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罌粟花開(之十)

2014-08-02 03:54
東方劍 2014年12期

◆ 王 華

罌粟花開(之十)

◆ 王 華

第十章 罌粟罌粟

1

賈鑫將行李丟在客廳,就急匆匆地沖進書房。

徐若雪喜歡看書,書房可以算是她的私人空間。賈鑫學(xué)歷不高,多年在生意場打拼,他本性又有一些小聰明,很快就學(xué)會了如何說話,才能使自己看起來不會太膚淺,但本質(zhì)上,他仍然是一個不太喜歡看書的人。

在這一點上,徐若雪很無奈。賈鑫對她并非不好,但在婚后,某些屬于本性上的東西就暴露了出來,她開始感覺到兩人之間畢竟還是存在背景上的差異。

比如徐若雪喜歡看世界名著,有時會談到托妮·莫里森、勒·克萊齊奧之類的作家。這些作家的名字,賈鑫自然是聞所未聞,當(dāng)他知道原來這些人都是寫小說的,他沉思了片刻,回答說:“以前我也看過一些小說,比如《射雕英雄傳》挺好看的?!?/p>

聽他這樣說,徐若雪便啞然失笑。她個性很溫和,雖然覺察到賈鑫在學(xué)識及修養(yǎng)方面比自己差了很多,卻也并不曾有什么不滿的表現(xiàn)。

如同大多數(shù)80后的夫妻一樣,日常生活中難免有磕磕碰碰,但小吵卻是增進感情最好的催化劑。

有一句話是用以描寫夫妻之間的關(guān)系的:大吵是中問題,中吵是小問題,小吵是沒問題,不吵才是大問題。

兩人經(jīng)常會因為意識的差別而發(fā)生一些爭吵,卻并不因此影響了感情。賈鑫越是了解徐若雪多一些,就越覺得慶幸,這樣一個完美的女孩子竟會愛上他,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此時,賈鑫站在書房門口,似乎徐若雪仍然坐在書桌前,桌上是一臺筆記本電腦,自從徐若雪死后,電腦已經(jīng)很久沒有打開過了。

他略站了一會兒,壓抑住眼底的酸脹。他的悲傷,在最近幾日越來越強烈。他原本已經(jīng)理所當(dāng)然地習(xí)慣了徐若雪之死,因為賈玉早便填補了徐若雪的空間,但當(dāng)他意識到徐若雪之死很可能與賈玉有關(guān)時,對于已故妻子的愧疚再次喚醒了他的哀傷。且人死了以后,能記起來的唯有她的好,即便是曾經(jīng)的爭吵,也成了美好的回憶。

他一個抽屜一個抽屜地翻著,試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能夠與徐若雪之死聯(lián)系在一起,翻遍了書房一無所獲。他又沖進臥室、客房、客廳、廚房,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些什么,但他總覺得自己應(yīng)該找出一些什么。

他的公司在幾個月間規(guī)模擴大了十幾倍,他被這忽如其來的“事業(yè)有成”壓得喘不過氣來,每天從早忙到晚。他承認(rèn)自己忽略了徐若雪,以致于連徐若雪吸毒都是在她死后才發(fā)現(xiàn)。

徐若雪用過的東西仍然有秩序地放著,張媽在返回徐家以前,帶走了一些徐若雪的舊東西,大多數(shù)東西則是留下來了。

他一件件翻過來,才知道徐若雪用什么牌子的化妝品,什么牌子的內(nèi)衣,原本他是一無所知的。

當(dāng)他檢視之時,心酸的感覺更加強烈,這大概就是睹物思人吧!

幾乎將整個房子都翻了一遍,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他忽然想起書房里的那臺電腦,他除了在公司里用電腦外,也不太喜歡用電腦,網(wǎng)絡(luò)上的資訊通常都是秘書每天整理好打印給他。因不習(xí)慣,所以才會忽略。

他打開電腦,每個盤的文件夾都看了一遍。電腦里很簡單,除了一些小游戲之外,就是下載的一些電子書,看起來是沒有什么秘密的。

他想起徐若雪每天晚上都喜歡對著電腦坐一會兒,看她打字的樣子,應(yīng)該是在寫些什么。電腦中并沒有文檔,或許她是把寫的東西都存在了網(wǎng)上。

近幾年先是流行博客,后便流行微博,似乎大家早便習(xí)慣了將自己的心事公布于眾。他連忙打開瀏覽器,在收藏夾中果然找到了一個博客地址。點擊進去,是徐若雪的博客。身為電視臺的著名英文主播,她的博客訪問量是很巨大的。自從她死后,博客已無人更新,每天仍然有許多游客在留言版上留言懷念她。

從這臺電腦進入博客,便是博主的身份,他看到博客之中有一個秘密文件夾,這里存放的是私人日志,除了博主外,別人無法看到。

他想點開這個文件夾,彈出一個對話框,要他輸入密碼。他怔了一下,依次試了徐若雪的生日、徐威的生日、吳楓的生日都提示錯誤,又試了自己的生日,仍然提示錯誤。徐若雪會將密碼設(shè)成什么呢?

通常人們都會用生日設(shè)為密碼,方便自己記憶,顯然徐若雪并沒有使用生日。他徒勞地試了一些最容易被當(dāng)成密碼的數(shù)字,卻一個都不對。

到底徐若雪會用什么設(shè)為密碼呢?賈鑫有些懊惱地盯著電腦屏幕。他有一種感覺,這些私人日志里一定隱藏了徐若雪的秘密,只要他能打開這些日志,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是,他卻無法破解密碼,難道去找黑客破解嗎?如果找黑客破解的話,不能保證那個黑客不會偷看徐若雪的日志。他不能冒這個險。徐若雪已死,為了保住她的名聲,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吸毒這件事。

2

另一方面,鄭睿軒在調(diào)查精神科藥物無果之后,決定先將王銘之死放一放,轉(zhuǎn)而調(diào)查徐若雪之死。他相信兩者之死都與賈玉有關(guān),因而若能查清徐若雪之死,或許便也能查清王銘的死因。

韓志邦曾經(jīng)告訴過他徐若雪是有毒癮的,這代表徐若雪需要定期得到毒品。緝毒支隊隊長王強原本是歸他管轄的,他雖然已經(jīng)辭職,卻仍然和王強關(guān)系不錯。他打了電話給王強,托他幫忙查查徐若雪的毒品是從哪個渠道得來的。王強有許多線人,這些線人織成了一張巨網(wǎng),若是徐若雪曾經(jīng)托人買過毒品,最終是能被追查出來的。

過了數(shù)日,王強給他的回復(fù)是,徐若雪從來沒買過毒品,至少就他所掌握的這個網(wǎng)絡(luò)里,沒有查到徐若雪向任何人買過毒品。

如果不是從通常的途徑買的毒品,她的毒品又是從何而來?

鄭睿軒忽然想起張媽。張媽原本是徐家的老保姆,徐若雪結(jié)婚以后,吳楓到底還是心疼女兒,又知道女兒懷孕了,就讓張媽到賈鑫家里當(dāng)保姆。因張媽是看著徐若雪長大的,徐若雪的生活習(xí)慣,她都是最了解的。徐若雪也最喜歡吃她做的菜,對于一個孕婦來說,這點至關(guān)重要。

既然由她照顧徐若雪的飲食,她應(yīng)該最清楚徐若雪的變化。

鄭睿軒在徐家門口守了兩天,終于守到張媽獨自出門。看張媽的樣子,應(yīng)該是去超市買菜。鄭睿軒忽然出現(xiàn)在面前,讓張媽嚇了一跳。她后退了一步,疑惑地看著鄭睿軒。她曾經(jīng)見過鄭睿軒幾面,大概能認(rèn)出他來。她不太確定地問:“你是公安局的鄭支隊長?”

鄭睿軒點了點頭:“是的,不過已經(jīng)辭職了,現(xiàn)在我是個律師?!?/p>

他發(fā)現(xiàn)張媽老了很多,鬢邊的頭發(fā)全白了,腰身也佝僂起來,眼角眉梢仍然帶著一絲悲凄,似乎徐若雪的死對她打擊很大。

“鄭律師,你找老爺?他出去了?!?/p>

鄭睿軒搖了搖頭:“我就是找你,而且,我希望你不要把我找你的事情告訴徐省長?!?/p>

張媽怔了一下:“為什么?”

