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帥
2012年末中共十八大召開之初,《經濟學人》雜志曾如此評論:“近幾年,中國人越來越富足,但也面臨著一系列威脅:底層動蕩不穩(wěn);中產階級沮喪失望;社會頂層已然失控……果敢地進行改革將會迎來民眾的熱烈贊譽?!?/p>
爾后,“習李新政”開啟,一年多來,成績頗豐,中外媒體雖不是一致稱贊,社會各界卻也對經濟前景充滿信心。
2月24日國家統(tǒng)計局公報顯示,2013年國內生產總值568845億元,比上年增長7.7%,完成既定目標;各產業(yè)增加值、就業(yè)率、通脹率等均向好。基本平穩(wěn)的總體形勢,算是為民眾的信心添加了一份腳注。
李克強經濟學
剛過去的這一年的前半段,無疑是李克強總理在經濟方面得到了更多關注。
2013年6月,巴克萊資本公司創(chuàng)造了新詞“李克強經濟學”(Likonomics),用來指代李的經濟政策,其由三大支柱搭建:無大規(guī)模刺激計劃、去杠桿化、結構性改革。
彭博社、路透社也為此叫好,認為李克強的魄力讓人想起前總理朱 基在上世紀90年代的手筆:兩任總理都是接手了一個過度投資的經濟體,同時也都承諾減少政府參與,以短期陣痛換得長期增長?!巴ㄟ^一場至少過去十年未見的貨幣市場流動性緊張,李發(fā)出了最明確的信號,中國的新領導層希望銀行控制信貸擴張。”
過程并非一帆風順,《經濟學人》便曾猛烈唱衰,說中國卷入了一個盲目迷信痛苦改革的怪圈,對刺激經濟的厭惡可能會使經濟情況進一步惡化。也有國內學者擔心經濟增長速度會下滑到7%以下,并懷疑這會否是李克強總理的容忍極限。
最終,雖然困難重重,宏觀經濟數據并未超出預期,同時第三產業(yè)增加值占比首次超過了第二產業(yè)。清楚認識到全球經濟復蘇,不再推行大規(guī)模經濟刺激計劃一類的危機政策,逐漸淘汰落后產能,升級產業(yè)結構,是新一屆政府收獲的第一份好評。
第二份好評來自上海自貿區(qū)。
據稱,李克強在2013年3月底考察上海之后,便提出了自由貿易區(qū)的想法。然而在初步計劃公布后,包括銀監(jiān)會、證監(jiān)會在內的金融監(jiān)管機構公開對向外國投資者開放上海金融服務業(yè)的計劃表示異議,計劃一度徘徊不前。
“李克強總理在努力推進上海自由貿易區(qū)這一里程碑式計劃時,與來自金融監(jiān)管機構的反對聲音作斗爭?!毕愀邸赌先A早報》援引政府消息人士消息稱,“上海自貿區(qū)是李克強的得意之作。這是迄今該國新領導層決心實施早該進行的經濟改革的最明顯標志?!母飳岩恍╅L期受保護的經濟領域直接扔上全球競爭之路?!?/p>
于是事就成了。負面清單、多邊自由貿易協(xié)定、人民幣跨境業(yè)務,如今上海那28平方公里的土地,推進著全中國的深度改革與創(chuàng)新試驗。
習近平經濟學
十八屆三中全會以來的后半段,則是習近平主席對經濟工作的發(fā)聲更多。
就在兩會召開前夕,新華社一篇題為《十八大以來習近平同志關于經濟工作的重要論述》的文章頗為引人注目。文章總結,善于把握大勢、運用底線思維、著力質量效益、保持調控定力、深化改革開放是習近平經濟改革思路的五大方面。
雖然文章務虛,但仍不難看出,從李總理到習主席,宏觀經濟理念多有一以貫之之處。媒體關注度的轉移,并不意味著經濟工作重心轉移,新一屆政府還是要改革,還是要向前走。
同時,改革要有總體方案、路線圖和時間表。經過長達一年的醞釀,十八屆三中全會終于推出了《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60項改革內容涵蓋了國企、金融、財稅、政府職能、城鎮(zhèn)化、司法、人大制度、反腐、對外開放等,主旨在于那句“讓市場機制發(fā)揮‘決定性作用”。
