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振文 劉 靜
(1.上海中醫(yī)藥大學體育部,上海 201203;2.上海體育學院武術學院,上海 200438)
對時空的知覺有兩個表示極端相反的成語:“一日三秋”和“時間如梭”,它們深刻地說明了主觀的知覺并不像客觀事物那樣的恒常。著名地“米勒——萊爾錯覺”實驗也充分地說明了心理的變更對知覺結果的影響。雖然知覺的易變性使我們對知覺或知覺學習之類的問題的研究看上去非常困難,但對這些問題作出相應回答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卻不容我們放棄對它們的研究。我們幾乎可以斷言沒有任何一件事可以脫離知覺而被我們發(fā)現(xiàn)或認識到。如笛卡兒提出的“我思故我在”的著名命題,雖然其理論帶有唯我論的主觀主義思想,但它清楚地反映了對事物知覺的重要性。在武術套路中,不管是教學還是訓練,或是鑒賞等等,也都離不開知覺,這一點是不言而喻的,但本文需要強調的是許多知覺能力并非先天賦予的,它是需要學習的。學習對知覺的發(fā)展起著重要作用。這一點從威廉·詹姆斯(W illia m J a m es)的筆下就可略見一斑:“那些長年從事采購和鑒別的專業(yè)人員有著精湛的技藝,有些人單憑味覺就能區(qū)分出易平馬德拉白葡萄酒的年份,有些人通過觸摸桶中的面粉就能辨別出它產于衣阿華周而非田納西州?!盵1]美國心理學家J·吉布森認為詹姆斯所謂的“精湛技藝”例證就屬于日常的知覺學習。
可以說世界萬物都不能離開時空而存在,如俄國偉大的思想家巴赫金在其時空理論中所作的精辟論斷:“每次要進入意義領域,都只能通過時空體的大門。”[2]對于時空的界定,本文認為時空本是一體——四維時空體。因此不能將之拆分為時間和空間來看待作為萬物存在形式的時空體。人的知覺活動首先要依賴于客觀世界的素材,這也就是知覺學習(或知覺)與時空的相互依賴性,對于人類的認知活動來說,二者互為依存,缺一不可。因此,本文將武術套路演練的時空知覺學習作為研究對象,旨在將武術套路演練的時空表現(xiàn)作一具體論述,以及探究其知覺學習特殊性和具體方法、原理(這是直接指向實踐的),作為針對武術套路演練的時空理論而搭建通向實踐的橋梁。
在美國著名心理學家J·吉布森看來,知覺學習是指個體從周圍環(huán)境獲取信息的一種能力,亦是隨著周圍環(huán)境刺激而異的經驗和實踐結果。知覺適應性的結果取決于個體與作為刺激源的事件和物件之間建立較好的相互關系,取決于他們利用潛在的刺激的能力。[3]將環(huán)境作為學習對象的觀點,進而認為可以看作是個體對刺激特性認識的增長以及對各種特性和模式、區(qū)別性的察覺的過程。當我們把研究視線投向武術套路演練的時空體現(xiàn)時,那么其知覺的刺激就來自于武術套路演練時空方面的素材如動作造型、節(jié)奏、騰空動作體位的各種特征等等。
如J·吉布森所言:“發(fā)現(xiàn)關鍵差異的過程是一個抽象過程……抽象是指從變化的物體或事件中發(fā)現(xiàn)不變的關系?!盵4]抽象是知覺學習中最為關鍵的機制,結合過慮及注意等機制一起為發(fā)現(xiàn)刺激的特性、差異、模式而服務。也可以說,關于知覺學習學習什么的問題“能被視為對特性、模式和特征的察覺”。[5]然而,這畢竟是對一般領域知覺學習的概括性的研究,在特殊領域,知覺學習有其特殊的運用。因此本研究必須結合武術套路的自性提出另外的重點——武術套路的時空表現(xiàn)除了作為現(xiàn)代體育項目的技術特性外,還具有深厚民族文化內涵的藝術特性。
“中國人希翼從體育活動中尋找心靈的慰籍,西方人則通過體育活動來表現(xiàn)人格意志的歡樂”。[6]對于作為東方文化的武術與西方體育在目的上的區(qū)別,從熊志沖先生的這一論斷中即可見一斑,而作為中國全力爭取進入奧林匹克的民族體育瑰寶,武術套路不得不汲取西方體育的技術量化特征。也正是由于武術套路其自身目的的指向和西方體育特征的滲入,造就了在時空表現(xiàn)上既重視技術規(guī)格的物理量化又要求精氣神兼?zhèn)涞乃囆g性的現(xiàn)代武術套路。由于現(xiàn)代武術套路在時空表現(xiàn)上的這種特性,致使我們必須運用物化思維(科學思維方式)和人化思維(藝術思維方式)兩種知覺方式知覺武術套路演練的時空表現(xiàn)。因此,武術套路演練的時空的知覺學習內容分為了兩個層面——技術層面的知覺學習和藝術層面的時空知覺學習。當然,這種知覺方式的區(qū)別本身就是知覺學習的范圍。
