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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奔跑

2014-08-22 13:50官學名
躬耕 2014年7期
關(guān)鍵詞:表叔白石鄉(xiāng)長

官學名

對何老二來說,事情來的有些突然。天是黃昏了,太陽已像黃透的蛋滾到山下的窩里了,何老二走在回村的路上。何老二裝了一肚子的氣。氣是在村里生的,到了鄉(xiāng)里,等了一天鄉(xiāng)長,把肚子等大了,才等來鄉(xiāng)長。對于他的事,鄉(xiāng)長說了一番話。一番話說得他肚子的氣不光沒消,反而更大了。

想想鄉(xiāng)長說的也在理。他何老二就只有干憋氣。鄉(xiāng)長說:老何啊,你要體諒白主任。你想想,白主任敢給你開這個口子嗎?你要老年宅,他也要老年宅,一個村的上歲數(shù)的都要老年宅,一開口子了,你們村里的耕地得要劃去多少?什么,你們村劃過老年宅?給別人劃?那也是特殊情況。再說了,你得從你自身上找毛病,別老鴰落在豬身上,光看著兒媳婦不好。我看是你不好!就你這性格,兒媳婦怎么愿意和你在一塊住呢?你的性格也得改改,現(xiàn)在中央要建設(shè)和諧社會,家庭和睦是第一重要!你老何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不是要什么老年宅,而是要改你這個性格,你的性格不改,就是給你劃了老年宅,你兒媳婦還是照樣追到你門上去鬧,去罵你!

等了半上午和一下午,何老二就等來了鄉(xiāng)長的這一頓說。他剛想給鄉(xiāng)長辯論,沒想到鄉(xiāng)長把手一揮說我還有事,你回吧!說完就鉆進小烏龜殼,屁股一冒煙,哧溜走了。

看著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小烏龜殼跑去的方向,何老二越想越有氣,好像他在鄉(xiāng)里等這一天,專為等著挨這頓熊似的。

憋屈??!

鄉(xiāng)政府大院的人都三三兩兩地走了。何老二知道,他不能再在這兒蹲了,沒人管飯不說,要蹲還得花伙食費。唉,該回了。

何老二踏上返家的路。從鄉(xiāng)里到他們的村子有十五里,何老二是跑著來鄉(xiāng)里的,回的時候當然也是跑著回了。雖然從他們村到鄉(xiāng)里有這么遠的路,但路都是好路,是剛鋪沒多久的柏油路。去年市里啟動了村村通柏油路工程,他們村是第一批響應(yīng)號召,把柏油路鋪好了。從他們村到村西的104國道有四里的路程。柏油路就從國道一直鋪到他們村子中間。鋪路時,全村人集資,每個人都集,他何老二個人還拿一百塊呢!這一百塊錢讓他心疼好多天。奶奶的,要是買鹽吃,能吃一年多呢!村里人人都拿,他何老二也不是高莊上的,也不是比別人多長兩個蛋子,也只好拿。當然,拿的時候,還是出了一點小插曲。他當時給村主任出了個難題。他對村里來收繳的人說,你們來收繳我不給,來的次數(shù)再多也不給。只要白主任來,我就給!白主任叫白石虎,是他們村的村長,學名就叫村主任。

白石虎那天來了,離老遠就說:吆,你看何二表叔要多大的死味,就這一百塊錢,還非讓我來收。要是一個村的兄弟爺們都像你,那不得累死我?今兒來我是告訴你,我來也不是來收繳你的錢的。你要想交,就到村委會。哪兒專門有人收。修路架橋,是造福子孫后代的事,一個村的人都拿了,你不拿,以后就別想走柏油路。你只要走,我就找人砸你的腿!

何老二說:我不是不交。我是說,人家都給劃老年宅了,也得給我劃一位!

白石虎說:老年宅是老年宅,那得經(jīng)村委會研究,給劃不給劃那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集資款是集資款,任何人都得交,這是兩碼事,不能混成一鍋粥,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何二表叔,你要是拿著老年宅來要挾我,我告訴你,那是大閨女喂孩子--媽門(魯南方言,指乳房)不通!

