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志浩
(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100872)
勃列日涅夫在位的18年是蘇聯歷史中最為穩(wěn)定的時期,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對蘇聯解體的原因研究中,學術界曾一直將這一時期排除在研究視野之外。近年來,隨著學術界對蘇聯研究的深入,人們越來越多的以一種整體性的視角來看待蘇聯解體,對勃列日涅夫時期的研究逐步深入。在當前觀點中,有人對勃列日涅夫時期持“肯定論”,認為勃列日涅夫時期是蘇聯國家實力最強、人民幸福感最高的社會主義鼎盛時期;也有人持“否定論”,認為勃列日涅夫時期將斯大林體制的發(fā)展?jié)摿ψ罱K耗盡,從而對蘇聯的最終解體發(fā)揮了決定性的影響。事物的發(fā)展總是一個由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勃列日涅夫時期的蘇聯在經濟、軍事等方面的發(fā)展與社會的穩(wěn)定確實存在,以至于在當今的俄羅斯人中間,很多人仍然懷念那個時期。但是勃列日涅夫時期并不是獨立于蘇聯解體原因之外,它的穩(wěn)定也掩蓋了大量的體制弊端與社會矛盾,對蘇聯解體的最終質變積累了足夠的因素,并導致其后戈爾巴喬夫改革積重難返,導致超級大國的解體,從這一角度來講,勃列日涅夫時期可以說是蘇聯由盛轉衰的歷史拐點。綜合這一時期的整體歷史,著眼于勃列日涅夫在蘇聯解體中的角色,可以將其社會發(fā)展概括為三方面,即理論指導持續(xù)教條化、政治階層逐步官僚化與體制運作漸趨集中化,正是這三方面相互影響,相互轉化,最終造就了蘇聯的“停滯”,最終解體。
恩格斯曾經說過:“共產主義不是教義,而是運動。它不是從原則出發(fā),而是從事實出發(fā)?!崩碚搶w制改革有著十分重要的影響,有什么樣的指導理論就會有相應的體制設計。在蘇聯解體原因的眾多論述中,理論教條化被大部分人看作是蘇聯模式失敗的根本原因。“蘇共長期以來未能克服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的教條主義態(tài)度,未能使其得到應有的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這導致了社會科學的停滯?!薄榜R克思主義的擁護者們(列寧除外)未能執(zhí)行恩格斯關于要像對侍科學那樣對待社會主義理論的遺囑。列寧以后的社會主義思想實質上已陷于僵化,在很多情況下甚至變?yōu)檠陲椃瓷鐣髁x的教規(guī)。”蘇聯赫魯曉夫改革“揭開了斯大林體制的蓋子”,但為何到了勃列日涅夫時期又重新回歸到理論僵化、停滯教條的狀態(tài)呢?總結看來,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
勃列日涅夫是斯大林“技術決定一切”和“干部決定一切”的受益者,不管是學習還是職業(yè)經歷,勃列日涅夫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沒有接受馬克思主義的系統(tǒng)理論教育,也沒有領悟列寧主義的深刻內涵,從而使自己在成為和平時期超級大國社會主義建設的最高領導人時理論基礎薄弱,只能按照自身的經驗與以往的模式理解馬克思主義,從而難以避免陷入教條與僵化。這一點,勃列日涅夫本人也承認,在上臺之初,在審閱助手們給自己準備的發(fā)言稿時,他說:“寫簡單點,不要把我寫成個理論家,否則,不管怎么樣,誰也不會相信這是我寫的。”“有誰會相信我讀過馬克思主義著作呢!”另外,從勃列日涅夫本人性格方面來看,他“缺乏深謀遠慮,優(yōu)柔寡斷,本質上是一個保守、怕承擔責任以及從來不想對傳統(tǒng)體制進行根本變革的人?!边@樣的個人性格也使得他不能走出教條的框架,聽不進任何變革的建議?!八葲]有國家所需要的深刻的變革理念,即便有人為他擬定了一個變革計劃,他也沒有能力去理解它、正確的評價它并付諸實施。這是一個向后看的領袖,他無法擺脫舊的框架?!辈腥漳蚶碚摰南忍觳蛔銐褐屏死碚搫?chuàng)新,使蘇聯在經歷赫魯曉夫“揭斯大林蓋子”之后重新歸于封閉與僵化。