武術套路技術層面的時空表現(xiàn)是具體可感的動作組成的,這是武術套路作為體育形式存在的條件。對這一層面的時空所表現(xiàn)的內容可以從物理學的角度加以解釋——即為何一個動作須這樣做而不能那樣做的解釋。而物理解釋又與其時空表現(xiàn)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它們的聯(lián)系是相應的、有規(guī)律的。其知覺學習也就是建立在這種規(guī)律之上,去發(fā)現(xiàn)其特征、特性、差異等等而提高武術套路的學習、訓練效率。
2.1.1 物理解釋
人在地面上運動,就和地面構成作用力的互為對象,同時也與空氣發(fā)生力的關系。而在武術套路的演練中,有著其它體育項目所沒有的、獨一無二的特性。武術套路動作復雜多變,既有地面動作、也有騰空動作;即有直線運動、也有旋轉運動;既需順力而加速、又需逆力而制動等等。這些特性關意味著其時空變化的多樣性以及掌握其時空變化的重要性。
在武術套路演練中,每個瞬間都在空間上形成一個畫面,每個畫面都可以作為物理的力學構圖進行力學分析的。事實上,現(xiàn)代武術套路正在“高、難、美”的指引下,越來越向精確的力學要求靠近。如競技套路中的許多指定難度始終圍繞著如何跳得更高、轉得更快、落地更穩(wěn)而進行研究和訓練,這些都要求力學研究的精確性和運動員掌握技術動作的精確性。但是,如何使精確的力學原理轉化為運動員精確的技術動作呢?這就需要涉及到運動員的知覺能力和知覺的對象——技術動作的時空表現(xiàn)。
2.1.2 時空表現(xiàn)
可以說,武術套路的動作在任一時空點都有其構造,其技術的合理性都可以從力學的角度進行分析。然而不管多精確的力學原理也只是理論而已,此時,與該動作的力學原理相對應的時空構造就成為了其理論走向實踐的橋梁。不管在教學和訓練中我們更多地是使運動員(學生)明白不同的動作應該以什么樣的時空結構出現(xiàn)才更為合理,而并非將每個動作及其過程的力學原理告訴運動員。當然,其實動作的時空結構就反映出其力學原理了。如以下引文所反映的:“要實現(xiàn)踏跳是垂直速度最大,從動量定理出發(fā),理論上要通過一下途徑:(1)加快助跑速度,增大踏跳前的動量;(2)踏跳時縮短腳與地面的接觸時間,以獲得較大的地面反作用力;(3)……”。[7]從上段文字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將技術動作的科學理論轉化成實踐,必須通過表現(xiàn)與其相對應時空結構來實現(xiàn)。正如巴赫金所言:“每次要進入意義領域,都只能通過時空體的大門?!?/p>
2.1.3 知覺學習
對武術套路演練的時空知覺學習(技術層面)主要表現(xiàn)在對特性的發(fā)現(xiàn)和差異性的辨別兩方面,不管是在動作的造型上;還是運行路線上;或是節(jié)奏體現(xiàn)上等等。每個動作都有其自身獨一無二的特性,動作之間都有其區(qū)別性特征。知覺學習就是要這些內容,以提高實踐活動(如教學、訓練)中的效率和精確性。
2.1.3.1 特性的發(fā)現(xiàn)
許多知覺學習方面的研究證明,學習者在重復知覺一個事件過程中,判斷的精確性會逐漸增長,對該事件的特性了解會逐漸清晰。對武術套路技術層面的時空特性的發(fā)現(xiàn)是在教學及訓練等實踐活動中極其重要的學習方法。如葉偉、蔡仲林采用電教化教學的實驗方式,針對武術跳躍動作進行專門化知覺培養(yǎng),得出如下結論:“在武術跳躍教學中把握專門化知覺的培養(yǎng)重點,針對不同運動水平的教學對象正確處理‘動作焦點’與‘意識焦點’的位置關系,并實施電化教學,是武術跳躍這一類技術結構較復雜的封閉性運動技能專門化知覺的最佳培養(yǎng)方式?!盵8]在這個實驗中,葉偉等人將動作的客觀物理特性(特征)稱之為“動作焦點”,而“意識焦點”即與本文所講的“知覺”的指向是向吻合的,它說明使學習者的意識焦點指向動作焦點在教學中的重要性。這很好地說明了特性的發(fā)現(xiàn)在掌握技術動作中有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事實上在武術套路的教學和訓練中,每一個動作都有其自身的特性,它需要我們根據不同情況采用不同方法去發(fā)現(xiàn)。這種發(fā)現(xiàn)對于學習者(或運動員)精確地掌握動作技術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