鄭睿軒道:“為了徐若雪?!?/p>

一聽到徐若雪的名字,張媽的眼睛微微泛紅,她是真的將徐若雪當(dāng)成女兒一樣看待的?!拔也幻靼??!?/p>

鄭睿軒道:“我覺得徐若雪的死很可疑,我懷疑她是被人害死的。我現(xiàn)在就在調(diào)查她的死因,但出于保密的原因,我希望我和你見面這件事,不能有任何人知道?!?/p>

他這樣說,張媽很快就接受了。她平時喜歡看電視劇,電視劇里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類似的橋段,她便不疑有他,問道:“那你想問我什么?”

鄭睿軒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上我的車子,我?guī)闳グ察o點的地方交談?!?/p>

張媽略猶豫了一下,便點了點頭:“我一個老婆子,能活多久都不知道,還怕什么呢?要是真能找出害小姐的兇手,小姐也能瞑目了?!?/p>

鄭睿軒開車帶著張媽離開徐家的范圍,他找了一個清靜的咖啡館,為張媽點了杯奶茶,便開始詢問張媽:“你大概是什么時間到賈鑫家去的?”

“大概是小姐懷孕三個月的時候?!?/p>

“你剛?cè)サ臅r候,覺得徐若雪的精神狀態(tài)怎樣?”

“挺好的,小姐很快樂,她很期待孩子出生,她經(jīng)常拉著我出去看嬰兒的衣物,還早早就買了嬰兒床。我和小姐說,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呢,怎么買衣服???小姐就回答說,我忍不住啊,你看這小衣服小鞋子多可愛?。⌒〗隳泻⑴⒌囊挛锒假I了一大堆,那段時間她真是快樂??!連我看著她都覺得幸福。”

“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徐若雪變得不太一樣了?”

張媽遲疑了一下,終于忍不住問:“鄭律師,你怎么知道小姐變得不一樣了?”

鄭睿軒揮了揮手:“是從其他途徑調(diào)查得來的,其實徐若雪的變化很大,和她熟悉的人都感覺到了?!?/p>

張媽眼睛一酸,拿起張紙巾擦了擦眼角:“我真懷疑那個孩子是魔鬼投胎的。大概是小姐懷孕五個月的時候,她開始變了。她以前最喜歡吃我做的飯菜,但從那時候起,她什么都不想吃,我看著她急劇地瘦下去,換了無數(shù)種花樣做菜,她卻只吃一口就說沒胃口。一個懷孕的人怎么能不吃東西呢?她不吃東西,肚子里的孩子卻是要吃的。眼看著肚子越來越大,她卻越來越瘦,我都快急瘋了?!?/p>

鄭睿軒蹙起眉:“只是不吃東西嗎?有什么其他奇怪的地方?”

“人也像是變了,整天呆呆的不說話,偶爾還會亂發(fā)脾氣。她原本不是這樣的,許多孕婦都會變得脾氣暴躁,但她那個樣子,卻和別的孕婦又不一樣。對了,”張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她并不是什么都不吃的,她很喜歡吃賈小姐送來的羹,每天都等著賈小姐送羹過來。有的時候賈小姐太忙了,一天沒送來,小姐就會發(fā)火亂扔?xùn)|西?!?/p>

鄭睿軒眼睛一亮:“賈玉送羹給徐若雪?”

張媽點點頭:“賈小姐對自己的嫂子還是挺關(guān)心的,她那么忙,還是每天做羹給小姐吃。而且還總是變著新花樣,有的時候是銀魚羹,有的時候是蝦仁豆腐羹,有的時候是西湖牛肉羹。反正不管她做什么,小姐都喜歡吃。只有賈小姐來的時候,小姐臉上才會有笑模樣?!?/p>

鄭睿軒默然,心底泛起一絲寒意。

3

賈鑫終于試出了密碼,密碼竟是他和徐若雪初次見面的日子,他幾乎已經(jīng)忘記了那個日子,卻是在翻看了徐若雪的手機時,發(fā)現(xiàn)手機備忘錄上有紀(jì)念日提醒,其中就有他們兩人初次見面的日期。

終于能夠看到徐若雪的私人日志了,賈鑫的手卻有些發(fā)抖。徐若雪的秘密即將呈現(xiàn)在他的面前,他卻有放棄的沖動。他深知,若是看了這些日志,他的人生可能再次發(fā)生改變。若是不看,他還可以像以前一樣,懵懵懂懂,假作不知地過日子。

賈玉的臉和徐若雪的臉交織在他的腦海中,兩種情緒在他的心里劇烈地斗爭著,當(dāng)無可避免、必須二者擇一之時,他才知道,原來選擇就等于舍棄。

手在鼠標(biāo)上幾起幾落,他嘆了口氣,再次想收回鼠標(biāo)上的手,但小手指不經(jīng)意地觸到鼠標(biāo)按鍵,如同天意一般,徐若雪的私人日志自動打開了。

他怔了怔,目光終于落在電腦屏幕上,或許這便是上天的指示,讓他無處可逃。

4

鄭睿軒第一次見到賈玉,是在三年以前,張妍拍下徐威與賈玉照片后不久。他和耿國棟一起去電視臺做節(jié)目,做完節(jié)目后,耿國棟說還有點事,讓他先去地下車庫等他。后來,他看見耿國棟和一個漂亮的女子一起走進車庫。

耿國棟的臉上賠著笑,漂亮女子卻頗為冷漠,有些愛搭不理的模樣。

他饒有興味地看著,直到那個女子走到一輛豐田車前,耿國棟仍然滿臉堆笑地和她說著什么。女子驀然拉開車門,臉上是更加明顯的不耐煩。那時,他還不認(rèn)識這個后來的著名女主播,但卻已經(jīng)對這女子心存好感。

說老實話,身為下屬,對于這個副局長,鄭睿軒真的是唯有“無語”二字能形容。官場如戰(zhàn)場,能夠取悅領(lǐng)導(dǎo)的人通常會成為最后的成功者,但將事業(yè)的重心完全放在取悅領(lǐng)導(dǎo)上,豈非也是本末倒置了?

女子坐進汽車,耿國棟仍然彎著腰說個不停,女子一雙美麗的眼睛木然地盯著耿國棟,若不是顧及面子,大概早便駕車離去。

鄭睿軒搖了搖頭,發(fā)動汽車,將車開到女子面前的車道上。搖下車窗,他大聲叫道:“耿局長,還不走???”

耿國棟回頭瞪了他一眼,一轉(zhuǎn)頭就笑瞇瞇地道:“賈小姐,那我先走了?!?/p>

女孩點點頭,在耿國棟轉(zhuǎn)頭的瞬間,對著鄭睿軒感謝地一笑。鄭睿軒便也回以一笑,兩人默契在胸,都有些忍俊不禁。

鄭睿軒并不知道,那個時候,耿國棟幫徐威和賈玉解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就是在向賈玉訴說整件事的經(jīng)過。不過賈玉并不領(lǐng)情,因賈玉知道,耿國棟這樣做可不是為了她,完全是為了徐威。

不久之前,賈鑫襲擊了張妍取得她的U盤那天,賈玉十萬火急地打電話給徐威,電話很簡短,她只是告訴徐威張妍拍下了他們進入酒店的照片,然后便匆匆掛了電話。

她這個簡短的電話,卻讓徐威不寒而栗。在賈玉掛斷電話后,他立刻打電話給公安局副局長耿國棟,將事情大體交代了一下,耿國棟便立刻開始行動了。

想要調(diào)查張妍并不難,她的手機號碼不算是秘密,很容易就從電視臺的工作人員那里得到。這只是第一步,得到張妍的手機號碼后,耿國棟利用自己身為公安局副局長的權(quán)力從電信部門調(diào)閱了張妍的通話記錄,包括短信記錄。他很快就由這些記錄中查出張妍所雇傭的私家偵探的電話號碼,再通過電話號碼,找到那個私家偵探的地址和注冊信息。

