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
【橫空出世的口紅】
宗小藍有一個好習(xí)慣,出差回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屋子。
理由自然是十分充分的,黎遠明你自己看看,好好的房子愣是給糟蹋成了狗窩。黎遠明抱著雙肩,漫不經(jīng)心地笑著,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每次宗小藍出差歸來,必定大張旗鼓地收拾屋子,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一點,她知,黎遠明也知,但從不說破,女人的這點小心思,權(quán)當是夫妻生活的副產(chǎn)品,黎遠明也就樂得偷懶,留一大堆的臟衣服、臟碗碟,等著宗小藍出差回來。
這次去海南,事情千頭萬緒,竟然待了一個月,是兩個人結(jié)婚后出差時間最長的一次,宗小藍是真的想黎遠明了。黎遠明的語氣頗有些熱烈:“老婆等著我啊,我很快就回來,告訴你,我很餓喲?!?/p>
黎遠明的語氣有點夸張,但宗小藍聽著很受用。收拾屋子的時候,宗小藍在臥室床頭柜底下發(fā)現(xiàn)了一支口紅,她看著那支用過的口紅發(fā)呆。她從來沒用過這個牌子的。宗小藍的心里千軍萬馬在奔騰,她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有別的女人進了這間房,在她不在家的時候,也許還在那張床上睡過,不然,哪來這橫空出世的口紅?
上一秒鐘,她的眼前還是兩個人恩愛纏綿的畫面;下一秒鐘,她卻好似看到了丈夫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糾纏的場景。這個來歷不明的口紅殘忍地撕開了幸福的表象,是另一個女人在無聲地嘲笑宗小藍。
【一切都那么昭然若揭】
黎遠明回來的時候,宗小藍已經(jīng)把換下來的床單扔進了洗衣機。他一把抱住她,扔在床上,急急地壓下來。他的熱情有些夸張,他的擁抱讓宗小藍喘不過氣來,她想配合他,就算是演戲也好,可是大腦中卻是他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翻滾的場景,黎遠明發(fā)現(xiàn)了她的敷衍,停下來看著她:“寶貝,怎么了?”
宗小藍撫著額頭:“我有些累了?!崩柽h明體貼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那你就先睡一會兒吧,我去做飯。”他帶上門,輕手輕腳地出去了。宗小藍隱忍的淚落下來,這不是他的作風(fēng),每次她出差回來,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纏著親熱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今天他的所謂體貼,不過是因為他本來就不急。宗小藍不在的日子里,別的女人喂飽了他。
第二天,宗小藍找了個借口,和門房老阿姨東拉西扯??此撇恢叺亻e聊,卻捕獲了一條最重要的信息,幾天前,確實有年輕女人進出過她的家。
口紅、年輕女人、換過的床單,就這么疊加起黎遠明的走私。一切都那么昭然若揭。她要做的,不過就是揭穿所有的謊言,抑或裝傻。
她不知道,黎遠明是愛上了別的女人,還是因為寂寞,僅僅解決一下生理的需要。對于她這份需要頻繁出差的工作,黎遠明曾力勸她辭掉,他振振有詞地說:“年輕的妻子經(jīng)常出差,侵犯了丈夫的‘性權(quán)利。”他也曾嬉皮笑臉地對她說過:“老婆,人生的事情太復(fù)雜,萬一我不留神做了什么事,你也要相信我,那絕對只是身體的背叛,不是心的背叛啊?!?/p>
當然,他也因為自己的這句話買了一條鉑金手鏈向宗小藍賠罪,但這句話是男人的真實想法吧。在他看來,身體的背叛不等同于心的背叛,可是在宗小藍的心中,心的背叛是背叛,身體的背叛也是背叛,無論哪種背叛都是傷害。
宗小藍也很想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可是她做不到。她很想拿出那支口紅質(zhì)問黎遠明,他帶了誰回家,可是她問不出口,她害怕揭穿真相的那一刻。
黎遠明的熱切,在宗小藍眼里,是絕佳的表演。半個月,她冷漠、客氣地和黎遠明說著話。那支口紅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沒有間歇地疼著。
【你也傷透了我的心】
黎遠明越來越煩躁,終于,有一個晚上,當他把手伸向她,她再次躲開說累的時候,他低聲問:“為什么?”聲音里是努力壓抑的憤怒。
宗小藍給了他一個沉默的后背。她其實,不過是無聲地表達自己的憤怒和委屈。她希望他能從她的冷漠中發(fā)現(xiàn)問題,反思自己,然后向她坦白。而她才可以從中確定,兩個人的婚姻還有沒有挽留的余地。
她等著他從背后擁住她,告訴她他愛她,但是時間好像凝固了一樣。她在等待中漸漸冷卻了心中的熱望,而她不知道,當她沉沉睡去后,黎遠明一個人抽了半夜的煙。
第二天早上,因為一杯牛奶,兩個人吵了起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斜睨著她,陰陽怪氣地說:“出了一趟差回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說吧,收獲了什么樣的艷遇,相信我黎某人這點承受能力還是有的?!?/p>
宗小藍氣得渾身發(fā)抖,顫抖著嘴唇說了句“無恥”。而他,只是輕蔑地哼了一聲。
在公司,宗小藍呆呆地看著窗外時,同事保羅過來問:“宗小藍,你最近氣色很差,怎么了?”
