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降

第一部 致我們正燃燒的青春

第一章 為夢想奮斗的女孩們

1

接到思琪出事的電話的時候，李若溪正在一個清宮戲劇組里挨板子。

李若溪凄厲地叫喊著掙扎著，屁股上薄弱的墊子根本不堪帶著惡意的板子，疼痛尤其真切。

李若溪可以忍耐。她還很年輕，現(xiàn)在的她，不需要保養(yǎng)，皮膚就很白嫩；隨便上點妝就怎么拍怎么好看。她有好容顏，又正處在一個女人最好的年紀，在這吃青春飯的圈子里，遭人忌恨是難免的。

李若溪的夢想是當(dāng)演員。這夢想說起來像是每一個女孩都會做的白日夢，有點小可笑。鎂光燈下的眾星捧月，無數(shù)人著迷于自己的微笑，甚至一言一行，不是公主，但就像公主。

演員是每個女人的公主夢。

李若溪想做演員的初衷倒也不至于只是想集萬千寵愛在己身，她從小便是個缺愛的孩子，少小時父母離異，父親另成家后遠走他鄉(xiāng)再無聯(lián)系。母親再嫁無后，中年喪夫與她相依為命，為人膽小軟弱。從小李若溪最羨慕的就是那些父母雙全的幸福家庭，總想成為那個被雙親各牽一只手的孩子。這個夢，從未實現(xiàn)過。于是她就只能幻想，幻想自己就是那些溫柔的母親，那些快樂的孩子，有一個溫和的父親。后來知道，有一種職業(yè)叫作演員。演員就是過別人的人生。李若溪就決定做演員。

這便是開啟夢想的起因。但慢慢地，李若溪開始喜歡這個職業(yè)，比如現(xiàn)在，她掙扎著呻吟著的，是她內(nèi)心真實的痛，不需要掩飾，不需要告訴別人我沒事。

幸好，電話響的時候，導(dǎo)演滿意了剛才的鏡頭。但還是朝李若溪大吼：“你他媽的有沒有專業(yè)精神？拍戲的時候要關(guān)機都不知道嗎？！給我滾！”

李若溪忍耐著疼痛快速從地上爬起來，跑過去把電話翻了出來：“喂，思琪?！?/p>

“若溪，哇嗚嗚……”思琪叫了一聲若溪的名字，然后便嗚咽著哭泣起來，李若溪知道今晚思琪是陪幾個據(jù)說跟某劇組有關(guān)系的人去唱歌了，隱約覺得不好，只是沒想到，事情那么大。

“李若溪，來領(lǐng)錢。”那邊劇組的人在叫了。

“思琪，我馬上過去?！崩钊粝獟炝穗娫挘^去領(lǐng)這頓板子的薪金。五百元。大腿和臀部都隱隱作痛，八成又被打瘀青了。

打車的時候，CC姐打電話來：“若溪，你在哪？快來金明KTV，思琪被幾個人做了?！?/p>

“什么？我馬上就過去！”李若溪跳上出租車，問了一句，CC姐也沒回答，李若溪只聽到那邊亂哄哄一片，只覺得心里既委屈，又悲憤難忍。

2

金明KTV一間VIP包房里。門沒關(guān)嚴，幾個好事的男女站在門口想向里窺視。

屋里，思琪癱坐在地上，幸好屋里只有幾名不知如何是好的服務(wù)生，客人的事，他們不敢多管，也管不起?？吹嚼钊粝蛦套怂齻儊淼剑扑闪艘豢跉獍阙s緊走出去，那幾個好事的男女站在門外意圖往里看發(fā)生了什么事，女人在竊竊私語，男人則在偷偷瞄向思琪已經(jīng)快包不住大腿根的短裙，想借幽暗的光線看看里面已經(jīng)被扒光的春色。

李若溪把外套一脫，快速圍在思琪腰上，遮住門外幾個圍觀人士的猜測，喬姿一看到這情形急了，沖到門邊咣的一聲把門關(guān)上：“你們看什么看呀，有什么好看的！都是誰呀？報警抓他們，渾蛋！”

“好幾個男人呢，都走了?！盋C姐郁悶地說。

萌萌幫李若溪一起扶起思琪，輕聲問：“你沒事吧？”

“怎么會沒事。我就知道那幫渾蛋不安好心！”CC姐看竟然有人試圖打開包房的門，走過去把門反鎖上：“滾滾滾！沒見過女人喝醉嗎？”

“別待在這里了，把思琪扶起來，咱們快走吧。”還是CC姐有經(jīng)驗，此情此景，為避免更多不好的猜測，最好是快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我們就這樣走了？”李若溪和萌萌一邊一個扶起思琪，半抱半拖地離開包廂，李若溪總覺得是不是應(yīng)該報警。