私家偵探在國內(nèi)并非是合法職業(yè),通常會冠以某某律師事務(wù)所之類的名目,在接受了雇主的委托后,再以合法或者非法的手段進行調(diào)查。

不出所料,張妍所找的私家偵探果然也是一家律師事務(wù)所。在得到了這家律師事務(wù)所的情況后,耿國棟便命令網(wǎng)警支隊以涉嫌網(wǎng)絡(luò)犯罪的名義,把律師事務(wù)所的所有電子設(shè)備都帶回局里。他親自一臺臺電腦檢查,終于找到了徐威與賈玉的照片。

將照片拷貝到一張U盤上,他便將硬盤上的照片刪除了。但他仍然不放心,又仔細(xì)檢查了所有的數(shù)碼相機,確定再也沒有留下拷貝,才令人將電子設(shè)備送了回去。

這些事情都是他私下里指揮網(wǎng)警支隊隊長做的,且查找照片更是他親力親為,可以保證,除了他自己以外,再也沒有人看見那些照片了。

將U盤帶給徐威之時,他多少有些沾沾自喜。多年以來,他都是徐威的得力下屬,在過去的日子里,他也曾在徐威的指示下做過一些事情,但沒有一件事如同這次這樣私人。他相信,通過這件事后,徐威開始真正地信任他了,這代表著,他以后能夠由徐威那里得到的好處也會越來越多。

他現(xiàn)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成為一把手,屈居副職讓他十分憋悶,公安局長溫正誼是個腦袋很僵化的家伙,不知如何取悅上司,總是做出一副剛直不阿的嘴臉,且經(jīng)常對他的許多提議表示反對,這早就讓他深感不爽。誰讓他是副職,副局長就準(zhǔn)定要被壓在局長之下。

因而當(dāng)徐威拿著U盤沉吟著問:“溫局長今年多大了?”

他幾乎是興高采烈地回答:“五十七了?!?/p>

徐威點了點頭:“還有三年就退休了!”

他連忙回答:“是的?!?/p>

徐威拍了拍他的肩膀:“耐心等待吧!”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雀躍,這個意思很明顯,顯然溫局長退休后,公安局長的位子非他莫屬。只不過官場如戰(zhàn)場,即便現(xiàn)在徐威有這個意思,誰知道三年后會有什么變故。

他恨不能三年時間立刻就過去,趁著徐威仍然對他心存感激之時,溫正誼能快點退休。想到照片里賈玉與徐威的模樣十分親密,看來徐威是真的很喜歡賈玉。他立刻就換了一種角度思考問題,既然賈玉是徐威的小三,那么賈玉必然能在徐威面前說上話,取悅賈玉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正是懷著取悅賈玉的目的,耿國棟才借著到電視臺的機會找到賈玉,將自己的功勞夸大其辭地說了一遍。他想要讓賈玉相信,若不是有他暗中援手,徐威與賈玉的照片早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流傳開了。

賈玉的反應(yīng)很平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為女子在這種時候必然會心存感激,且溢于言表,但賈玉卻淡定得有些木然,讓他深感這個女子并不那么容易對付。

在以后的接觸中,他更加感覺到,賈玉很難搞定,他想由賈玉身上撈好處,幾乎是不太可能的。

賈玉對付他的態(tài)度總是不卑不亢,雖然知道他掌握了她與徐威偷情的秘密,卻似乎完全不當(dāng)回事。他曾經(jīng)以這件事旁敲側(cè)擊,想要試探賈玉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賈玉卻漠然地如同古井,完全看不出一絲波瀾。

比一個美麗的女子可怕的是美麗且有智慧的女子,而比一個美麗且有智慧的女子可怕的則是美麗智慧且深藏不露的女子。賈玉便是如此。

他本以為,他與賈玉之間的關(guān)系也只能停留在這一步了,見面打聲招呼,閑談幾句,不會有更多的交集。忽然有一日,賈玉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且?guī)е粋€讓他頭疼的要求。這要求,若是在別人,是絕不可能辦到的,唯有他,不過是舉手之勞。只不過這舉手之勞卻是極端危險的,若說隨時會掉腦袋都一點也不過分。

賈玉要他弄一點毒品,這讓他再次對賈玉刮目相看。

5

李強接到耿國棟的電話時,他正在給女兒的牌位上香。

李小雨終究還是沒有逃過命運的安排,化療做了,骨髓換了,仍然因病情惡化死去了。李強在寺里為李小雨買了一塊牌位,他覺得離佛祖近一些,李小雨或許能得到平安。

他自己的一生已經(jīng)造了許多罪孽,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兒能平安。這是女兒在這個世界一直不曾得到的,但在另一個世界,她一定會幸福安康。

他虔誠地祈禱著,在每個佛像面前三跪九叩,沒有人知道這個滿面淚痕頂禮膜拜的善男竟會是個毒販。這許多日子,他向耿國棟提供了自己兄弟們的消息,兄弟們一個一個被公安局抓獲了,唯有他仍然安然無事。

卻始終沒人懷疑他,不僅是因為他小心謹(jǐn)慎,也是因為他的個性怯懦低調(diào),已經(jīng)在這個集團中兩年的時間,居然還有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低調(diào)是生存之道,他早就深諳這一點。

偶爾,耿國棟會向他要一些毒品。他從來不問耿國棟是干什么用的,他知道這個世界并不單純,某個階層的生活方式是普通人所無法理解的。

有一些人,在外人的眼中是上流社會,他們每月的開銷高達數(shù)百萬,有些甚至達到千萬,錢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一些數(shù)字,他們的人生漸趨麻木,因而他們需要另一種刺激。

對于這個階層的人來說,炫耀自己開什么牌子的名車,或者擁有多少個限量版的名牌包包,那不啻于是暴發(fā)戶的行徑。他們無需炫耀,那些東西對于他們來說,就如同是普通人每天乘地鐵一樣自然。請問會有一個普通人炫耀自己乘地鐵嗎?

這個階層的人們需要不斷的刺激來證明自己仍然活著,就像普通人通過每月發(fā)工資時工資卡上數(shù)字的變動來證明自己的人生。毒品對于他們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因吸了毒以后,那種強烈的刺激,可以令人沉迷于另一個醉生夢死般的人生。

女兒死后,李強便開始吸毒,只有這樣,他才能忘記女兒已死這件事。妻子在勸說他多次無果后,終于離開了他。李強已經(jīng)不再在乎了,對于他來說,沒有女兒的世界早就變成了灰色。

當(dāng)賈玉向耿國棟提出要一些毒品時,耿國棟再次感覺到意外,似乎賈玉總是令他猝不及防,他不得不謹(jǐn)慎對待。

賈玉的面頰雖然蒼白,卻光澤而柔滑,她的眼下并沒有吸毒者慣常擁有的巨大黑眼圈。大多數(shù)吸毒者都會變得骨瘦如柴,賈玉很苗條,但卻纖秾合度,絕非是吸毒者的身材。她不應(yīng)該是一個有毒癮的人,她卻要毒品。

耿國棟并沒有急著拒絕或者答應(yīng)她的要求,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賈玉。此時,他們是在輕狂酒吧里,賈玉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有些喜出望外。這是賈玉第一次約他單獨見面,雖然早就預(yù)知賈玉可能會提出什么要求,想不到她提的竟是這樣的要求。

耿國棟皺著眉,一字一句道:“我可是公安局副局長?!?/p>

賈玉微微一笑:“我當(dāng)然知道?!?/p>

“你提出的要求是犯罪?!?/p>

賈玉雙眉微揚:“我也知道。只不過,曾經(jīng)由你的手中得到毒品的人并非只有我一個?!?/p>

耿國棟倒吸了口冷氣:“你這是什么意思?”

賈玉笑了笑:“我現(xiàn)在是江東省最著名的美女主播,某個階層已經(jīng)向我敞開。我認(rèn)識許多著名的影星和大企業(yè)家,這其中有些人也曾經(jīng)從耿局長手里得到過毒品?!?/p>

耿國棟的額頭有些冒汗,他強忍住用紙巾擦汗的念頭,手指卻已經(jīng)下意識地握緊酒杯。賈玉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唇邊掠過一抹微笑:“我當(dāng)然不會讓耿局長平白幫我,耿局長是知道我和徐省長的關(guān)系的,我多少也能在徐省長的面前說上點話?!?/p>

耿國棟的臉色有些發(fā)青,這正是幾年來他一直討好賈玉的原因,此時賈玉主動提出來,只不過卻還帶著這樣的條件。他心念電轉(zhuǎn),他做事向來謹(jǐn)慎,賈玉所說的話并非空穴來風(fēng),但是,他所有的主顧全都是知根知底、口風(fēng)很嚴(yán)的人,怎會讓賈玉打聽到風(fēng)聲?現(xiàn)在賈玉已經(jīng)知道一切,若是不給她毒品,她未必就會善罷甘休了。

再說了,即便是給了她毒品,難道她還敢報案不成?她也同樣有罪。而且,她答應(yīng)了會在徐威面前為他美言,再過一年,溫正誼就退休了,覬覦公安局第一把手之位的可并非只有他一個人,這正是他最關(guān)鍵的一年。

各種念頭在心中交戰(zhàn),最終對于權(quán)位的貪念占了上風(fēng)。

他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臉色由青轉(zhuǎn)紅,過了片刻,他才道:“過些日子再說吧!”