2.1.3.2 差異的辨別
布朗和希爾頓在1956年做的音素辨別實驗就已經證明,對事件之間差異性辨別的精確性取決于其間差別特征的數量。這一研究結果在1968年再次為蒂科夫斯基和麥金尼什所做的實驗所證實,其研究結果表明多數的辨別混淆錯誤只在具有一個特征差異時出現(xiàn)[9]。在武術套路演練時空上的區(qū)別性特征的辨別是及其重要的,如習練者對騰空旋風腳360度與720度在技術動作上時空表現(xiàn)的差異辨別可通過動作的時空結構發(fā)現(xiàn)諸如擊響角度、擊響幅度、轉頭時機、并腿時機等差異;而在太極拳中的野馬分鬃和弓步掤手的手上動作的辨別則表現(xiàn)在路線、掌心朝向、力點等方面。這些辨別對武術套路的教學和訓練是非常重要的,直接影響教學(訓練)的精確性和效率。
根據知覺學習中差異辨別的理論,本文認為作為傳授者(教師或教練等)必須盡量開發(fā)套路動作在時空表現(xiàn)中的區(qū)別性特征,在教學中使學生盡快知覺到這些信息,使學習更直觀、更精確。
2.2.1 “詩性關系”中產生藝術時空
作為現(xiàn)代體育項目,武術套路區(qū)別于田徑、舉重等項目,它無法用秒和千克來評判優(yōu)勝,而必須用裁判的知覺系統(tǒng)去知覺它,既要知覺物理層面的技術規(guī)格,又要知覺藝術層面的風格、精神、意識等等。風格、精神、意識等內容是作為藝術內容被知覺的,評判它的尺度在于一個“美”字。對于這種美感,本文認為它并不像物理層面上的技術動作那樣以具體的身體形態(tài)在時空中得以表現(xiàn),也不是以物化思維的時空知覺方式可以知覺到的。對這一層面時空的發(fā)現(xiàn)和創(chuàng)作須依賴于另一種時空知覺方式——藝術時空知覺。這種知覺和被知覺的事物構成了美學中所謂的“詩性聯(lián)系”。如以下引言所描述的:“人與客觀世界構成詩性關聯(lián),萬千藝術才由此而產生?!祟惻c客觀世界的關系在物化思維的關照中,所構成的是“物理”關系,只能產生科學的結論;而人化思維的關照使人與客體之間構成一種非客觀的、虛構的、想象的“詩性”關系?!盵10]可以說,武術套路中的藝術時空是由于詩性關系的出現(xiàn)而產生的,這一點可以從喬治·桑塔耶納的論述中見證:“美只存在于知覺之中,而不能存在于其它地方?!盵11]作為武術套路運動員,他既是藝術的創(chuàng)造者,又是藝術的鑒賞者,并且其創(chuàng)造往往得益于鑒賞。因此,提高運動員藝術時空知覺能力及進行必要的藝術時空知覺學習是決不可忽視的。
2.2.2 知覺學習
這一層面的時空知覺學習是比較復雜的,對它的特征、特性的發(fā)現(xiàn)和辨別是需要明顯的藝術思維作基礎的。也就是說在知覺學習過程中,學習者首先要與學習對象建立“詩性聯(lián)系”。但是這又不是簡單的審美過程,學習這還要做到的是知覺到藝術美(精神、意識、風格等)產生的原因。雖然武術套路中藝術之時空不是以具體的實物形態(tài)出現(xiàn),但追究其產生,則有賴于知覺者對具體動作的知覺——即藝術時空的知覺需以物理時空知覺為基礎。如H·帕克所說:“就其本身而言,事物從來都不是美的?!?,美是可以存在于我們對事物的知覺中?!盵12]美學奠基者夏夫茲伯里也認為:美“決不在物質”。“我們可以假想美引起我們快感的是它實體的堅固部分。但是如果這問題經過仔細剖析,我們也就發(fā)現(xiàn),就連外在形狀里我們所欣賞的還是性情中某種內在東西的一種奇怪表現(xiàn),一種陰影”[13]以上引言很好地說明了武術套路中藝術時空是隱含于物理時空之中的,這一點對知覺學習是非常重要的,它告訴我們對武術套路藝術時空的知覺學習需要從具體的動作入手,觀察其動作表現(xiàn)的細節(jié)特征、差異。如一個眼神、臉部的一個表情、身體某個部位的一點形態(tài)特征等等。由于武術中的精氣神包涵深厚的民族文化特征,這讓我們必須重視學習者的傳統(tǒng)文化知識對知覺學習的影響作用,著名的棋局記憶實驗告訴我們經驗對知覺和記憶有很好的促進作用。一個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內涵了解很深的人往往能更快地掌握精氣神的表現(xiàn),這也可以間接地說明為什么外國人或缺少傳統(tǒng)文化知識的兒童在套路演練中總是很難表現(xiàn)精氣神的這一現(xiàn)實。因此,在我武術教學、訓練中,傳統(tǒng)文化知識的學習應該被重視。
