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梅 劉桂花
摘 要:縱觀中西方學者從不同角度、不同學科領域探討的信任機制及其觀點,我們發(fā)現(xiàn),信任機制都會基于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在不同領域影響人們的生活。在信任雙方建立信任過程中,理性因素與非理性因素均不可忽視;不管信任程度是強是弱,信任雙方均會擔當一定的信任風險——該風險表現(xiàn)為:信任的結果不一定會朝著信任機制中的某一方的心理預期而發(fā)展。
關鍵詞:信任;公共品德;契約人;政治環(huán)境;信任風險
中圖分類號:C9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18-0041-02
關于信任的研究,西方學者們已進行了長期的探討。在近二三十年來,信任研究成為學界焦點:一個良好的社會秩序該如何建立并得以維持?信任——作為構建良好社會秩序的中心問題受到學界廣泛關注。由此,西方學者開啟了對信任的多角度研究,學者們在心理學、經(jīng)濟學、政治學、社會學等領域對信任的研究均有涉獵。
從詞源學角度看,西方國家對信任的理解可以從對英文單詞“trust”一詞的研究中窺知一二?!皌rust”在第二版《牛津英語辭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中解釋如下:(1)某個人或某件事的某些品質(zhì)被人信賴,或相信某種陳述是真實可靠的。(2)自信期待某件事物。(3)義務、忠誠和可依賴性。(4)有信心對某人或某事的寄托。(5)對于一個買者拿現(xiàn)貨而將來付錢的能力和意向的信心。(6)將財產(chǎn)的合法所有權以<法律>的形式托付給某人,另一人的利益可通過掌握和使用這筆財產(chǎn)得以實現(xiàn)。
但在英語系國家中,confidence一詞也可以表達“信任”之含義。那么,trust與confidence的區(qū)別在哪里呢?
有學者認為,信任程度的強弱是二者的主要區(qū)別之一,即trust的信任程度強于confidence(Marbra A. Misztal, 1996)。也有學者認為,要描述一個人對制度的信任應用confidence,而描述一個制度的界限和空隙的處理態(tài)度是則是trust解決的問題(Adam B. Seligman,1997)。而社會學家盧曼(Niklas Luhmann, 1988)的觀點是,confidence與危險相聯(lián)系,這種危險存在與沒有選擇的事物中,trust體現(xiàn)的是風險及主觀上無法進行選擇的事物或現(xiàn)象。
在深厚的宗教文化影響下,西方學者們懷疑無神論者是否還講信任。信任的特征之一便是“無條件”,它于人和上帝的關系中產(chǎn)生。洛克認為,約定雙方之外的第三方力量是保證諾言和契約的完成的重要保障,人們之所以履行諾言,是因為懼怕作為第三方的上帝的憤怒。然而,即使西方信任的產(chǎn)生與宗教密不可分,但它依然離不開世俗的語境。在基督教產(chǎn)生不久,fede是羅馬人的語言中用于表達信任的詞匯, 其含義為非理性和不能計算(Marbra A. Misztal,1996)。
洛克、霍布斯、韋伯、杜爾凱姆等的研究對信任也有所涉獵,但他們幾乎都未對信任有過專門的論述。
對信任進行詳細論述的著名社會學家是齊美爾。他指出,社會中最重要的綜合力量之一是信任,如果人們間不能彼此互信,社會就會瓦解。如果信任無法達到理性證據(jù)或親自觀察所要求的強而有力,則目前人類間存在的一切關系均難以持久。后來,齊美爾(G.Simmel,1978)又進一步指出,事實上,現(xiàn)代生活的基礎是對他人的誠實的信任,這種信任的強度遠遠大于我們的想象。社會學家科曼(J.S. Coleman,1990)則做出了更為理性的選擇,他指出,信任是一種規(guī)避風險的行為,這種行為力的主要目的是在風險中追求最大化的利益訴求;信任是一種社會資本,這種社會資本可以降低監(jiān)督與懲罰的成本。以色列社會學家愛森斯塔德(S.N.Eisenstadt and L. Roniger 1984)談到現(xiàn)代信任時指出,將信任與更廣闊的工具權力和更廣泛的意義相結合,從而使信任得到擴展,這至關重要。在《信任與權力》一書中,提出,信任可以簡化復雜的機制。吉登斯(Giddens 1991/1998)則將信任定義為:信任產(chǎn)生于兒童的早期經(jīng)驗或經(jīng)歷,它是對他人的不間斷的相信和對客觀世界的相信。信任作為一種自我保護,可以提供對日常生活中對各種應對情況的保護。
自社會學者家們對信任進行研究之后,心理學家們從各個側面開始了對信任的研究。他們認為信任是對可能的不確定收益事件做出的非理性選擇行為。多依奇(M. Deutsch,1958)則將囚徒困境方法投入實驗,他也是第一個通過囚徒困境對信任進行研究的學者,同時也是較早通過研究沖突的解決來對信任進行研究的人。他指出,一個人對某事的信任,表示他希望這件事成真,為實現(xiàn)此目標,他(她)會采取可能產(chǎn)生兩種結果的行為,分別是與他預期相反的結果和與他預期相符的結果。這兩種結果則會帶來兩種心理影響:正面心理影響和負面心理影響。正面心理影響來自于與他預期相符的結果,而負面心理影響則來自于與他預期不相符的結果。不良心理影響大于正面心理影響時,會導致他對該件事的不信任。羅特(J.Rotter,1967)對信任的界定為:所謂信任,是一種對他人在言辭、承諾及口頭或書面陳述方面是可靠的一種期望。賴茲曼(L.Wrightsman,1991)指出,信任是一種可靠的信念,這種信念體現(xiàn)為個體對他人的某些品質(zhì)的判斷,這些品質(zhì)主要包括個體的誠意、善意及可靠性。心理學視野下的信任研究,更多地是考察非理性因素對人們判斷的影響。