“不然能怎樣？那幫渾蛋都走了。我們到哪找人去？”CC姐說完又低聲說，“快走吧，這是非之地，再待下去，鬧得更大。”

李若溪想問一句思琪要不要報警，但思琪醉得酒氣沖天，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得聽CC姐的，扶著思琪上了出租車。

“我就說那幾個人不是好東西?！钡搅舜蠹移匠：绕【频拇笈艡n，喬姿還在憤憤不平。思琪癱在椅子上，死一般地滿臉寂然。跟她說什么都沒有反應(yīng)。

李若溪看著思琪很擔(dān)心：“要不，我們還是報警吧。”思琪看起來真的很不好，臉色像死人一樣。四五個男人，李若溪想都不敢去想。雖然也知道這圈子里，與男人上床不過是像喝啤酒吃消夜般大小的事，但李若溪保守得連她自己都快覺得自己不正常了。

“報什么警呀。這種事情就是永遠擦不干凈的屁股。別說了，干我們這行的，報了警只會損失更多。讓她睡一覺就好?！盋C姐沒同意。幾個人之中，CC姐出來最久，有五六年了，幾乎在每個劇組都有認識的人，自己卻連個三流演員也沒混上，但人是講義氣的，這兩年沒少帶她們四人，只是，誰也沒遇著好機會。

萌萌給大家都倒了啤酒：“是呀，先讓思琪休息一會吧。她喝得這么醉，那些渾蛋又跑了，警察會相信她嗎？鬧大了對思琪不好。大家吃一點吧，這點肯定都餓了?！?/p>

李若溪把思琪的腦袋扶了扶，讓她靠在自己懷里，心里為思琪酸楚難平，卻也知道，CC姐和萌萌說的都很現(xiàn)實，報警對思琪沒有什么好處。萬一鬧大了，思琪在這圈子里就完了。

大家喝著啤酒，都很郁悶。

“我今天也倒霉透了，我花了錢，請來那個二貨攝影師非把我往三級脫星里拍，都快把屁股全露出來了，丫還覺得沒走光，渾蛋！氣死我了。”喬姿最近也被環(huán)境逼得臟話不斷了。李若溪有時候不是太明白她，明明有富裕穩(wěn)定的家境，從小也是公主一般養(yǎng)出來的喬姿，為何偏偏就要來做演員？只能說，“富二代”的心思沒法兒猜。

“姿姿，你就別嫌棄了。我要是你，就老實回家做千金小姐去，干嗎出來花錢受罪呀。”萌萌今天本來搭上了一個小制片的，那家伙仗著有幾個錢就愛睡女演員，雖然現(xiàn)在還沒聽說他潛規(guī)則出來了幾個腕兒，可也總算是個機會。因為思琪這事萌萌半途離開，他沒睡成萌萌，剛才連萌萌的電話都不接了。萌萌相信在這圈子里實力很重要，可是有人更重要。像她這樣，不像喬姿那樣有錢，又不想像李若溪那么拼命的，就只能靠年輕的身體了。

“我愿意。我就想做大明星，怎么地？”喬姿隨時都帶著大小姐的嬌氣與驕傲。萌萌聽著有點不是很舒服，但沒太在意：“行行，來。喝，祝你早日成為大明星?！?/p>

李若溪也舉起了杯：“來，祝大家都早日上位出頭！”這是李若溪的真心話，她一直相信努力就會有好結(jié)果。CC姐覺得她單純，萌萌覺得她不開竅，喬姿直接覺得她笨，因為在千金小姐的眼里，金錢才能帶來好結(jié)果。

“大家吃完早點回去睡吧，明天有試鏡。聽說是張導(dǎo)演新片選角哦?！盋C姐提醒說。

“不會又是內(nèi)定的吧？”萌萌問。這種事情大家都遇到得太多了，都快習(xí)慣了。

“張導(dǎo)演哪次不是用新人，而且他每次用的新人都會紅。”CC姐也不是太確定，但安慰了大伙。

“真希望張導(dǎo)演會看中我。其實吧，論臉蛋身材氣質(zhì)，我們幾個我最好，是吧？”喬姿從來很自信。

“是是是，就你最漂亮?！盋C姐打趣順著她。

李若溪沒說話，她看著依然一臉木然的思琪，覺得依稀能看到黎明，又覺得黎明很遠很遠。

李若溪知道黎明一定會到來，她還不能確定的是，命運是否會把屬于她的東西，一件一件地讓她遇見，一件一件地讓她全部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