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慶
郡望之概念,尚無統(tǒng)一說法,《辭源》《辭海》《中國歷史大詞典》解釋各異。胡阿祥先生認為,郡望是家族地域觀念的表現(xiàn),即顯貴的家族世代聚居某地,為當(dāng)?shù)厮鐾?,形式上一般以郡名表示,有時也寫作姓望、族望、地望等;這種顯貴的家族被稱為郡姓,郡望具有頑固的繼承性與穩(wěn)定性;并以三世居五品以上官職為判斷郡姓的基本標(biāo)準。郡姓郡望,自東漢時開始形成,三國時期繼續(xù)發(fā)展,至兩晉南北朝,崇尚郡望蔚然成風(fēng)。雖然在不同歷史時期,郡望的意義不盡相同,但其巨大的社會、政治影響卻一以貫之,在魏晉時期的制度背景下,郡望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個人及其家族的前途與命運?,F(xiàn)即以此觀點為指導(dǎo),嘗試考察魏晉時期的吳氏郡望。
據(jù)《后漢書·吳祐傳》,祐,陳留長垣人,父恢為南海太守。祐后舉孝廉,為齊相、河間相。吳祐長子鳳,官至樂浪太守;少子愷,新息令;鳳子馮,鲖陽侯相,皆有名于世。吳祐一支,三世兩千石,似可為一郡望族。唐代林寶<元和姓纂》吳氏條,有陳留吳氏郡望,唐代吳兢即屬此支。
《三國志》卷二十一載吳質(zhì)事跡:“濟陰人,以文才為文帝所善,官至振威將軍,假節(jié)都督河北諸軍事,封列侯?!迸嶙⒁段郝浴啡眨骸埃ㄙ|(zhì))子應(yīng)字溫舒,晉尚書。應(yīng)子康,字子仲,知名于時,亦至大位?!薄稌x書》卷九十《吳隱之傳》云:“吳隱之,字處默,濮陽鄄城人,魏侍中質(zhì)六世孫也?!焙鬄辇報J將軍、廣州刺史、假節(jié),領(lǐng)平越中郎將,為官清廉,子延之復(fù)厲清操,為鄱陽太守。延之弟及子為郡縣者,常以廉慎為門法,雖才學(xué)不逮隱之,而孝悌潔敬尤為不替。吳質(zhì)籍貫為濟陰郡,其六世孫吳隱之籍貫為濮陽郡,則中間有一次遷徙,具體年代不得而知。查《后漢書·郡國志》,兗州有濟陰郡、濮陽郡,且為鄰郡,往來遷徙為正?,F(xiàn)象?!对托兆搿穮鞘蠗l,有濮陽吳氏郡望,且云:“隱之先祖自濮陽過江居丹陽,歷任江左?!碧拼谏刚戮椿侍髤鞘霞闯鲎源酥АA髟⒌り柖ねш?,為當(dāng)時南渡士人通例,濮陽吳氏亦可謂魏晉舊望。然言濮陽郡望,主要著眼于中唐以后之官爵,若限定在魏晉時期,似歸為濟陰吳氏更為妥當(dāng)。
《北齊書·吳遵世傳》日:“吳遵世,字季緒,渤海人。少學(xué)易,入恒山從隱居道士游處。”后因明占候、善易筮而知名,當(dāng)拜中書舍人,辭疾歸隱。遵世以方技名世,難至清顯,渤海吳氏,于魏晉時期無聞?!对托兆搿穮鞘蠗l有渤海吳氏郡望,非指魏晉,為唐代此支吳氏崛起后之情形。
據(jù)《陳書·吳明徹傳》,吳明徹,字通昭,秦郡人。祖景安,齊南譙太守。父樹,梁右軍將軍。明徹為陳朝名將,官至車騎大將軍、侍中、司空,封南平郡公。其子惠覺歷黃門侍郎,以平章大寶功,授豐州刺史。明徹兄子超,字逸世,少倜儻,以干略知名。隨明徹征伐,有戰(zhàn)功,官至忠毅將軍、散騎常侍、桂州刺史,封汝南縣侯。卒,贈廣州刺史,謚日節(jié)。查《宋書》卷三十五《州郡一》,南兗州統(tǒng)秦郡,“晉武帝分扶風(fēng)為秦國,中原亂,其民南流,寄居堂邑。堂邑本為縣,前漢屬臨淮,后漢屬廣陵,晉又屬臨淮。晉惠帝永興元年,分臨準淮陵立堂邑郡,安帝改堂邑為秦郡。永初郡國屬豫州,元嘉八年度南兗”。則吳明徹家族為從關(guān)中地區(qū)避亂過江之流民,自南齊開始發(fā)跡,至明徹達到頂峰,后世亦為大官。此為新出之望族,似可稱為秦郡吳氏。
大凡郡姓之形成,或是先祖有功而后人有德,賢明相繼,或是因通經(jīng)博學(xué)而被察舉征辟.致位顯達,后世繼之,終成局面;而皆需有較為深厚的學(xué)術(shù)文化積淀,方可長久維持。觀上述吳氏各支,幾無如此者。吳漢、吳明徹都以軍功起家,而后嗣少文;吳雄以明法起家,子孫二世廷尉卿,雖列九卿,終非清要;唯有吳質(zhì)以文辭得幸于魏文帝,卻也無經(jīng)學(xué)傳家。吳氏更不見一位揮麈談玄之名士,此等狀況,不合乎當(dāng)時社會上層主流之要求,故而吳氏于魏晉時代,多是單家孤宦,絕無名門可尋,即使勉強躋身郡姓行列,亦處于次要位置、較低等級,根本無法與潁川茍氏、汝南袁氏、博陵崔氏、瑯訝王氏、陳郡謝氏等一流大族相提并論。由此,不難理解《魏書·官氏志》無吳氏,周嘉猷《南北史世系表》無吳氏,蓋不為時人所重耳。
魏晉時期,吳氏有河南吳氏、濟陰吳氏、陳留吳氏、秦郡吳氏四處郡望,皆處于較低等級,在中央及地方影響力都有限。中唐以后,吳氏方有崛起跡象,人才輩出,其中也不乏高官顯宦。據(jù)《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譜)),唐后期,吳氏有濮陽、渤海、吳興、長沙、武昌五大郡望,且等級有較大提高。然此時之郡望,社會、政治意義已十分有限,更多的是文化象征意義,風(fēng)光不再了。兩宋、元、明、清時期,吳氏名人涌現(xiàn),進入一個新的發(fā)展階段,卻已與郡望基本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