武術套路的時空知覺學習主要表現(xiàn)在對特征、特性的發(fā)現(xiàn)和差異性特征的察覺,這種學習對武術套路教學、訓練的效率和精確性促進有不可忽視的作用。同時必須看到時空知覺學習在武術套路中的特殊運用——即技術層面的時空知覺學習和藝術層面的時空知覺須并存,缺一不可。這是由武術套路自身所蘊涵的深厚文化內涵、鮮明的民族藝術特性所決定的。
在武術套路的藝術時空知覺學習中,中國傳統(tǒng)文化知識的學習是促進其學習的重要因素,對這一因素的認識和重視對武術向世界推廣將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
[1]埃莉諾·J·吉布森.知覺學習和發(fā)展原理[M].李 維,李季平譯,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3:6.
[2]《巴赫金全集》第一集:《哲學美學》,曉河等譯[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3]埃莉諾·J·吉布森.知覺學習和發(fā)展原理[M].李維,李季平譯,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3:4.
[4]埃莉諾·J·吉布森.知覺學習和發(fā)展原理[M].李維,李季平譯,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3:138.
[5]埃莉諾·J·吉布森.知覺學習和發(fā)展原理[M].李維,李季平譯,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3:99.
[6]熊志沖.心靈的慰籍與人格意識的歡樂——中西古代文化的比較研究[J].體育與科學,1985(5).
[7]李凌云.運動生物原理在武術運動中的應用[D].山東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2:20.
[8]葉 偉,蔡仲林.武術跳躍專門化知覺最佳培養(yǎng)方式的初步研究[J].體育科學,2002(3):39.
[9]埃莉諾·J·吉布森.知覺學習和發(fā)展原理[M].李維,李季平譯,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3:109.
[10]張建永.感知覺的消解與建構[J].船山學刊,2001(3):103.
[11]喬 治.桑塔耶納.美感[M].繆靈珠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45.
[12]H·帕克.美學原理[M].張今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17-18.
[13]夏夫茲伯里.西方美學論美和美感[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94.
[14]J ohn B.B est.認知心理學[M].北京: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2000(5).
[15]呂景云,朱豐順.藝術心理學[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99(3).
[16]R o b ert J.Stern b erg W en d y M.W illia m s. 教育心理學[M].北京: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