賈玉笑笑,不再說什么,也是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當(dāng)耿國棟的手握緊酒杯的時候,賈玉就知道,他不會拒絕她。一個人,當(dāng)他做了一件違法的事,他可能一直沒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其實,冥冥之中,已有一條斬不斷的鎖鏈系在他的脖頸上。當(dāng)這條鎖鏈被人牽動時,他便如同傀儡,再無反抗的余地。

對此,賈玉感同身受,只因她也是這樣的一個傀儡,只不過,系在她脖子上的鎖鏈還不曾被人發(fā)現(xiàn)而已。

賈玉不免會想,總有一日,終會有人發(fā)現(xiàn)她脖子上的這條鎖鏈,到那個時候,她將如何應(yīng)對?也如同耿國棟這樣茍延殘喘嗎?

她甩了甩頭,她無法想象這一天。只因她脖子上的這條鎖鏈更加可怕,那是由利刃制成的,若真有人試圖牽動,她可能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數(shù)日之后,她收到一件快遞,快遞沒有署名,更沒有發(fā)出地址。打開快遞,里面唯有一小袋白色粉末。

拿起這袋白色粉末,她的心卻轉(zhuǎn)而凄涼。她所要做的事情是害死自己的嫂子,當(dāng)她還不是著名的女主播時,在電視臺中,生機維艱,只有這個女子溫柔地看顧著她。她貪婪地利用著這種溫柔,貪婪地利用著這女子的身份為自己制造一個又一個時機。

對于徐若雪,她并非沒有感情,她其實是心存感激的。這許多年來,唯有徐若雪才能真正稱得上是她的閨蜜,若徐若雪不曾搶走賈鑫,且她不曾因她與徐威之間的關(guān)系而威脅她,她們也不必走到這一步。

對于一個懷孕的人投毒會導(dǎo)致什么,她心知肚明,她卻堅定地相信自己別無選擇。人們經(jīng)常會苛責(zé)女子的自私,卻從來不曾想過是什么導(dǎo)致女子變得如此自私。

當(dāng)一個人失去了保護自己的信心和勇氣之時,她就會變得無比自私。只因她知道,這世間的一切都可能是虛假的,即便是抓在手中的東西也會化成虛無,唯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于是女子們開始變得無法理喻的自私,而這自私卻正是被自認(rèn)為寬宏大量的男人逼迫而成的。

6

賈玉第一次帶著親手做的銀魚羹去看望徐若雪的時候,徐若雪的態(tài)度是很冷淡的,那已是她得知賈玉與徐威之間私情后半月有余,她卻仍然沒從失望與憤怒中恢復(fù)過來。

在張媽面前,她不方便表示出來,只淡淡地道:“坷枕去公司了,你來得不巧。”

賈玉賠著笑臉:“我是特意來看嫂子的。”

徐若雪看了她一眼,嘴邊掠過一個略顯嘲諷的笑。雖然她和賈鑫結(jié)婚了,賈玉卻仍然習(xí)慣性地叫她阿雪,現(xiàn)在卻改口叫她嫂子,是想拉近兩人的關(guān)系嗎?

她并不因這一聲稱呼就改變自己的態(tài)度,仍然是疏遠(yuǎn)地道:“有什么事?”

賈玉的臉上露出一抹悲哀:“阿雪,難道你忘記了這幾年來我們之間的情義了嗎?”

徐若雪的眼中掠過一抹憤怒,若說情義,她又怎會忘記。這么多年,無論是在單位或者是私交,她對賈玉從來不曾存有半點私心。不僅是因為賈鑫,也是因為她深知賈玉是一個要強上進的女孩。人的境遇總是會被自己的背景所影響,她知道賈玉沒有后臺,卻因為欣賞賈玉的才華,才會如此無私地幫助她,想不到,她竟和自己的父親上床。

只要一想到賈玉和父親上床,徐若雪就覺得如同吞了蒼蠅一樣的惡心。

看她的臉色,賈玉不再說什么,卻吩咐張媽:“張媽,我做了點銀魚羹給嫂子,你去廚房拿個碗來?!?/p>

張媽不知道兩人之間鬧什么矛盾,以為不過是女孩之間的意氣之爭,年輕的女孩子大抵如此,一時好得如膠似漆,一時又仇人般地不說一句話。她笑嘻嘻地去廚房拿了餐具,從賈玉帶來的保溫壺里盛了一碗銀魚羹:“小姐,這羹還熱著呢!聞著挺香的,你嘗嘗吧!”

徐若雪看了一眼銀魚羹,可沒想吃一口。她的孕期反應(yīng)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是吃什么都覺得香,每天的食量比以前大了很多,看見什么都想吃。不過,賈玉做的東西,她可一點都不想吃。

賈玉臉上帶著哀求之色:“你就吃點吧!我熬了很久,那是我的一片心意。再說了,你肚子里的是我的侄子,侄子也想吃姑姑做的東西呢?!?/p>

徐若雪皺起眉,她雖然仍然討厭賈玉,但因生性溫和的原因,賈玉這樣求她,且當(dāng)著張媽的面,總不太好拒絕。她端起銀魚羹,無可無不可地吃了一口。

見她吃了第一口,賈玉臉上露出喜色:“嫂子,好吃嗎?”

徐若雪怔怔地“嗯”了一聲,奇怪,這銀魚羹的味道說不上有多好吃,但吃的這一口,卻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舒坦。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口,再吃這一口,便有些收不住了,不必賈玉再勸她,不由自主地繼續(xù)吃下去。

此時張媽已經(jīng)去廚房忙了,客廳里只剩下賈玉和徐若雪兩個人。徐若雪一邊吃,賈玉一邊低低地道:“嫂子,你放心吧,我答應(yīng)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的?!?/p>

徐若雪抬頭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說不會再和父親開房了。她在心里嘆了口氣,她的個性是不可能真的恨誰的,她知道賈玉出身農(nóng)村,為了往上爬,不得不遵從這個社會的某些潛規(guī)則。只是,那個人是誰不好,卻偏偏是她的父親??墒窃僭趺春匏?,她畢竟是賈鑫的妹妹,姑嫂的關(guān)系本來就挺復(fù)雜的,她總不能這輩子都不理自己的小姑子。

她一邊吃一邊聽著賈玉的保證,若是賈玉真能保證以后不再和父親開房,就原諒她以前做過的事情吧!

溫和的性情使她輕易地原諒了賈玉,她從來不曾想過,就在她原諒自己的小姑之時,小姑已經(jīng)對她下了毒手。

她也不知自己的胃口怎么就那么好,不知不覺間將整壺羹都吃完了。意猶未盡地放下手中的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最近特別能吃?!?/p>

賈玉笑道:“能吃是好事啊,能吃才能生下白白胖胖的孩子。你喜歡吃的話,我改天再給你做?!?/p>

她知道賈玉工作繁重,連忙推辭:“那怎么行?你那么忙,我怎么能麻煩?讓張媽做就是了?!?/p>

賈玉的唇邊掠過一個含義不明的笑意,她若有所思地道:“張媽做的怎么能和我做的一樣?”

徐若雪并不知道她這話到底有何深意,笑道:“你說的也是,以前張媽也做過銀魚羹,我可從來沒吃過那么多?!?/p>

賈玉唇邊的笑意更加莫測高深,她道:“再怎么忙,我都會抽出時間來為你做的。再說了,你那么喜歡吃,一定是因為我侄子喜歡吃,就算不為了你做,也要為我侄子做?!?/p>

徐若雪笑道:“我倒要讓張媽向你請教一下了,你怎么能做得那么好?”