保羅一直對她有好感,也暗示過好幾次他是喜歡她的,這次出差,本來宗小藍和另一位同事去的,但是保羅很努力地爭取到了出差的機會。宗小藍知道他的心思,出差途中,兩個人雖然相處甚歡,他的殷勤和周到也讓宗小藍十分受用,但宗小藍一直把握著分寸,最危險的那個夜晚,她把保羅擋在門外,很認真地告訴他,她不會和別的男人玩什么一夜情。
此時保羅一問,宗小藍忍了多日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洪水決堤似的涌了出來。那天,她跟著保羅去了一個酒吧,喝了很多酒,回家的時候,一直靠在保羅身上。
黎遠明靠在床頭上,冷冷地看著她。她坐在梳妝臺前卸妝的時候,他猛地湊了過來,說:“就是他吧,出差兩個人風(fēng)流快活得還不夠嗎?回來了還要勾勾搭搭!”
他給她看他的手機,里面有幾張她和保羅靠得很近、看起來很親密的照片。
“你跟蹤我!”宗小藍渾身發(fā)抖,揚手一巴掌扇了過去。黎遠明毫不客氣地回敬了她一個耳光。
那一耳光打得宗小藍眼冒金星,她呆呆地看鏡中的自己,披頭散發(fā),半邊臉腫著,而黎遠明擁著她膩著她叫著寶貝的場景變得不真實起來,好像兩個人從來不曾有過恩愛的時光。她絕望地看著眼前這個帶女人回家的男人,男人的心走了,曾經(jīng)的愛人連糟糠都不如,總要找到她也出墻的證據(jù),他才可以理直氣壯地說離婚。
那個晚上,他們一夜沒睡,睜著血紅的眼睛談離婚。宗小藍說:“黎遠明,你是讓我傷心的男人。”黎遠明說:“你也傷透了我的心。”
【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兩個人上班的途中順便去了民政局,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沒有任何瓜葛的男女了。宗小藍手里捏著那支口紅,經(jīng)過一個垃圾桶時,她一揚手,將它扔了進去,連同那些讓她傷心的人和事。
還有一個星期過圣誕節(jié),宗小藍接到妹妹的電話,她說要來和姐姐一起過圣誕節(jié)。末了,她語氣歡快地說,姐姐要賠一支口紅給我啊。然后她說,上次去你家把口紅給落下了,所以姐姐一定要賠支新的給我。
宗小藍一陣眩暈,你來過我家,什么時候?
三月份的時候啊,你出差去了,我在你家住了一晚,姐夫沒和你說嗎?
妹妹還說了些什么,宗小藍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沒想到事情是這樣子,不過是妹妹一時大意留下的一支口紅,那支口紅,卻毀掉了她的婚姻。
平安夜,宗小藍一個人在商場里閑逛,沒想到會遇見黎遠明。大半年不見,他瘦了很多,聽說他已經(jīng)再婚,可是他臉上并沒有新婚的喜氣。
兩個人相對無言地喝完了一杯咖啡,然后站起來,握著手說再見。他的手是冰涼的,她轉(zhuǎn)過身,邁開大步走了,眼淚卻撲簌撲簌掉下來。離婚以后,這是她第一次哭。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留戀和痛苦,他還是愛著她的,她也是,可是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毀了他們婚姻的,不是那支來歷不明的口紅,而是他們自己。她每次出差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屋子,并不是因為屋子有多臟多亂,而是因為,收拾屋子不過是尋找男人有外遇的蛛絲馬跡的借口。而黎遠明,每次她出差歸來,必定會抱她上床,兩個人用做愛來檢驗對方的身體,任何異常,都會在心里產(chǎn)生猜疑。
宗小藍和黎遠明,是恩愛甜蜜的夫妻,同樣聰明的他們,因為婚姻充滿變數(shù),因為多姿多彩的生活衍生了太多的誘惑,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己的猜忌,而這猜忌,終于被一支意外的口紅引爆。
不懂得信賴別人的人,原本不配得到幸福。
沒有婚姻能夠在相互猜疑中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這一場由口紅引爆的離婚事件,從來都與口紅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