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葆國
反貪局根據(jù)群眾的舉報,依法搜查了交通局局長廖晨生的住宅。這些見多識廣的反貪干警一下子驚呆了!廖家四處放著錢:冰箱上、冰柜里、沙發(fā)邊,一沓一沓的全是錢,有的用報紙包著,有的連銀行的封條還沒拆開;別的貴重東西更是到處亂放,衛(wèi)生間一個不起眼的塑料袋里居然就有5條金利來領(lǐng)帶,陽臺上的一蘭花盆赫然躺著一枚金戒指。
廖晨生低下了他那不可一世的腦袋,被帶進了反貪局審訊室。反貪局曲局長親自擔(dān)任主審。
面對威嚴的曲局長,廖晨生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渾身像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你叫什么名字?年齡?單位?”曲局長依照慣例開始審問。
廖晨生支吾了一聲,突然口吐白沫,頭一歪癱在了椅子里,差點就從椅子里栽下來。曲局長急忙走過去,把他扶起,發(fā)現(xiàn)他兩眼發(fā)直,眼睛呆滯無神。記錄員小安是學(xué)醫(yī)出身的,他搭了搭廖晨生的脈,聽了聽他的胸音,對曲局長說:“不像是什么急性病?!鼻珠L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了幾口。廖晨生緩緩出了口氣,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曲局長。
“還能繼續(xù)嗎?”曲局長征詢小安的意見。
“他只是受了一些刺激,沒問題。”小安說。
審問重新開始。曲局長立刻碰到了一個難題:廖晨生不知道他是誰了,也就是說他失去了記憶。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請你告訴我?!?/p>
“你從哪一年開始擔(dān)任交通局局長的?”
“我忘了,我真的忘了,你們快告訴我,我是誰……”
很多在曲局長面前敗下陣來的貪官都說曲局長的眼睛“有毒”,現(xiàn)在這雙“有毒”的眼睛往廖晨生臉上看了幾眼,曲局長看出廖晨生不是裝的,他是真的失去了記憶。小安對曲局長說:“有的人受強刺激后,會發(fā)生暫時性失憶癥,經(jīng)過心理指導(dǎo),特別是通過暗示,能夠恢復(fù)記憶。”
“像他這種情況也行嗎?”曲局長問。
“我看沒問題。”小安說。
“那就試試吧?!鼻珠L想了想,站起身,走到廖晨生身邊,關(guān)注地問:“你要喝水嗎?”
廖晨生木頭人一樣,沒有吭聲。
“你幾歲開始上學(xué)?有沒有學(xué)過一個成語叫做‘寥若晨星?”曲局長像一個循循善誘的老師,一邊踱著步一邊說,“對了,你應(yīng)該是天亮?xí)r出生的,你忘了嗎?”
廖晨生愣愣的,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曲局長暗暗嘆了一口氣,心想我應(yīng)該說出最能刺激他興奮點的東西,也許能激發(fā)他的記憶。那么他最感興趣的是什么呢?錢!曲局長一下子想到了錢。每個貪官都愛錢,錢是他們的神經(jīng)中樞,錢是他們的命根子。曲局長在小安耳邊說了幾句,小安就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小安提了一只袋子進來。曲局長從袋子里拿出一大把人民幣,在廖晨生面前晃了晃,問道:“這是什么東西,知道嗎?”
廖晨生看了看由局長手里的錢,仍舊呆若木雞。
這貪官人民幣見多了,早已麻木了,看來得用美元。曲局長又讓小安把從廖晨生家里查獲的2萬美元拿了出來,送到他眼皮底下,說:“廖晨生,你看看,這是不是美元?”
廖晨生眼睛好像亮了一下,但是仍然沒有什么反應(yīng)。
曲局長很失望,看來廖晨生的失憶癥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恢復(fù),下午還得把他送到醫(yī)院檢查一下。這樣想著,曲局長手伸進口袋,掏出眼鏡布,準備擦拭眼鏡。只聽得叮當(dāng)一聲清脆的響聲,一枚一角錢的硬幣從眼鏡布里掉到地上。說時遲那時快,廖晨生一腳踩住了地上的硬幣,彎下身從鞋底下把它摳出來,然后動作神速地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廖晨生!”曲局長看在眼里,猛地喝了一聲。
廖晨生一個激靈,啊了一聲,突然哭起來說道:“我交代我交代?!?/p>
曲局長和小安又驚又喜,廖晨生竟然這樣恢復(fù)了記憶!
“我從小就貪……上小學(xué)三年級那年,有一天,我同學(xué)文??诖锏袅艘环皱X,我立即用腳踩住,他找了半天沒找到,我半天沒移動一下身子,直到他走開才彎下身,把一分錢撿起來……”廖晨生雙手抹淚,泣不成聲地往下說。
曲局長和小安終于恍然大悟,原來廖晨生的“貪”就是從一分錢開始的,所以讓他刻骨銘心,一下子神奇地恢復(fù)了記憶!
選自《微型小說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