英國《金融時報》認為,這份藍圖看上去是中國執(zhí)政黨“過去10年來最具雄心的改革計劃”。路透社援引經濟分析師鮑曼的話指出,雖然仍需一些細節(jié)和后續(xù)評估,但從目前公布的政策來看,中國向正確的方向前進了一大步。美聯(lián)社則稱,《決定》勾勒了改革的圖景,展示了一些可能的變化:通過競爭使經濟有更高的效率和生產率,利用市場力量配置資源。
要知道,1993年的十四屆三中全會、2003年的十六屆三中全會,文件起草小組組長都是溫家寶(分別時任中央書記處書記、國家總理)。而此次《決定》,習近平親自擔任文件起草小組組長,并由具有改革意識的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劉鶴實際操刀,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在稱贊的同時,外媒更關注執(zhí)行力。畢竟打折扣的落實已不鮮見,財經作家吳曉波甚至預計,60項改革哪怕能做到一半,中國的經濟前景便已不可限量。對此《華爾街日報》評論道,中國領導人接下來的挑戰(zhàn)是如何落實這些改革目標——通常這類改革都會遭到國企等利益團體的抵制,而新成立的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有望化解這一問題。
且慢慶功
習李一年,經濟成績單可圈可點,然而待解決的問題還有許多。
新加坡《聯(lián)合早報》指出:“最近成立的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及國家安全委員會,都是從共產黨的領導層面,而非國家領導層面闡發(fā)設立,這無疑表明了黨和中央的強化集權傾向?!紫纫獞獙^對權力所帶來的絕對腐敗?!?/p>
既然要讓市場發(fā)揮“決定性”作用,一個絕對強勢的黨和政府未免會讓各界產生懷疑和顧慮:接下來的改革會不會是因時制宜的工具?下放給市場的權力會不會在將來收回?能否把危機倒逼出來的改革紅利通過制度固化下來?
中央和地方的關系是第二大問題。黨媒稱:“要充分調動中央和地方兩個積極性”,中央對地方要“增強宏觀管理,減少微觀干預”;地方則要“強化全國一盤棋的理念,自覺維護黨中央、國務院的權威”。聽上去很美好,實際操作卻似矛盾而無解。《經濟學人》看得明白:不當的激勵措施解釋了為什么“地方和中央之間總是在進行一場貓鼠游戲”,地方官員也有自己的升遷“中國夢”,這使得中央政府的許多法令沒有得到貫徹。
央地關系,直接影響著財稅體制改革、全社會負債率等問題。抓緊則死,放松則亂,松緊之間,殊難拿捏。在兩會前中央深改小組為省部級干部講改革的專題研討班上,習近平強調“政策頂層設計與政策分層對接的關系”,不知能在將來有怎樣的措施體現。
其三,今明兩年中國經濟面臨較大的下行壓力,卻不能因此擴張信貸泡沫。《福布斯》雜志分析:中國1月份的信貸投放規(guī)模達到四年來的最高水平,社會融資規(guī)模增加到了2.58萬億元,遠超過分析師預測。
“中國經濟還是戒不掉它的信貸上癮癥。”
“中國領導人已經對政策進行了一些修修補補,來減少國家經濟對信貸的依賴性,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做足工作,來走上可持續(xù)的軌道?!?/p>
是的,改革向來是從避重就輕開始,捏軟柿子而非啃硬骨頭——雖然習李一直在強調后者。香港《大公報》刊文稱,據接近決策層的經濟學家預測,“兩會”措施中,強調市場屬性等提振經濟增長質量的改革措施也將會先行亮相,而房地產稅等容易觸險的改革措施則有待試點后適時推向全國。
可以理解,新一屆政府必然會首先確保一切風險可控。然而實踐上不做鋪墊和籌謀,緩行的道理就難免令人生疑。
除此之外,還有環(huán)境治理、土地改革、養(yǎng)老、醫(yī)療等等,擺在習李二人案頭的事務紛繁復雜。好在,十年任期剛剛走過了一小段?!翱靹诱娓癜?!”民眾對于剛過去一年成績的認可,毋寧說是對未來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