勃列日涅夫是經過對赫魯曉夫“宮廷政變”的非正常體制上臺的,而他成為蘇共中央第一書記也帶有偶然性,即并不是因為勃列日涅夫本人有多高的威望或者是才華當選,恰恰相反,正是作為在參加政變者中的弱勢人物,他才得以作為一個“妥協(xié)性人物”或者是“臨時過渡性人物”進入蘇共最高層。另外,“從當時的情況看,推翻赫魯曉夫行動的策劃者、陰謀家,并不是出自什么崇高的理想,也不是為了實施什么蘇聯發(fā)展的新綱領,主要還是出自追求權力的欲望,或者是出自丟掉自己的官位的恐懼?!弊鳛樵谒勾罅煮w制下成長起來的人,勃列日涅夫在權力問題上是一個“十足的現實主義者”,有豐富的政治智慧與從政經驗,而赫魯曉夫的倒臺也使他看到了權力集中的重要性,在這種政治環(huán)境中,必然就要逐步的擴大自己的權利,重視權力斗爭,重視上級權威,權力權威代替理論權威,導致理論指導作用減弱,一切奉行權力斗爭。
在勃列日涅夫時期,蘇聯宣布建成了“發(fā)達社會主義”,這種理論上不切實際的發(fā)明,超越實際發(fā)展階段,用理論創(chuàng)造代替社會存在,無疑是理論教條化的一個重要表現與原因。1967年11月,勃列日涅夫宣布蘇聯建成了發(fā)達社會主義,指出:“在我國建成的發(fā)達的社會主義社會,是‘各盡所能,按勞付酬’的原則占統(tǒng)治地位的社會?!?977年,蘇聯將“已建成發(fā)達的社會主義社會”載入憲法,標志著勃列日涅夫“發(fā)達社會主義理論”最終完成。但是,蘇聯發(fā)達的社會主義理論所描述的蘇聯情況與現實具有很大的差距,將蘇聯描繪成完美的社會,從而徹底堵上了改革的大門,死抱高度集中的政治經濟體制不放,理論指導逐漸單一而僵化。
列寧曾指出:“我們一切工作中最大的毛病就是官僚主義……共產主義成了官僚主義者,如果說有什么東西會把我們毀掉的話,那就是這個?!闭坞A層是推動社會發(fā)展的領導階層,這一階層質量的好壞直接關系著人民對于政權的認同以及國家的發(fā)展方向。勃列日涅夫時期,社會政治階層趨于穩(wěn)定化,形成了特權階層,蘇聯共產黨逐步脫離民眾,從而逐步失去其執(zhí)政的人民合法性。
勃列日涅夫時期的政治階層,“已不是當年的無產階級革命家,馬克思主義對他們來說只是口頭上說說的東西,共產主義、社會主義理想在他們頭腦中已經淡薄。”利益固化、思維僵化的政治階層,已經失去了列寧時期的無產階級政黨本質。在這種情況下,被特權階層占據主導地位的蘇共也無力再根據具體形勢的發(fā)展制定符合實際的政策,逐步喪失社會精英的管理職能,逐步趨向老化與瓦解。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國家的行政機構越來越龐大,勃列日涅夫出于更有效的控制權力、排擠政敵的考慮,不限制反而鼓勵他所控制的黨的機關去干預政府工作,使黨政不分的狀況愈演愈烈。在勃列日涅夫時期,黨的部委權力部門從赫魯曉夫時期的26個增長到1974年的44個,到80年代初大約達100個,在1971年到1975年間,蘇聯機關工作人員增加了近22%,到80年代中期,行政機關工作人員總數已達1800萬。行政機構與人員的增加必然導致濫發(fā)文件、亂下指示,國家部門責任不清,利益不明,導致行政效率低下,從而使國家經濟、社會各方面運轉遲鈍以致社會處于整體停滯。
