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
“前日國宴,老王爺為靖南王提親,愿迎娶你為正室。此等上上佳選,老夫當場便許了。呵呵。”
“實乃家門榮耀啊,還不謝過你父親?”
流鶯婉轉(zhuǎn),耀白的日光卻照不亮高堂上的身影。
沁墨跪在地上,身子越發(fā)伏低,十指緊扣水石磚縫。
“女兒……自小已經(jīng)許過人了……”
“不是還沒嫁嘛。如今朱二自身難保,此事休要再提?!?/p>
涼夜如水。
小門外。
“家文,我求求你帶我走,帶我一起走吧!”
冰涼手指抓住前襟,仍在顫抖。他雙手團住,萬般憐惜,卻不說她想聽到的話。
“你不肯?”
雙手無力地垂落身側(cè),單薄的身影在月輪下?lián)u搖欲墜。
“是不能?!?/p>
他望著她,眼中滿是破碎的月光。
“如今朝廷正密查朱家,罪令不日就會下來。昔日賓客盈門,今日門前凋零。人人對朱家都是躲之不及,我又怎能再禍害你?”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問罪還是流放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他輕撫著她的面頰,兩縷清淚緩緩而下。
“你……還是忘了我吧?!?/p>
大婚之日。
閨閣內(nèi)。
沁墨坐梳臺,閉雙眼,由著丫鬟們?yōu)樽约菏釆y打扮。
趁著別人不注意,貼身丫鬟盈月一邊給沁墨點朱唇,一邊細聲道:“朱家被抄了?!?/p>
沁墨閉著眼睛,睫毛猛地一抖。
“小碾子剛回來,說一家百十口的人都被官府拿了,朱二公子……也在列?!?/p>
“小姐……夫……夫人,以后,您就斷了這念想吧!”
眼瞧著丫鬟們端著各色物品魚貫而歸,盈月不敢多言,只讓開了銅鏡,笑問她:“您覺著可好?”
沁墨穩(wěn)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睜開眼,看著銅鏡中桃花芙蓉般的面孔,用古洞深潭般的聲調(diào)回答道——
“很好。”
盛宴還未散盡,門“吱呀”一聲開了。
靴聲響,卻又不急著過來,只在桌前落了座,倒茶,獨飲,連喝三杯后,才用桿子挑起了蓋頭。
她垂著眼,明明眼前光明乍現(xiàn),卻仿佛墜入更深的深淵里,哀莫大于心死。
遠方依然傳來陣陣喜樂,屋內(nèi)卻沉默地沒有半點聲音。
那只桿子抵住她的下頜,慢慢,慢慢抬起她的臉。
雙目對視。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傳說都是錯的。
雖然戰(zhàn)功赫赫,云中悍將。
卻是薄面涂朱,朗星劍眉,比皇城中最著名的賈三公子風采尤甚。
而這時,這雙如星如月的眼睛正緊緊地盯住她,緩緩自唇間吐出一句話。
“你不愿意?”
沁墨心中一凜,復(fù)又垂落眼簾,只娓娓道:“臣妾與王爺素昧平生,相知甚少。然而數(shù)日之內(nèi)便已大婚,妾身……委實惶恐不安。”
“你是今天才知道,你父親附庸權(quán)貴,特地退了朱家的親事,濃妝艷抹地把你推進我家門的?”
沁墨雙手不自覺抓緊了繡帕,花鈿上的珠串全在瑟瑟作響。
他起身走來,偉岸的身軀猶如烏云一般籠罩上來。
“別太抬舉自己了?!?/p>
“你不過是特地孝敬我的,讓我把玩的金絲雀?!?/p>
大婚后,王爺便再也沒有踏足過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