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暮
有一位彝族姑娘,她每日都身著盛裝朝著向陽的河流款款走過。她略施粉黛,雙眸清澈,笑靨如花,她輕輕踏過的地方,枯萎的草便傾刻復蘇,紅花奇跡般爭先開放。她溫婉可人,婀娜多姿,不卑不亢,纖長柔軟的手指緩緩地撥動古琴,三兩悅耳,悠揚清逸。
有一位彝族姑娘,家住螺螄塘畔的慕俄格城。初次相遇時,她正邁著輕盈的步履走出宣慰府的殿門。伴著木門吱呀的律動,她蓮步珊珊,踏過門欄輕輕地坐下。她手肘倚靠膝蓋,雙手托著下巴,烏黑如泉的長發(fā)在雪白的指間滑動,一絡絡地盤成發(fā)髻,銀釵松松簪起,額前精致的珠飾顫顫垂下,在鬢間搖曳,眉不描而黛,膚無需敷粉便白膩如脂,唇絳一抿,嫣如丹果。她抬頭望著前方,雙眸似水,卻帶著淡淡的疲憊。和煦的春風里,還夾雜著絲絲的涼意,掠過她睫毛間隙時她眨眼低頭,恰巧四目相對,頓時渾身血液汩汩流動,神經(jīng)緊繃,大腦中的留影與眼前人像快速重合,完美重疊。她站了起來,一身藏青底色,大襟右衽鑲黃藍繡花上衣,紅黃黑相間布藝百褶長裙,肩若削成腰若約素氣若幽蘭。她說,她叫索唯阿雅(彝語,像杜鵑花一樣)。
杜鵑花,彝族千百年來的圣花,錦簇繁多,絢麗多彩,惹人喜愛,亦如眼前的索唯阿雅姑娘一樣動人心魄。隨著她銅鈴般的笑聲,暢游在九重宮殿之中,她的一舉一動都似在舞蹈,幾縷青絲隨風舞動,有仙子般脫俗氣質(zhì),襲地長裙色彩分明,頸間紐扣愈發(fā)稱得鎖骨清冽,腳上一雙鎏藍鞋素雅得體,美目流轉(zhuǎn),稍稍一轉(zhuǎn)身,便恍若黑暗中熠熠生輝的蝴蝶,神情脫俗,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杜鵑花一樣絢爛,似乎所有的話語都不足夠描述她的美麗。
連同周遭的雕塑、闌干、瓷器、房檐、廊道、兵器、根雕……都在眩暈中沾染生氣,沉寂百年的物品,仿似又一次活了過來。
它們在歡歌,它們在雀躍,它們慶幸索唯阿雅所賦予的重生。
跟隨著索唯阿雅行走,竟然忘卻了時間,忘卻了塵埃未定,忘卻了春夏秋冬在不斷的交替。走出宣慰府時,天色已晚,夕陽的余暉撒在索唯的帽子上,絲線所繡的杜鵑花圖案折射出點點光芒,索唯阿雅摸了摸帽檐,微笑著說“ie ssa ie ssa bbo” 。(漢譯為再見,慢走)
看著她,揮了揮手,與她依依惜別。
就是這樣一位姑娘,一位像杜鵑花一樣的姑娘;一位看一眼就讓你顫然卻不心動,忘記時間卻沒有忘記呼吸,深感心舒體安的姑娘;你一直在尋覓著的,等待著的姑娘。
短暫的邂逅,只為了回眸一笑,默默欣賞,然后輕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