勃列日涅夫時期人物層面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官僚主義的盛行與龐大官僚特權階層的形成。在列寧、斯大林以及赫魯曉夫時期,蘇聯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官僚特權現象,但始終沒有足夠的力量與環(huán)境使之形成一個社會階層,“勃列日涅夫時期為特權階層的形成提供了最為適宜的生長土壤?!碧K聯特權階層的形成,一方面是蘇聯長期以來干部職務終身制、指定接班人制、個人權利集中制的結果,另一方面,也是勃列日涅夫時期所推行的干部隊伍穩(wěn)定化、社會改革停滯、對干部約束放松等一系列措施的派生物。特權階層關注自身利益,對他們來說,“讓一切與過去一樣”就是對自己利益最大的保護。在蘇聯特權階層逐步穩(wěn)定化和擴大化的狀態(tài)下,蘇聯社會的改革阻力重重,陷于停滯,人民群眾的呼聲也被漠視,久而久之,在人民心目中,特權階層便與蘇聯黨和政府畫上了等號,人民與黨和政府之間的鴻溝越來越深,從而使蘇共的人心完全喪失。
勃列日涅夫時期的體制運作呈現一種“靜悄悄的斯大林化”的趨勢,由嘗試改革到最終集權。陸南泉在《走進衰亡》一書中將勃列日涅夫執(zhí)政的18年中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即從1964年到20世紀70年代初,第二階段從70年代上半期到1982年勃列日涅夫逝世;阿爾巴托夫在《蘇聯政治內幕》一書中也指出“我所知的勃列日涅夫有兩個:病前的和病后的?!辈腥漳虻谝淮位疾〈蠹s是1976年夏季,所以兩者的劃分幾乎差不多,集中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阿爾巴托夫也指出:“(20世紀)60年代末至70年代中期,我們在對外政策領域取得了顯著地成就。但從70年代中期起至改革之初,我們把這些成就喪失掉了,并遭到了一系列的嚴重挫折?!庇纱宋覀兛梢钥闯觯腥漳驎r期推行的各方面的政策的確是經過了一個轉折,在這一轉折過程中,社會逐漸回歸到斯大林體制狀態(tài),逐步進入“停滯社會”:經濟停滯、政治停滯、思想停滯、對外關系停滯。這一時期體制運作的漸趨集中化,使蘇聯喪失了改革發(fā)展的最后一個良好機遇,導致社會的停滯與落后。
勃列日涅夫執(zhí)政初期,在經濟領域針對赫魯曉夫時期存在的問題進行了一定的調整與改革,北京大學蘇聯東歐研究所編譯的《勃列日涅夫時期蘇共中央全會文件匯編》收錄了1964—1976歷次中央全會的近50篇報告、決議等文獻,單從文件數量來看,其中涉及到經濟改革的有近30篇;1964年勃列日涅夫指出:“在發(fā)展生產方面,我們必須廣泛的采用經濟刺激,這一點比任何時候更明顯了?!边@些都說明在勃列日涅夫執(zhí)政的前期,看到了原先經濟體制的弊端,對經濟體制改革是持積極的態(tài)度。在具體的制度設計層面,加強黨對農村的領導,并且加強農業(yè)物質技術基礎、改善農產品征購制度、鼓勵和支持個人副業(yè)的發(fā)展等措施;在工業(yè)領域則主要推行以擴大企業(yè)自主權與物質利益刺激相結合的柯西金“新經濟體制”改革。這些政策的實施,對于長期實行高度集中的指令性計劃經濟體制的蘇聯來說,為經濟發(fā)展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使經濟形勢有所好轉?!安腥漳蚺c柯西金一起進行了在農業(yè)與工業(yè)方面的改革,使得第八個五年計劃(1966—1970)成為我國歷史上最好的一個五年計劃(至少是從實行五年計劃以來)。”隨著勃列日涅夫本人權力的加強、柯西金被排擠、對社會主義認識理論上的教條,再加上鎮(zhèn)壓“布拉格之春”的影響,勃列日涅夫以及蘇聯國內因循守舊,求穩(wěn)抑變的保守風氣逐漸蔓延開來,1965年9月,勃列日涅夫在打壓柯西金時,就曾說過:“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改革,改革……誰需要這個,誰又懂得這個?