賈玉似笑非笑地道:“因為我加入了特別的調(diào)味品,這種調(diào)味品張媽可弄不到?!?/p>

徐若雪怔了怔,有什么調(diào)味品是張媽弄不到的?作為副省長家的保姆,什么稀罕的調(diào)味品沒見過?就算是海外進口的,在張媽眼里也是平常得很。

賈玉笑嘻嘻地道:“那可是個秘密,每個廚師都把自己的配方當(dāng)成最高機密,這也是我的最高機密?!?/p>

徐若雪以為賈玉不過是開個玩笑,后來,當(dāng)她再也無法擺脫賈玉的羹湯時,她才終于明白,原來那羹中是真的加入了調(diào)味品,而這調(diào)味品果然是張媽無法弄到的。

她真后悔自己不應(yīng)該吃那第一口,卻已為時晚矣。就算那天她沒有吃銀魚羹,以后她終還是會吃賈玉的西湖牛肉羹或者鱈魚羹,她知道賈玉是不可能放過她的。若是身邊最親近的人存了歹毒的心,終究是防不勝防的。

7

在得知自己染有毒癮后,驚憤、絕望、不敢相信,各種情緒一起涌上徐若雪的心頭。她立刻便想到了賈玉,想到賈玉送來的羹。這些日子,她已經(jīng)感覺到自己的異常。每天,她都在盼望著賈玉到來,急切地想吃她帶來的羹。她似乎已經(jīng)對那些羹上癮了,而除了那些羹以外,張媽做的飯菜,她卻漸漸失去了興趣。

她一向不是挑食的人,由小到大,好東西她吃得可不少,沒有哪樣能讓她這樣著迷,唯獨賈玉做的羹,只要一天吃不到,她就覺得自己的身體里缺少了點什么東西。如果有一天賈玉因為太忙沒有來,她就會焦躁不安,莫名其妙地發(fā)火。賈玉來過以后,吃了那些羹,她就會無比舒服,然后一整天都處于一種迷離的狀態(tài)之中。

對于自己的變化,她一度覺得迷茫,但賈玉卻說,那不過是孕婦的正常反應(yīng)。所有的孕婦都會焦躁不安,而且容易發(fā)火,她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都很正常。

她想想也對,確實聽別人說過懷孕的女子經(jīng)常會發(fā)火,或許她確實如賈玉所說,是處于懷孕的另一個反應(yīng)時期了。

因此,她拖延了去醫(yī)院的時間,只按照正常的產(chǎn)前檢查時間去了醫(yī)院。但到那時,她的毒癮已深。

后來,在她臨死之前,她所想到的不是自己深愛的丈夫,也不是養(yǎng)育自己成人的父母,而是賈玉。想到賈玉,她便想起罌粟。她的死也許并非是源于湯羹中的毒品,或許在她認(rèn)識賈玉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已經(jīng)中毒了。任何靠近這個罌粟般的女子的人,都如同中了毒癮一樣,深陷于她所編織的美麗夢境中無法自拔,最終在這夢境中沉淪。如同溺水之人,漸漸沉入無邊黑暗,再也不能由那黑暗中清醒過來。于是生命不知不覺地淪喪,最終成為罌粟花下的亡魂。

她如是,王銘如是,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賈鑫也如是!

在手術(shù)臺上之時,她很想警告賈鑫,必須遠(yuǎn)離賈玉,可惜的是,生命迅速流逝,她不僅無法等到賈鑫回來,甚至不能說出心里的話。最終,她嘴里呢喃的唯有兩個字:“罌粟!”

那天的孕檢,是賈玉陪她去的。賈玉早知道她會去做孕檢,一早便到了賈鑫家。賈鑫剛好又有會議要出門,和妹妹打了聲招呼就開車走了。

賈玉一定要陪著徐若雪去做孕檢,徐若雪有些意外,一向是張媽陪她去的,但賈玉說張媽不會開車,雖說可以叫出租車,但出租車哪比得上自家的車舒服?

徐若雪想想也是,便任由賈玉陪著她去了醫(yī)院。

當(dāng)?shù)玫竭@個結(jié)果之時,她臉色已經(jīng)不是蒼白而是灰敗地走出主治醫(yī)生的辦公室。賈玉在走廊里的長椅上坐著,一見她走出來,立刻上前去想要攙扶她。徐若雪狠狠地打開她的手,厲聲道:“不要碰我!”

她的聲音如此尖銳,令接待處的護士都好奇地看了她們一眼。兩個電視臺美女主播走在一起,本來就很引人注目,現(xiàn)在以溫柔出名的徐若雪明顯是動了肝火。

賈玉卻仍然面帶微笑,說出來的話很平淡卻有種令徐若雪無法反抗的力量:“你想在這里喊出這件事嗎?相信你已經(jīng)拜托主治醫(yī)生為你保密了。如果你不怕明天成為各大網(wǎng)站點擊率最高的名字,你就在這里發(fā)火吧!”

徐若雪用力咬著嘴唇,賈玉猜得完全沒錯,她確實拜托主治醫(yī)生為她保密,她無法想象若是讓人知道她吸毒那將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F(xiàn)代社會,輿論的力量有多大,身為電視臺的主播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大多數(shù)人并不一定會關(guān)心事實如何,他們只會關(guān)心副省長的女兒,美女主播吸毒。這會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而她也會成為官二代不學(xué)好的又一個代表人物,且會影響到父親的仕途。

她雖然溫和并不蠢鈍,早已估量到若這件事被公開,她會成為網(wǎng)絡(luò)最熱議的人物,她不想也不能。

賈玉再次伸出手?jǐn)v扶著她,這一次她沒有推開賈玉,但卻通過硬邦邦的肢體語言表達出自己的怒火。

無論徐若雪如何,賈玉的臉上一直帶著清淺的笑容。她和主動向他們打招呼的護士和患者點頭,因是公眾人物,在人多的場合,總會有人主動和她們打招呼。

賈玉總有辦法維持體面,不令任何人察覺到她們的失態(tài)。總算上了汽車,徐若雪甩開賈玉的手,冷冰冰地道:“不必再裝了,你這個毒婦!”

賈玉笑笑,她知道對于徐若雪來說,這已經(jīng)是她能罵出的最惡毒的語言。由小接受良好的教育長大,她根本不可能如同潑婦般地罵人。這就是公主與村姑的區(qū)別吧!若是她恨一個人到極致,她也不會罵人,但她卻會用惡毒的手段將那人整得痛苦無比。如同她現(xiàn)在對徐若雪!

無論外表多么高貴,她卻永遠(yuǎn)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公主。她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但這一切,并非是她的天性。

她道:“有什么話,現(xiàn)在說吧!”

“你居然對我下毒,你就不怕我報警嗎?”

賈玉冷冷一笑:“若要報警,你早就報了。報警對你有什么好處?所有的人都會知道副省長的女兒吸毒,雖然大家會在短時間內(nèi)同情你,但最終你會失去電視臺的工作,因為沒有人會愿意讓一個臭名昭著的吸毒者當(dāng)主播。還有你父親,他的仕途也完了,女兒是吸毒者,我和他的私情也會曝光,你認(rèn)為他還能當(dāng)副省長嗎?”

徐若雪用力咬著嘴唇,咬得嘴唇都要流出血了,賈玉太聰明,她把人性看得太透徹了。是的,她不敢報警,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父親。但是,她卻不能就這樣服輸:“那又怎樣?你把我害成這樣,就算什么都不顧,我也要把你送進監(jiān)獄?!?/p>

賈玉臉上的笑容更加嘲諷:“你不會這樣做,因為我還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p>

徐若雪微蹙起眉:“不管你還有什么秘密,我都不會改變決定?!?/p>

賈玉微笑:“你會改變決定,因為你愛我哥哥。”

此時徐若雪還不知道賈玉的真正意思,她不相信賈鑫在妻子和妹妹之間會選擇妹妹,倔強地道:“我是愛坷枕,若是坷枕知道你對我做了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會原諒你?!?/p>

賈玉唇邊的笑意更加嘲諷,淡淡地道:“你知道我和他的關(guān)系嗎?”