在經(jīng)濟學領域,經(jīng)濟學家們也展開了對信任的研究。阿羅(K.Arrow 1974)認為,信任在經(jīng)濟交往中起著有效的潤滑劑作用。他指出,世界上有些地方之所以經(jīng)濟落后,或某些落后的現(xiàn)象即是人們間缺少信任的緣故。也有經(jīng)濟學家指出信任是一種公共品德(public good),這是很多經(jīng)濟交易所必須的。在威廉姆森(Williamson, 1993)構建的契約規(guī)制模型中,他認為每個人都是契約人,為了達到自身利益,人們必然要追求機會主義,組織是可否使人們有限理性的一種方式,如果控制和監(jiān)督是有效的,則人們對信任的需求將會減少。科爾曼(J.S. Coleman,1990)則從委托——代理角度出發(fā),認為信任是一種風險行為,是委托人和代理人不斷地、反復博弈之后,并經(jīng)過理性計算后最大限度地謀求個人利益的行為。縱觀經(jīng)濟學家們的研究,我們發(fā)現(xiàn):理性選擇是經(jīng)濟學視野研究信任的一個中心,它關乎一個區(qū)域范圍內(nèi)經(jīng)濟的發(fā)展;無論是對“契約人”的認定還是對“理性經(jīng)濟人”的考量,經(jīng)過信任雙方的往來博弈而做出的最終抉擇是經(jīng)濟學信任研究的歸宿。
在政治學界,學者們對信任也進行了廣泛研究。對政府部門而言,政府信任是代議制民主的重要組成部分(Gamson 1968; Bianco 1994; Levi 1997)。有學者將政府信任與對政治官員的信任等同起來,認為對政府的信任就是對政府官員的具體支持;而另一些學者則認為政府信任是對政治環(huán)境支持程度高低的度量。亨廷頓(Hetherington,2004)則認為,政府信任是人們對政府行為結果與他們的預期相一致程度的一種感知。史天建教授(2001:401)指出:政府信任可以理解為這樣一種信念:即便有些許遺憾存在,但政治體系或政治體系的一部分會產(chǎn)生某種稱心的結果。政府信任作為一種情感存在,其在短期內(nèi)可獨立于政治之外產(chǎn)出相應績效,政府信任的存在是保證政體穩(wěn)定的重要因素之一。胡榮教授(2007:39)在總結了西方政府信任研究學者的觀點后指出,人們通常將政府信任界定為公民對政府或政治系統(tǒng)的一種信心:即他們相信政府或政治體系的運作會產(chǎn)生出與他們的期待相一致的結果。
綜上所述,心理學家、社會學家、經(jīng)濟學家和政治學家均從自身領域對信任的界定進行了不同視角的研究,但由于學科的局限,這些研究尚有不足。心理學的研究只注重個體,但卻忽視了個體生存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也未將個體放在一定的組織環(huán)境中,故不能代表信任的全部語境;社會學的研究考慮到了社會環(huán)境在信任研究中的作用,將個體置于一定的社會環(huán)境中,注意到了人的社會性,重視具體的人際關系、社會制度、社會規(guī)范和文化環(huán)境的作用,更關注信任的功能。心理學家和社會學家關注信任的非理性成分,對信任的理性研究稍顯不足。經(jīng)濟學家則傾向于信任的可計算性,是一種理性的理論選擇。但經(jīng)濟學家對信任的研究也較為片面,忽視了信任的情感性、社會性和非理性成分。政治學家對信任的研究集中于對政府部門及其官員行為結果的預期,強調(diào)其制度性。綜合而言,不同學者對信任內(nèi)涵的界定有幾個共同的特征:信任存在于人們的各種交往活動中;社會的、各種制度和社會規(guī)范對其產(chǎn)生影響;信任是一種指向未來的預期和對未來的掌控。信任既是理性的,也非理性的,是二者的結合。
本文認為,民眾與政府間達成信任的過程,同樣存在理性成分和非理性成分。民眾在同政府交往初期,會考慮信任的結果,因而會對信任進行成本——收益的考量;隨著交往次數(shù)的增多,交往經(jīng)驗的增加,交往的結果是可以預期的,于是非理性信任成分增加。并且,無論是民眾對政府的信任,還是政府對民眾的信任,相互間均有依賴性,任何一方信任的缺失,都會影響社會治理的效率和效果。無論哪一方是施信方,都存在信任風險。基于學術界大多采用Rousseau et al(1998)的定義,本文也將采用Rousseau對信任界定:
信任是一種建立在對被信任方未來行為的積極預期基礎之上的心理狀態(tài),施信方愿意與被信任方維持某種關系,即便這種關系會帶來一定的風險也選擇堅持這種關系的存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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