需要更好的工作,這樣所有的問題就解決了?!弊詮奶K共二十四大以后,蘇聯就不準再用“改革”一詞了,而改用“改善”一詞,認為“發(fā)達社會主義”下蘇聯對原有的體制不需要改革,蘇聯的經濟改革也一直沒能使傳統(tǒng)體制發(fā)生根本性的轉變?!叭绻f赫魯曉夫的改革,主要是在‘條條’與‘塊塊’之間兜圈子,那么勃列日涅夫時期的改革,則是在減少還是增加幾個指令性指標之間扭來扭去;他們均未跳出傳統(tǒng)體制的樊籬?!睆?0年代中期開始,蘇聯經濟增長率日益下降,1982年蘇聯社會總產值僅增長3.3%,國民收入增長2.6%,如果排除當時“石油美元”以及“酒精飲料”的因素,蘇聯的經濟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到80年初實際上已經處于停滯的階段。
在政治領域,勃列日涅夫的改革更趨于保守與封閉,對蘇聯社會的停滯與解體影響也更為深遠。勃列日涅夫出于掌權的合法性考慮,批判赫魯曉夫的“主觀主義”與“唯意志論”,但是權力一經穩(wěn)固,便很快取消赫魯曉夫時期的改革,迅速向斯大林時期建立的高度集權體制回歸。
首先,加強個人權力。赫魯曉夫下臺之后,蘇聯形成的是由勃列日涅夫擔任蘇共中央第一書記,柯西金擔任部長會議主席、波得戈爾內擔任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這“三駕馬車”組成的權力格局,名義上分權實質上相互滲透的權力安排為權力斗爭留下了伏筆。勃列日涅夫上臺后,為鞏固個人權力,大力削弱對手的政治力量,1965年,勃列日涅夫改組黨和國家監(jiān)督機構為人民監(jiān)督機構,架空謝列平;1966年3月,勃列日涅夫以已經擔任最高蘇維埃主席為由,撤銷波德戈爾內中央書記處書記職務,并于1977年解除其所有權利宣布其退休;1969年,勃列日涅夫批判“市場社會主義”,并不斷通過權力安排,擠壓柯西金。所有這些,都削弱了對手的權力,擴大了勃列日涅夫本人的權力支配空間,成為“三駕馬車”中力量最大的“一架馬車”。
其次,形成幫派政治。在牽制、削弱柯西金和波德戈爾內以及謝列平等人權力的同時,勃列日涅夫開始了構筑忠于自己的幫派體系的過程。勃列日涅夫任人唯親,大力安排自己的舊交、家屬、朋友等進入國家權力機關,而任用、提拔這些人的唯一標準就是要忠誠于自己。幫派政治的典型代表就是以勃列日涅夫為核心的“第聶伯羅幫”,這一幫派構成了蘇聯特權階層的主力,同時也導演了“病夫治國”的丑劇,這樣,即使是在勃列日涅夫重病纏身不能料理國事之時,這一幫派仍然忠心維護他們頭腦的最高權力地位,“勃列日涅夫也在自己扶植起來的那幫‘小勃’們的圍繞之下,優(yōu)哉游哉地沉浸在‘發(fā)達社會主義’的虛幻夢境之中?!?/p>
最后,權力高度集中。在權力穩(wěn)定之后,勃列日涅夫及其追隨者為了維護既得利益,不斷恢復并加強高度集中的領導體制,蘇聯“把黨的領導作用理解為靠武力維持完全的政治壟斷?!秉h政不分、個人集權、官僚主義、獨斷專行等現象愈演愈烈,這種體制下,人民“對于所號召的東西,對論壇上所講的東西,對報紙上和教科書中說的東西就開始不那么相信了?!眹蚁褚粋€老態(tài)龍鐘的垂暮之人,對于國家的發(fā)展、社會的矛盾反應遲鈍,漸漸失去人民的信任,失去了對發(fā)展形勢的把握,從而漸漸使整個社會歸于停滯。