徐若雪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如死。賈玉和賈鑫的關(guān)系,這是她一直不愿深究的問題。她想起那個晚上,她告訴賈鑫她懷孕的時候,在賈鑫家看見的情形。兄妹兩個人在燭光晚餐嗎?燭光晚餐是情侶才會做的事,對于兄妹來說,這是否太不正常了?

賈玉的笑容忽顯滄桑,這世間又豈會有天荒地老,那不過是青澀的少女時代才會相信的謊言,想要抓住自己的男人,便不得不用盡心機?!捌鋵嵞阈睦镉袛?shù)的對嗎?你只是不愿承認(rèn)?!?/p>

徐若雪慌亂地?fù)u著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賈玉驀然抓住她的手腕,一雙美麗的眼睛里帶著說不出的駭人光芒:“你知道的,其實你一直知道的。騙自己的滋味很好受嗎?你那么聰明的女子為什么也要學(xué)無知婦孺?難道騙自己就等于不存在嗎?就算視而不見,事實也終是事實。我和哥哥之間有私情,這在世人的口中被稱為不倫之戀。但那有什么關(guān)系?你和我一樣清楚,真正的愛情不會計較身份,就像你為了哥哥,不惜與自己的父母鬧翻一樣?!?/p>

雖然心中早就若有所感,真的從賈玉口中證實,徐若雪仍然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你胡說,我不相信,我死也不相信。”

賈玉笑笑:“你早就信了,若你真的不信,現(xiàn)在你又豈會那么痛苦?”

她冷漠地發(fā)動汽車,鎮(zhèn)定地向著賈鑫家的方向開去。徐若雪雙手懷抱著自己的胳膊,瑟縮在副駕駛座位上,眼睛被淚水模糊了,今天一整天,接連而來的劇烈打擊,讓她有些無法承受之感。

為什么會這樣?她從來不曾想過除了她以外,賈鑫會有別的女人。她忽然想起以前和賈鑫談戀愛之時,賈鑫曾經(jīng)如此深情地說過對愛情和幸福的理解,她就是被當(dāng)時的賈鑫感動了,在如此物質(zhì)的年代,為何還會有深情如斯的男子?

那時她以為,賈鑫的深情是因變成植物人的前女友,現(xiàn)在她終于明白了,賈鑫從來不曾孤獨,一直有女子與他相伴,而這個人,便是他的妹妹!

不!這太荒唐了,親兄妹之間怎么可以做這種骯臟的事情?

她用力搖著頭,淚水四下飛濺,一滴淚水落在賈玉的頰邊。賈玉伸手抹去那滴眼淚,她的眼中終于也掠過了一抹痛苦之色。在一男兩女的關(guān)系中,沒有真正的贏家,兩個女子都注定會受傷。她道:“你才是第三者,我高三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自己交給了哥哥,這么多年,我們一直相依相偎地度過,除了我們兩人以外,再也沒有別人。你取代了我的位置,你才是第三者?!?/p>

徐若雪艱難地道:“你們怎么可以這樣?這是不正常的!如果你真的愛你哥哥,一定要和他分開。”

賈玉驀然一踩剎車,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汽車停在馬路中間,身后的汽車瘋狂地按著喇叭,賈玉卻如同未聞。她轉(zhuǎn)過頭死死地盯著徐若雪:“哪里不正常?因為整個世界都不允許兄妹相戀嗎?我愛哥哥,哥哥也愛我,在你們的眼里我們也許是不正常的,但如果沒有哥哥,我的生命根本就沒有意義。誰敢阻止我和哥哥在一起,我就要對誰宣戰(zhàn)。如果全世界都阻止我和哥哥在一起,我就對全世界宣戰(zhàn)!”

身后的汽車由她們的車旁繞行之時,許多司機打開車窗,大聲咒罵。兩個女子靜默相對,塵世喧囂如同前世今生,自耳邊飛掠而過,不留一絲痕跡。

徐若雪忽然明白,賈玉的決心就和當(dāng)初她要嫁給賈鑫的決心一樣,在這種決心之下,女子如同飛蛾撲火,即便知道自己會被燒得遍體鱗傷,卻仍然義無反顧。

徐若雪沉默了很久,才一字一句道:“若是你死了呢?”

賈玉笑笑:“若我死,哥哥就要和我一起死,在黃泉路上,我們也能相伴而行?!?/p>

徐若雪深吸了口氣,靠回到座椅上,她的聲音終于平靜了下來,她用一種了悟般的語氣淡然道:“開車送我回家。”

她終于第一次徹底地了解了賈玉,她與賈玉相識六年,原來這六年,她從來不曾真正認(rèn)識過她。這女子竟是要深愛的人陪她一起去死的人,這愛情太自私,也太強烈了。若是徐若雪,她是寧可自己愛的人能幸??鞓返厣钪退闼坏貌浑x開自己所愛的人。

對于愛,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感悟,在徐若雪看來,愛更多的是奉獻而非占有。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報警,若是她報警,賈玉就會說出她和徐威的關(guān)系,她和賈鑫的關(guān)系。這以后發(fā)生的事情,她連想都不敢想。若一定要有人犧牲,她寧可這個人就是她自己。

她疲憊地閉上雙眼,感覺到深入骨髓的倦意。

8

賈鑫顫抖著手翻到日志的最后一頁,徐若雪的記錄越來越凌亂,她似乎經(jīng)常陷入幻覺,無法將現(xiàn)實與幻覺分辨清楚。

有一些過去的事情,被她當(dāng)成新發(fā)生的事情,認(rèn)真地記錄了下來。

比如有一篇日志記錄是在徐若雪死前的半個月左右時間寫下的,在這篇日志中,她提到徐威要為她和賈鑫補辦婚禮,其實這件事是早已經(jīng)發(fā)生過了的。

韓志邦注資了賈氏企業(yè)之后,賈氏建筑公司一躍成為江東省最重要的建筑公司之一,徐威對賈鑫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明顯的改變。

只不過,徐若雪似乎還對父母心存芥蒂,雖然周末和賈鑫一起回娘家吃飯,態(tài)度卻一直是冷淡的。

后來徐威提到補辦婚禮一事,當(dāng)時徐若雪的反應(yīng)也很冷淡,她說:“婚禮只是個儀式,我和賈鑫領(lǐng)了結(jié)婚證,我們兩個就已經(jīng)是夫妻了,辦不辦婚禮無關(guān)緊要?!?/p>

徐威的看法完全不同:“不行,我的女兒出嫁,一定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這句話讓徐若雪多少升起了一絲反感,她看了父親一眼,不再說什么。若不是因為賈鑫現(xiàn)在有錢有地位了,徐威大概就不會說這句話。所謂的風(fēng)光,無非就是想讓別人看看,副省長的女兒找了一個多有錢的老板,可并不是真的為了女兒的幸福著想。

賈鑫急于和岳父岳母搞好關(guān)系,連忙就應(yīng)承了?;槎Y的細(xì)節(jié)全是由吳楓操辦,賈鑫只充當(dāng)買單的角色。

其后不久,徐若雪和賈鑫在湖西市希爾頓酒店舉辦了一場全城樂道的婚禮?;槎Y上一切用具皆是由美國直運的,因徐若雪電視臺美女主播的身份,許多著名的藝人都送來祝福,還有一些著名歌星當(dāng)場獻唱。據(jù)說,當(dāng)時停在希爾頓酒店門口的豪車排成了長隊,引得許多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駐足。

后來,在網(wǎng)上便有人配圖發(fā)了微博:希爾頓酒店面前豪車云集,原來是為了參加美女主播的婚禮。

一時之間,這條微博被轉(zhuǎn)載了數(shù)萬次,徐若雪與賈鑫的婚禮成為網(wǎng)絡(luò)上最熱話題。

徐若雪生性內(nèi)斂,她本不希望自己的私生活被這樣高調(diào)曝光,但在吳楓的策劃之下,就算不想張揚都不可能。她為此很惴惴不安,婚禮結(jié)束后,她埋怨賈鑫:“怎么搞成這樣的場面?”

賈鑫笑笑:“是媽安排的,讓二老開心開心吧!”

