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茜
我們搞作曲和作畫不一樣。他拿一張紙、買兩根筆涂上顏色,一張畫創(chuàng)作就結束了。而我們從小做的是求求你給我演奏吧。聽不到自己的作品就永遠不會有經驗。
—陳其鋼在“青年作曲家計劃”活動上跟陳丹青
探討音樂與美術創(chuàng)作的區(qū)別
在網絡視頻上??吹侥愦髦坨R,談教育體制等問題,像明星,又像公知。
我被框在里面以后就變成了三陪小姐,一天到晚給人拍照?,F在很多學生眾口一辭,說學白上了。這也不對。你看我從沒上過學,我還蠻想念那段時間,我就是這么出來的。我勸所有家境還可以的人,盡量送孩子出國留學。因為國外學費加起來并不比國內多多少。
你在公開場合說,實在受不了有年輕人稱你為“大師”或“老師”。為何如此厭惡?
不要隨便叫一個人“大師”,我不覺得中國有大師?!袄蠋煛币膊灰S便叫。非常隨便認一個人為大師或老師,這都是教育(造成的),弄成了權力等級,在國外就直接叫名字,或先生、女士。我真不喜歡現在學生出口就是跟權力有關的稱呼。在非常扭曲的權力國家,才會到處是這種稱呼。這是罵人哪!
我二十八九歲到了美國,進入商業(yè)系統(tǒng),我覺得一切都沒有意思了,我畫的所有畫,要看會不會被賣掉。而美國所有前衛(wèi)藝術家、實驗藝術家(的作品)都在畫廊里,開完一次展覽,一張(畫)都賣不掉是非常正常的。所以這時,我就改變我自己。我36歲那年,下決心離開畫廊,我到時代廣場中央,跟一群中國畫家在馬路上畫像,這樣我可以掙錢,而且畫得很快樂。我也擔心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會不會不想回去畫畫。但是沒有。不在馬路上畫以后,我偶爾給人畫肖像掙生活費,然后畫自己想畫的東西,我畫了當時我最重要的作品。我認為完全超越《西藏組畫》。我不喜歡中國藝術家抱怨,然后說很佩服別人的“堅持”。這是錯的。我到美國真真實實上了這一課。一個藝術家不要叫苦,不要說我多孤獨、多難、多堅持。是你要干這件事,沒人逼你,你要拍電影,拍好了你牛逼,拍不好也是你自己要拍的。
受益于改革開放,要不然我不可能出國。從1949年到1979年,中國人不可以出國。等國門終于打開了,所有人都瘋了想出國。
你30多年前出國時,面臨的第一個考驗是什么?
我的單位沒有了,工資沒有了,下一個月的房租誰來交?這是第一個考驗,但是還好,因為我在農村插過隊。我真正痛苦的是,我沒有想到我會那么喜歡中國,再有一個是所謂文化的震撼。1982年的中國,跟今天完全兩回事,我忽然被扔到紐約,扔到一個后現代(社會),完全亂套了。所以我到博物館看畫,那些畫我在中國看過印刷體,我能夠辨認。你會拼命抓住自己還能辨認的東西,否則很快就會迷失。這個過程大概有一年,但是很快就融入里面,因為紐約是一個太開放的城市。但是今天到國外,不會有這種震撼,因為現在的中國忽然也變成一個后現代,至少在硬件上,大家不會驚訝看到摩天大樓,人們的信息和世界并不隔絕。
因為中國有熱錢,中國正在崛起,這跟藝術沒什么關系。
音樂史上,很多音樂家都有為錢去創(chuàng)作的經歷。在現代商品化社會,“保持藝術家的純粹性”依然被頻繁討論。怎么看這種現象?
我對在中國被經常用的詞語都不太信任,什么“原創(chuàng)性”、“純粹性”。但是所謂藝術的純粹性,一直在爭議當中。我們今天聽的大部分古典音樂,在當時差不多等于流行音樂,莫扎特的歌劇,羅西尼的歌劇,完全是平民百姓的音樂。這個問題在中國非常擰巴,電影是最擰巴的例子,電影就是賣錢的,只有中國電影學院教授,會把電影說成是非常神圣、純粹的東西,這就是為什么中國電影老是弄不好。好在我們現在對所謂拍商業(yè)電影的人,不再那么嘲諷。
木心說“一個人的知名度來自誤解”,你認為大眾對你有誤解嗎?
大家都在誤解,彼此都在誤解。
我不是作家,我看過他的《百年孤獨》,但看了兩章就看不下去了,非常抱歉。開頭很好,問題是學他的人太多了。
如果給自己寫墓志銘,會寫什么?
我最近看到別人的一句話—他很喜歡畫畫。嗯,這是不該回答的,太浪漫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