勃列日涅夫時期,受到社會大環(huán)境的影響,思想文化領域服務于政治與經濟,也顯得死氣沉沉。從指導思想上看,斯大林集權主義深深印刻在蘇聯思想體制中,“在思想領域,整個社會意識形態(tài)和社會機制無需下達新的補充指示,就會自動恢復原狀,就像被按到的不倒翁一樣”;從勃列日涅夫本人來看,則大力鼓吹個人崇拜。勃列日涅夫的政治地位是建立在高度集權的政治體制之上,而這種體制往往同個人崇拜密切聯系在一起,因而成為一種個人集權體制,勃列日涅夫的個人崇拜較斯大林時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蘇聯重新樹立起一尊“人造之神”。從社會層面看,社會教條理論的控制使得社會政治書籍泛濫,知識分子也失去了創(chuàng)作的積極性,失去了創(chuàng)作的靈感與素材。另外,蘇聯在這一時期出現了“持不同政見者運動”,這一運動的出現也使得蘇聯強化對文化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專制與監(jiān)控。這一時期,蘇聯官方意識形態(tài)脫離人民,“公眾意識和社會道德所蒙受的損失是巨大的……這大大加深了人們對政權的不信任感,加強了不關心政治和玩世不恭的消極風氣,腐蝕了人們的思想和靈魂……這是名副其實的停滯時期?!?/p>
在對待資本主義國家的態(tài)度上,勃列日涅夫是在赫魯曉夫和平共處、和平過渡、和平競賽的外交路線下執(zhí)掌政權的。上臺之初,在談到蘇聯對外政策時勃列日涅夫指出:“蘇聯對外政策不可動搖的基礎是列寧的不同社會制度國家和平共處原則……為進一步緩和國際緊張局勢而不倦的斗爭。”這也就確定了勃列日涅夫執(zhí)政初期對外政策的基調即緩和與西方國家的關系。但是這種緩和只是勃列日涅夫的權宜之計,在自己的后院(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穩(wěn)定后,勃列日涅夫又擴張新的勢力范圍,與美國爭霸。這一時期美蘇冷戰(zhàn)進入的第二階段,蘇聯處于攻勢,美國轉攻為守?!霸诓腥漳驁?zhí)政的18年中,蘇聯的軍費開支逐年增加,從1965年的326億盧布增至1981年的1550億盧布,軍費開支始終占國家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左右,到1979年,蘇聯的戰(zhàn)略核力量開支幾乎是美國的3倍。”龐大的財政支出使本已放緩的蘇聯經濟雪上加霜,使國家越來越力不從心,政策失靈。對待其他社會主義國家,勃列日涅夫堅持“任何背離蘇聯模式的行為都是對社會主義的背叛與犯罪”,形成了“勃列日涅夫主義”,其實質就是在國際主義旗號下干涉主權國家內政的霸權思維。在這種思維影響下,1968年蘇聯出兵鎮(zhèn)壓“布拉格之春”,扼殺捷克斯洛伐克改革;1979年,蘇聯出兵阿富汗,這是蘇聯第一次在其盟國之外大規(guī)模使用軍事力量,從而標志著勃列日涅夫擴張主義達到頂峰。這種對外關系中的霸權行徑,不僅使蘇聯國內經濟狀況日益捉襟見肘,也大大損毀了蘇聯作為社會主義國家的聲譽,使資本主義聯合起來加大對社會主義的進攻,也使得蘇聯黨和政府逐漸喪失民心,日益孤立。
在蘇俄歷史上,列寧真正領悟了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列寧的“有條件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制度設想,“一國勝利論”革命構思,“新經濟政策”的經濟實踐,無不彰顯著列寧實事求是、與時俱進的馬克思主義觀。列寧指出“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學說不是我們熟讀死背的教條,應該把它當做行動的指南?!钡翘K聯從斯大林確立起高度集中的斯大林體制開始,在此之后的領導人,卻一直未能完全擺脫這一體制,從赫魯曉夫到勃列日涅夫再到以后的戈爾巴喬夫,一直沒能完全擺脫這種高度集權的斯大林體制的影響。