她蹙起眉,不再說什么。她卻不知道,正因為有她的婚禮專美于前,當(dāng)王銘向賈玉求婚之時,賈玉也曾經(jīng)動念想將自己的婚禮辦得比徐若雪的婚禮還要盛大。

賈玉是存著和徐若雪一爭長短的念頭的,她不愛王銘,卻也知道和王銘結(jié)婚對于她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她愛的哥哥已經(jīng)將心思轉(zhuǎn)移到徐若雪的身上,她體會到了強烈的挫敗感。正是這種挫敗感,使她想要在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婚禮上扳回一局。

但是,王銘卻根本不想辦什么盛大的婚禮,他不喜歡招搖,認(rèn)為結(jié)婚是兩個人的事,只要請雙方親戚在一起聚一聚就行了,何必搞得人盡皆知呢?

王銘的想法使賈玉對他的不滿再次升級。事實上,在與王銘交往的過程中,賈玉的不滿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她甚至在懷疑自己為什么要嫁給這個一點私心都沒有的男人。

如果不是市委書記,王銘還剩什么?難道她會真的愛上一個比自己大十七歲的男人嗎?王銘完全不知道如何利用自己身為市委書記的特權(quán),在賈鑫競爭建筑工程之時永遠(yuǎn)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不曾施以任何援手。這些也便罷了,對于一個女人來說,一生中可能只有一次的婚禮又怎能一切從簡?

各種不滿日積月累,漸由量變轉(zhuǎn)化為質(zhì)變。不知從何時開始,賈玉已經(jīng)不能再容忍自己面對王銘,這種厭惡般的感情甚至遠(yuǎn)遠(yuǎn)勝過她和徐威在一起之時。與徐威之間是完全沒有感情的,不過是利益交換。王銘不同,他是賈玉想要當(dāng)成丈夫的人,因而賈玉一旦失望后,這厭惡之情就來得特別強烈。

在徐若雪的最后一篇日志中,她提到她必須去警告王銘。她一定要告訴王銘賈玉與賈鑫的關(guān)系,她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她不希望,王銘這樣的清官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娶了賈玉這個罌粟般的女子。與罌粟共眠,那是多么危險的境地?。?/p>

賈鑫慢慢地關(guān)上日志,難道這就是王銘自殺的原因嗎?因為知道賈玉和他之間的私情,王銘無法承受打擊而最終自殺?

不!不對!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從李春的失足墜崖到徐若雪的毒癮而死,賈玉除掉了每個擋在她路上的人。除了徐若雪外,王銘也同樣是擋在她路上的人,以她的處心積慮來看,她一定會想辦法讓他消失,于是他就真的消失了。

賈鑫痛苦地用雙手蒙住眼睛,為什么妹妹會變成這樣?為什么?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原本如同天使般的妹妹,竟會是心狠手辣的女魔頭!

他只覺心亂如麻,對于徐若雪和未出世孩子的憐惜之情,對妹妹的恐懼與痛恨交織在一起,可是他卻不能真正地恨妹妹入骨,多年以來相濡以沫,他深知自己對妹妹的愛是無法磨滅的。

怎么辦?勸賈玉自首嗎?這么重的罪,他如何能說服她自首?若賈玉自首,等待她的將是無窮無盡的牢獄生涯。他不能想象讓妹妹坐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的牢,妹妹會變成什么樣。

但若賈玉不去自首,天理何在?而且,這個罌粟般的女子還會為了得到他而不擇手段,接下來,又會是誰受到傷害?

他如同困獸般在房內(nèi)團團亂轉(zhuǎn),不斷地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額頭,各種念頭接踵而至,此起彼伏。他終究是無法抉擇,他不能勸妹妹自首,也不能舉報妹妹,更不愿生活在妹妹身邊。天生的懦弱讓他再次決定退縮,他想到遠(yuǎn)在大洋彼岸的國度,雖然他不懂英文,但他卻有足夠的錢財,可以令他在美國生活得舒舒服服的。

在這個世界上,你懂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有錢雇傭一個懂的人當(dāng)你的下屬。

他立刻撥通了投資移民中介公司的電話,他要立刻去美國,工作簽證也好,旅游簽證也好,他必須立刻去美國。他已經(jīng)無法再在湖西市,乃至無法再在中國呆下去,連一分鐘都不想多呆。

9

賈玉怒火中燒地沖進賈氏建筑公司總裁辦公室的時候,賈鑫正在指示秘書為他訂一張前往舊金山的機票。

以他的常識,原本也不知美國哪座城市比較好,但他聽說舊金山的唐人街,歷史悠久,且規(guī)模很大,就算完全不通英文的人,也能在唐人街里生活一生。這對于他至關(guān)重要,因為他基本是不通英文的。

這些都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他可以在唐人街雇傭英文翻譯,他也可以到了美國以后再慢慢地出售賈氏建筑公司,現(xiàn)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離開湖西市,立刻離開賈玉。

雖然看見賈玉沖進來,賈鑫卻視若不見。他繼續(xù)交代秘書要做的所有事情,他這一走是不打算回來了,因而各種雜務(wù)都必須交代清楚。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秘書才離開賈鑫的辦公室。房內(nèi)唯剩兄妹二人,賈玉死死地盯著賈鑫,賈鑫卻看也不看賈玉一眼。

賈玉的唇邊掠過一抹凄涼的笑意,從何時開始,哥哥的眼里已經(jīng)沒有她了?

她道:“這么說,你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去美國了?”

賈鑫淡淡地道:“是的,后天就走。”

“為什么走得那么急?”

賈鑫抬眼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只是想快點離開這里?!?/p>

賈玉吸了口氣,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這樣也好,我其實已經(jīng)在安排投資移民的事,你先過去,等我把這里的事處理好了,我就過去和你會合?!?/p>

“會合?!”賈鑫的語氣讓賈玉的心一緊,果然,賈鑫接著說的話,令賈玉一下子如墜萬丈深淵:“你不必和我會合了,以后我們都不必再見面。出售賈氏建筑公司的事,可以通過網(wǎng)絡(luò)聯(lián)系,你所占的股份,我會一分不少地分給你。以后,你過你的,我過我的?!?/p>

賈玉的臉色一下子蒼白如死,賈鑫居然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他忘記了永遠(yuǎn)在一起的誓言嗎?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奇異的尖銳,“為什么?”

賈鑫垂下頭:“我回過蘆花縣了,李春醒了,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p>

賈玉一震,李春居然會蘇醒,不是說她不可能醒來嗎?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這么說,哥哥已經(jīng)知道當(dāng)年李春墜崖的真相了。

但這并沒有結(jié)束,因為賈鑫繼續(xù)道:“我也看了阿雪的日志,原來是你騙阿雪吸毒!”

賈鑫驀然抬起頭,他的眼睛血紅,眼底泛濫的卻并非憤怒而是無邊無際的悲哀:“你怎么可以如此心狠手辣?阿雪的肚子里還有我的兒子,你不止殺了阿雪,也殺死了我的兒子!你還是不是人?居然能對一個孕婦下這樣的毒手!”

賈玉的耳邊嗡嗡作響,她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里似乎有一口巨鐘一直在不停地轟鳴,這口巨鐘攪得她頭暈眼花,讓她恨不能打開自己的腦袋將那口鐘拿出來。她尖聲道:“就是因為她要為你生兒子了,我才不得不這樣做!”

“為什么?我的兒子也是你的侄子,你怎么可以害他?”

“因為我永遠(yuǎn)都不可能為你生孩子,我這一生都不可能有孩子!我們的孩子是不可能出生的,親兄妹是不可能有小孩的,所以,我早就做了結(jié)扎手術(shù)。我這一生,不僅不會有你的孩子,也不會有別人的孩子!”賈玉的聲音如同瓷器破裂,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心也正破碎成無數(shù)片。

這是她人生中的又一個秘密,只有那棵樹的樹洞才知道的秘密。

但是賈鑫卻并未因此而感動,他反而更覺無法承受。賈玉的愛太沉重也太瘋狂了,這排山倒海般的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這反而更堅定了他必須離開賈玉的決心,若仍然和賈玉在一起,他只怕自己終有一日會在這愛下粉身碎骨。

他驀然道:“別再說了,無論你做什么都與我無關(guān)。你害了我女朋友,害了我妻子和兒子,我不報警是因為我還念在我們的兄妹之情。但是,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只要一看見你,我就會想起他們。你走吧!后天也不要來機場送我,我再也不想見你,一面也不想見?!?/p>

賈鑫驀然拉開辦公室的門,賈玉的神色由悲傷轉(zhuǎn)為絕望,賈鑫心中的愛情已經(jīng)消失了嗎?他不報警只是為了兄妹之情,而不是為了兄妹之愛嗎?男人的愛情消失得太容易了,他們許下的誓言也如同過眼云煙,早便拋之腦后。只有她還堅定地相信,他們兩人會永遠(yuǎn)在一起,一生一世都不分離嗎?