胳膊擰不過大腿。何老二只好交了鋪柏油路的集資款,交款的那天,白石虎恰巧在。何老二看到白石虎眼望著他交錢的手,嘴角流露著得意的笑容。

沒過幾天,他又到村委會去找白石虎。白石虎說:你何二表叔不是有種嗎?連集資修路的款都不交嗎?

何老二說:我不是交了嗎?你不是看到了嗎?

白石虎說:我是說,你連我白石虎都不怕,還怕你那兒媳婦?

何老二把脖子一梗:我什么時候怕過,關(guān)鍵是我那個好兒媳婦她不給我來硬的,她用軟刀子割我呢!

白石虎說:什么軟刀子?怎樣割的你?

何老二說:一看我在家的時候,她解手的時候故意當著我的面;奶孩子的時候也不避諱我!

白石虎說:那好啊,你天天不花錢就看三級片,多好??!你何二表叔太有眼福了!

何老二說:爺們,別說風涼話。她這是騷我呢!她這是逼著我走呢!這種法子比罵我、往臉扇我耳光還重呢!

白石虎說:你裝作看不見就是了!

何老二說:她在我面前我能裝著看不見嗎?我看不見那不是瞎子嗎?可我不是瞎子。

白石虎說:那你兒媳婦罵你說你,這就怪不了別人了!

何老二說:你就給我劃一位老年宅,我只有搬出去住,眼不見心不煩,這樣兒媳婦也就徹底不會鬧了!

白石虎說:你說得怪輕巧,這又不是鍋底下掏芋頭。老年宅是隨便給的嗎?你說要就給你,有這么隨便嗎?難道這個村委會是你家開的?

何老二說:我是說,我的情況特殊。

白石虎說:你的情況特殊,咱村上比你特殊的人多的是,誰像你,天天給大年家里的叮叮當當?不從自身上找原因,反怨沒老年宅,這不是拉不下屎怨茅房嘛!

何老二說:村長啊,我什么時間怨過茅房???我就是想讓你給我劃位老年宅,我搬出來住,這樣不就了心事了嗎?

白石虎說:老年宅不是誰要就給誰的,要那么隨便那還有章法嗎?

何老二說:在咱們村,誰不知道,你就是章法。你說給誰就給誰,你就是咱們村的天!

何二表叔這么抬舉我。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咱們村的天?是咱們村的章法?說完,白石虎把臉一撩說:何老二,你別給我胡亂放屁!就你這態(tài)度,別說沒有老年宅,就是有,只要我在臺上干一天,你就別想要!

何老二說:你,你為么不給我?

白石虎說:就是因為你是何老二!

何老二說:你要不給我老年宅,我到鄉(xiāng)里找鄉(xiāng)長去!

白石虎說:你去找吧。你看看鄉(xiāng)長會給你劃老年宅!

何老二不信這個邪,奶奶的,現(xiàn)在是共產(chǎn)黨的天下,共產(chǎn)黨就是讓老百姓過好日子的,我就不信,共產(chǎn)黨的干部不為我做主!endprint

何老二真去了鄉(xiāng)里。可令何老二想不到的是,鄉(xiāng)長也不為他何老二撐腰,只三言兩句就把他打發(fā)了。想一想,氣啊!

但那有什么辦法,何老二憋著一肚子的火,只好踏上回家的路。

走在回家的路上,何老二越想越窩囊:要是白石虎給了他老年宅,他就不會來鄉(xiāng)里了。不來鄉(xiāng)里,就不會挨鄉(xiāng)長的熊了,說起來,歸根結(jié)底,都怨白石虎!想到這兒,何老二不由地罵起來:白石虎,你個婊子的兒!

罵完這一句,何老二心里覺得舒坦了。何老二覺得不過癮,就又來了句:白石虎,我操你娘……

就這樣一路罵著,本來十多里的路,何老二在不知不覺中走過來了,當然,這個時候,天已經(jīng)扯上黑影了。很多去城里打工的人,都騎著電動車摩托車什么地匆匆往回趕。

何老二此時已從104國道拐上了去他們村的路。這段路是剛鋪的柏油路,也就是鋪這段路,白石虎給了他難看。說到底,也是他自找的??赡憬o我老年宅,我會給你提要求嗎?會自己給自己找這些沒意思嗎?想來想去,何老二還是覺得這事怨白石虎。都怨白石虎!何老二又狠狠地罵了句:白石虎,你個婊子的兒!