勃列日涅夫時期的最大特點是“穩(wěn)定”,不僅經濟改革逐步停頓,政治改革也出現倒退,這種局部的穩(wěn)健的改革,使蘇聯社會陷入了“停滯”。在20世紀60年代,正是第三次科技革命在西方迅速開展的時期,在這種國際大背景下,蘇聯的停滯就意味著“倒退”,從而使蘇聯“在體制改革方面浪費了18年的時間,導致整個社會的停滯?!备叻胖赋觯骸翱v觀蘇聯歷史,可以看出勃列日涅夫執(zhí)政的18年是蘇聯注定自取滅亡的決定性階段?!卑柊屯蟹驅Σ腥漳驎r期的體制改革的總體評價是:“到這個時期,我國社會在斯大林專制的艱難年代中保存下來的向前發(fā)展的潛力看來已經耗盡。而蘇共二十大所激發(fā)的,而在隨后的歲月中被保守主義的滅火隊里加以撲滅的那股新的熱情也已逐漸泯滅。1964年上臺的領導人甚至不去想使國內政策恢復活力?!鼻敖莨仓醒氲谝粫浂挪记锌嗽诨貞涗浿兄赋觯骸绑w制阻礙變革,它長在僵死的學說之上,妨礙制定新的政治經濟綱領,當他們最后努力做點什么,為時已晚?!?/p>
通過對勃列日涅夫時期的三維視角考察,我們可以看出勃列日涅夫時期的指導思想、政治階層、制度設計始終未能逃出斯大林體制的深淵,指導思想的教條化決定了僵化體制的最終形成,政治人物的特權化推動了社會停滯的逐步顯現,而具體的制度設計又無不彰顯著思想的理論教條與政治人物的階層利益,這是一個穩(wěn)定之下暗流涌動的矛盾積累與潛力消耗時期,在富裕、滿足、安定、和諧的表象背后,是蘇聯社會的停滯、腐化、矛盾和墮落。勃列日涅夫時期蘇聯錯過了改革的最后良機,使社會逐步陷于停滯,走向衰亡,成為蘇聯歷史的轉折點。
[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 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2]李興耕.前車之鑒——俄羅斯關于蘇聯劇變問題的各種觀點綜述[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3]思睿.俄學者科濟科夫談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理論[J].國外理論動態(tài).1994(21).
[4]吳偉.勃列日涅夫傳[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7.
[5]俄:格·阿·阿爾巴托夫.蘇聯政治內幕:知情者的見證[M].北京:新華出版社,1998.
[6]陸南泉.走進衰亡—蘇聯勃列日涅夫時期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
[7]勃列日涅夫言論(第一集、第三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
[8]列寧全集(第5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9]陳之驊.勃列日涅夫時期的蘇聯[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
[10]郭春生.勃列日涅夫十八年[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1]勃列日涅夫時期蘇共中央全會文件匯編(1964.11-1976.02)[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8.
[12]捷:亞歷山大·杜布切克著,黃英尚譯.杜布切克回憶錄[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1.
[13]俄:戈爾巴喬夫.改革與新思維[M].北京:新華出版社,1987.
[14]列寧全集(第2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15]高放.斯大林、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三代新沙皇[J].中共杭州市委黨校學報,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