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
一
朋友相親無數(shù),一個也沒成。
有幾次,我們都覺得差不多了,論長相,論工作,女方都配得上他。結(jié)果,又告吹了。我們厲聲責(zé)問,起初他不說。后來,極狡黠地給了一個答案:我想看看下一個怎么樣。
相個親也這么貪婪。
朋友純屬屌絲一枚。大家都勸他不要那么挑。三十是個坎兒,過去后就不好找了。結(jié)果,他真的過去了。
成了剩男。
當(dāng)然,他最后也有情人終成了眷屬。對方是個剩女,沒得挑,就一個,他義無反顧地要了。見的人都說,之前遇到的無數(shù)個,都比這個強(qiáng)。
這個事,該怎么說呢。說得惡狠狠一點(diǎn),貪婪者自有貪婪者的命運(yùn)吧。
二
書法家給一個人題詞,兩個字:知止。
結(jié)果呢,“知”字寫得碩大,“止”字略顯卑瑣,總之,湊在一起,有些不和諧。那個人一臉的不高興,說,還書法家呢,寫得這是個啥!
當(dāng)然,他有資格這么挑剔。他位高權(quán)重,頤指氣使慣了。只是礙于書法家的面子,沒有當(dāng)面發(fā)作出來。
但他還是裱了起來。他知道,這兩個字將來要值錢。
只是,還沒有等到字值錢,他先進(jìn)去了。他犯得是那個位置上很多人容易犯的毛?。贺澑?/p>
是的,知道的人都說,這個人太貪婪了。書法家卻另有高論:他不是敗在貪上,而是敗在貪而不知止,你看,我把“知”字寫得那么大,可惜,他沒有看懂。
這個世界,但凡貪婪的人,又有幾個能懂呢?
三
大學(xué)圖書館閱覽室的書架是開放的,他每次去,總要一口氣拿好幾本雜志。
輔導(dǎo)員實(shí)在看不慣。有一次,見他桌上厚厚的一摞雜志,說,你拿再多,也不是得一本一本地看,紳士點(diǎn)不行嗎?
他的臉被說得紅一陣白一陣的。但下次去了,依然這樣。輔導(dǎo)員也沒了轍。當(dāng)然了,最后,他也并沒有靠多讀雜志,把自己讀成個學(xué)富五車的什么家。
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分在了一家工廠的車間里。問題來了,誰也不愿意跟他搭伴成為一組。大家都說,分活的時候,他總嫌自己分得多,分紅的時候,又只嫌自己分得少。
分到哪一個組,哪一個組的人都不給他好臉色。就這樣,尷尬地活過一年又一年。
毛病還是改不掉。譬如,車間里有個手套箱,大家都是每人拿一副,用壞了,再直接取就是了,有的是。然而,他卻不,總喜歡一次拿了好幾雙,放在自己的工作臺上。
還是年長的師傅一針見血:他要的,不是那幾副手套,他要的是占有的樂趣啊。
四
她是詩人,寫了好多膾炙人口的詩作。
有人喜歡她的詩,要她去做報告。她去了,講詩歌,講人生。她喜歡所有的目光聚焦在身上的灼熱感。
后來,她熱衷于到更大的舞臺上去做報告。她喜歡潮水般的掌聲,喜歡坐在高高的臺子上,俯身于萬眾的那種居高臨下之感。
走過一個又一個地方,那些話,那些詩歌,都講濫了,但她講得津津有味,而且,沉陷在這種美好感受中不能自拔。
她演講的名聲越來越大,詩作卻越寫越少。她已經(jīng)忘記自己出發(fā)時是個詩人,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yuǎn)。
她還在四處演講,還要到更多的地方演講。但,詩人已經(jīng)死了。
(編輯/楊逸 劉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