最終,在哥哥的心里,仇恨擊敗了愛情!他現(xiàn)在對她只有恨意!

于是絕望之情也消失不見,賈玉的神情漸趨空洞。她如同失去靈魂的行尸走肉,機械地走出賈鑫的辦公室。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將哥哥留在身邊,但最終,她卻仍然只能無助地看著哥哥漸行漸遠(yuǎn)。

兩天后,賈玉仍然悄悄去了機場。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接受安檢的哥哥,卻沒有上前。她知道,她已經(jīng)無法再喚回賈鑫。但這并不代表永別,因為她也正在辦理前往美國的手續(xù)。只不過,她不能像賈鑫一樣,什么都不顧立刻飛去美國。她所摯愛的工作,她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棄。除了哥哥外,這已經(jīng)是她此生最重要的東西了。

10

飛機終于起飛了,賈鑫長長地舒了口氣。他不習(xí)慣坐飛機,他的事業(yè)重心都在江東省,基本全是開車出外,坐飛機的機會不多,且是一下子要坐十幾個小時。

他疲倦地閉上眼睛,終于離開湖西市了,或者說,終于離開賈玉了。

心里完全沒有感傷嗎?那是不可能的。他知道即便是到了現(xiàn)在,他仍然是愛著賈玉的。但他已經(jīng)無法再承受賈玉的愛,而且為了已死之人,他也不能繼續(xù)生活在賈玉身邊了。

親兄妹的愛情是受天地詛咒的,他原本不以為然,現(xiàn)在他忽然有些相信了。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全是因為親兄妹之間的愛,若他們不曾亂倫,人生的痕跡也許會完全不同。

若上天一定要懲罰,為何不懲罰他,卻要懲罰無辜的徐若雪還有那未出世的孩子。

一想到徐若雪和孩子,他的眼角又有些潮濕了。若不是因為他,徐若雪也不會落到如此下場吧!是他對不起徐若雪,也對不起孩子。

身邊有人不太確定地問:“請問,您是不是姓賈?”

他側(cè)頭看看,坐在旁邊的是個不到三十的女子,女子生得不算太美,卻很洋派,看起來有些面熟。他點點頭:“是,你認(rèn)識我嗎?”

女子笑了:“果然是你??!你是賈玉的哥哥賈鑫吧?我剛才看著你就覺得是,又不敢認(rèn),都十年沒見了?!?/p>

女子甚是開朗,說了一串才想起來還不曾介紹自己:“我叫張小曼,是賈玉高中同班同學(xué),我以前見過你?!?/p>

張小曼?賈鑫搜索著記憶,確實有這么一個女生。真是可笑,他一心要逃離賈玉,卻莫名其妙地坐在賈玉高中同學(xué)的旁邊。

“你去美國是旅游還是定居?。课衣犝f你的建筑公司開得挺大的,是去做生意吧?”

賈鑫笑笑:“我以后不做生意了,我去美國定居?!?/p>

張小曼怔了一下,卻也沒多問,便開始絮絮地聊起來:“我十年沒見過賈玉了,每次回國老同學(xué)聚會,她都不參加。這也難怪,她現(xiàn)在是著名女主播,要見她一面大概要預(yù)約的吧!”張小曼格格地笑起來,“老同學(xué)里就她最有出息了?!?/p>

賈鑫不想多談賈玉,連忙轉(zhuǎn)換主題:“你在美國定居嗎?”

張小曼點點頭:“是啊,我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去美國留學(xué),后來在美國找了個工作,就算是定下來了?!?/p>

“那你也很有出息?。 ?/p>

“我怎么能算呢?混日子而已,現(xiàn)在也只是個小職員。”

“你在哪個城市???”

“舊金山。你這次過去,是到舊金山,還是要轉(zhuǎn)機去別的地方?”

“我也去舊金山?!?/p>

“那好?。∥铱梢詭闳ニ奶幑涔?,畢竟在舊金山住了好幾年了,附近所有的地方都熟?!?/p>

兩個人相談甚歡,張小曼因長期住在國外,對于賈玉和賈鑫的事情并不了解,而這正是賈鑫想要的。他不希望再想起往事,過去的一切,就都讓它們隨風(fēng)而逝吧!

他也很快知道張小曼一直獨身,雖然曾經(jīng)交過兩三個男友,都不了了之了。他深感與張小曼的偶遇或許是上天給他的一個機會。張小曼雖然生得不怎么漂亮,但至少也不丑,且個性爽朗,很好相處。兩人迅速混熟了,張小曼甚至同意帶賈鑫選購合適的房產(chǎn)。

賈鑫的身邊正缺少一個精通英文的人,而張小曼正好是這個人。

十幾個小時的旅程終于到了終點,賈鑫跨下飛機,舊金山燦爛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肩頭,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國度。

他游目四顧,空氣干凈得似乎是透明的,與國內(nèi)混雜著汽車尾氣的渾濁空氣完全不同。這個城市四季如春,是真正的春城,且因是海邊城市的原因,一向受到世界各國人們的青睞。

賈鑫有片刻惶恐不安,以后的人生,他就要在這里度過了。沒有一個親人,朋友,只有他自己。

塵世喧囂一掠而過,有一瞬間,他似乎流離于物外。

“你怎么了?”張小曼的聲音終于將他喚了回來,他尷尬地笑笑:“有點不適應(yīng)。”

張小曼笑了:“正常的,我剛來也不適應(yīng)。下飛機一看,全是英文,忽然就暈了。以前在大學(xué)里的時候,還覺得自己英文不錯呢!結(jié)果連海關(guān)官員和我說什么都聽不懂。那時真擔(dān)心啊!上課怎么辦?還要做助教,聽都聽不懂更別談?wù)f了。也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逼自己?!?/p>

見賈鑫有些呆呆地注視著自己,她噗嗤一笑:“抱歉,我大概是寂寞得久了,一逮到人就說個不停,跟話嘮似的,你可別介意?!?/p>

賈鑫微笑著道:“你說吧,我愛聽?!?/p>

張小曼一怔,臉有些紅了,吶吶地道:“國外中國人少,那些外國人到底和中國人不一樣,和他們說話哪像和中國人說話那么自在?”

賈鑫笑道:“以后你可以一直和我說。”

張小曼的臉就更紅了,“你不會覺得煩?”

賈鑫聳聳肩:“我會比你更寂寞,因為除了你以外,我一個人都不認(rèn)識。而且我的英文很差,什么都聽不懂?!?/p>

張小曼笑道:“沒關(guān)系,我?guī)湍惴g?!?/p>

這正是賈鑫想要的,他并非急切地要找女人,不過是因為那一絲人在異國的不安?;蛟S不單純是背井離鄉(xiāng)的不安吧!還有悲傷和失落,他的人生已經(jīng)回不到過去了。

他長長地吁了口氣:“我要先找個住的地方?!?/p>

張小曼遲疑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去我家住,等你找到了房子再搬。”

賈鑫笑道:“求之不得。”

兩人踏上出租車的時候,張小曼的心里略有些緊張。側(cè)頭看看身邊的男人,賈鑫身上所帶的淡淡的憂傷氣息讓她忍不住想撫慰他。高中的時候見到他,只是覺得他好帥,經(jīng)過十年,他成熟了,卻變得無比憂傷。經(jīng)歷過怎樣的事情,才會令一個人的憂傷似從毛孔中滿溢出來?連身邊的人都會被這憂傷感染?

張小曼的心里涌起的憐憫之情,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幫助這個男人,甚至愿意讓他借住在自己家中。

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檐下,這其實早已經(jīng)超出了同鄉(xiāng)可以援手的范圍了吧?

張小曼卻并不去深究,只因這男子的憂傷正在悄悄地打動她的心,讓她無法視而不見。

(未完待續(xù))

發(fā)稿編輯/冉利敏

插 圖/楊宏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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