這么硬提要求，還真不敢，我們畢竟是解放軍代表嘛。但是，我的心情跟那些人是一樣的，甚至比那些人更強烈。后來反映到毛主席那里了，毛主席笑著說：見，哪能不見哩！這話一傳出來，代表們那個高興喲，眉開眼笑，真是歡天喜地。照相的時候，把我和符氣合安排在前排正當中，我特高興?？墒切颊f，不要主動同毛主席握手。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作為一條紀律，不通也得通。過了一會兒，先是彭紹輝上將來了，他是動員部長，管民兵的，特別關照符氣合。本來我們倆是挨著站的，一個打飛機的，一個抓俘虜?shù)?，一體嘛。誰知調整來調整去，把我調到離開中間的位置了。這時，毛主席來了，彭紹輝就向他介紹符氣合。毛主席同老民兵握手、問話。我那個心里呀，就盼著毛主席走過來，盼著有人向毛主席介紹我。有人在毛主席旁邊說了句什么話，毛主席便抬起頭來，上下左右揮手致意。同志們激動地鼓掌、歡呼。我沒有站在毛主席近跟前，隔了好幾個人。要不，我豁出去背個違犯紀律的處分，也要主動同毛主席握手，把心里早想好的話說給他老人家聽！唉，錯過了機會，只有在心里向毛主席，在夢里向毛主席說了。”

這是戰(zhàn)士對領袖的深情！

我向高翔說：“聽說你打下的菲利普·史密斯，在1989 年到中國來，特意要求同你見面，是么?”

高翔說：“那年他被打下來，從文昌送到海口，在南海艦隊航空兵干部食堂審問他，我也坐在旁邊。1989年，他是作為客人到中國來的。他邀我在上海他住的飯店見面。那怎么行？我是主人嘛！后來，還是我請他到我住的地方見面?！?/p>

我問道:“你們見面，他說什么?”

高翔笑笑說:“他一見面，先感謝我，說是我只打落飛機，沒打人，手下留情。他還告訴我，當時他絕想不到會被中國飛機打著了，直到飛機一震，有一種斧頭斫鐵桶似的感覺，這才明白被中國飛機打中了。他問我當時是什么心情。我說，當時你不經(jīng)允許，跑到人家屋子里來了，那只有當強盜，當非法入侵者辦了。我打勝了，我很高興。今天，你作為朋友來作客，我歡迎你，我更高興。史密斯先生說:‘你是為了自己的國家，而我當時是不愿到越南作戰(zhàn)的’?！?/p>

我笑著說:“高翔,你可以當外交官了?！?/p>

高翔說:“史密斯也很詼諧，他說:‘尼克松訪問中國后, 毛主席、周恩來善意地把我放回去。我在中國等于休假七年。回去后補發(fā)了薪金。只是我的妻子經(jīng)不起長期寂寞，早早離開了?！野参克f道:我也損失不小。我出發(fā)到海南作戰(zhàn)的時候，我的大孩子到飛機場送行，我準備了作戰(zhàn)犧牲，再也見不著他了。當時我又一個孩子快要出生了，我也來不及看上一眼，而且不能肯定見不見得著了。我們都付出了很大的感情代價。就我們中國人來說,我們是不要戰(zhàn)爭的，但是，許多年來，總是別入把戰(zhàn)爭強加到我們頭上，我們不得已才拿起槍?！?/p>

高翔停了停說:“史密斯還說:‘把我從海上救起來的老人也沒有殺我，他很善良，我要看看他?！蚁蛩f:你見不著他了，他已經(jīng)去世了。史密斯連連說：‘中國老人很善良?！铱此钦娴母械綈澣??！?/p>

高翔說:“你看，這真叫做不打不相識了?！?/p>

但是，當時美國的決策者仍不斷派飛機入侵中國海南島。

美國F—104C在海南島被擊落,飛行員被活捉后，1967年6月26日11時22 分,一架美國F—4C戰(zhàn)斗機在陵水附近侵入中國領海上空。海軍航空兵第六師王柱書、呂紀良雙機起飛迎戰(zhàn)。王柱書投副油箱時,卻誤把減速傘投掉了,僚機呂紀良為了不影響長機攻擊注意力，不再通報，只加意留心掩護長機攻擊。

王柱書決心突然進行打擊，有意推遲打開半雷達，以免被美機護尾器發(fā)覺。距離美機1000米，光學瞄準具已完全套住美機。他干脆放棄使用半雷達進行奇襲。距離254米時，美機還未覺察，他三炮齊發(fā)，打掉了美機的右水平尾翼。僚機呂紀良接著攻擊，擊中美機翼根部，美機起火爆炸，墜落在榆林以南領海線內(nèi)。6月27日，美國國防部不得不公開承認：“美國空軍一架幽靈式噴射機，在海南島附近誤入中共區(qū)上空，被中共飛機擊落。”

1968年2月14日10時，美國2架A—1H“空中襲擊者”艦載攻擊機在萬寧侵入中國領海線內(nèi)上空。為了把美機打在領海線內(nèi)，海軍航空兵第六師陳武錄、王順義駕機起飛，利用內(nèi)側陽光，隱蔽接敵。陳武錄近距離一次進入，三次開炮，將美軍僚機打了個空中開花。王順義打傷了美軍長機。這架美國飛機也沒能飛回基地,在峴港外海便墜落了。

海軍航空兵從1965年到1970年，在海南島上空，先后擊落美軍飛機7架，擊傷1架，迫使美軍擊落自己飛機1架,中國海軍航空兵無一傷亡，取得9比0的戰(zhàn)績。

人民海軍在中國國土上第一次直接同外國入侵者作戰(zhàn),獲得全勝!

（待續(xù)）

責任編輯/胡仰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