走在這像鏡子一樣平的柏油路上,何老二想,奶奶的,怪不得說錢不花空地里,鋪上柏油,下雨下雪不趟泥了,真好!閉著眼,他何老二也用不了兩袋煙的功夫就可以到家,真好??!

就在何老二想著真好的時候,身后傳來摩托車急剎車的聲音。何老二走路常遛路邊,一聽聲音,他一下子躲到路旁的溝里,差一點摔倒,身后接著就傳來一聲呵斥:老東西,你找死!

他娘的,這是誰,這么不講究!我躲了,還罵?真不是人玩意!何老二轉(zhuǎn)身看去,是白石虎的兒子白小豹,喝得醉醺醺的,正對著他狗一樣地呲牙呢!何老二想,好鞋不踏臭屎,他壓了幾壓,用鼻子哼了幾哼,爬上溝,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屑,走了。

后面的白小豹扶好摩托車,嘴里罵罵咕咕,一蹁腿,又騎上摩托車,只聽油門一轟,摩托車如脫弦的箭,向前射去!

看著白小豹的背影,何老二在背后罵一聲:王八羔子,騎這么快,找死呢!

何老二的罵聲還沒落地,前面?zhèn)鱽硪宦暭眲x車的聲音。吱--!接著就聽哎呦一聲。聽那急剎車的聲音,何老二就知不好了,肯定出事了??戳丝辞懊婧秃竺?,路上恰巧沒有人,何老二三步并作兩步走,兩步并著一步跑,離老遠就看到前面一輛自行車摔在路一旁,有一個人正弓腰躺在路旁。而肇事的摩托車早消失得無影無蹤。

何老二忙快步跑過去一看,傻眼了:此人不是外人,原來是老大的孩子何大臣。何老大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閨女。這三個孩子都早已成家,大臣今年有小四十了,在縣城里一家私營企業(yè)打工。

何老二忙去扶大臣。大臣一個臉上都是血,看是二叔,就說,叔,快,快把我送醫(yī)院……說完,昏了過去。

何老二抱著侄子,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從公路上下來了一輛機動三輪車,是村里以販玉米為業(yè)的孟雙福,他忙叫住說:爺們,幫個忙,快把大臣送醫(yī)院!

孟雙福一看何大臣這樣,就問:怎么回事?邊說邊安排下了車的老婆快回家,并讓她告訴給大臣家的人,就說大臣讓車碰著了??齑蜍嚾タh人民醫(yī)院的急診室。孟雙福處理這樣的事很有經(jīng)驗,他問何老二:何表叔,報警了嗎?何老二說:沒有。我正愁著不知如何處理呢!

孟雙福說:好辦,我先報警,然后,咱再去醫(yī)院!此時的何老二早沒了主意,說好好好。孟雙福給縣交警大隊報了警,接著和何老二一起把大臣抱到車上,讓何老二在車上抱著侄子,自己開起車子就往縣城里趕!

趕到縣城的人民醫(yī)院時,何大臣的老婆和何老大都在醫(yī)院門口等著呢!幾人忙著把何大臣駕到急診室。經(jīng)過緊張搶救,何大臣蘇醒過來了。大臣的老婆就問大臣:你知是誰碰的你嗎?大臣說:我沒看到是誰。我在前面騎著自行車,就聽后面來了摩托車,聽聲音摩托車騎得很快,我就往路旁躲,正躲著的時候,我就被后面的摩托車撞了,我一頭栽倒了地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何老二說:白小豹。是白小豹個王八的兒!

何老大問:你看到了?

何老二說:我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就是白小豹個王八孫子!他把摩托車騎得像投胎!還差點撞了我!

何老大就問在一旁的孟雙福:你看到了是誰碰的你大臣哥了嗎?

孟雙福搖了搖頭說:我沒看到。我在何二叔后面呢,等我趕到時,大臣哥已經(jīng)被撞了。

這時,孟雙福的手機響起來了。孟雙福打開電話,原來是縣交警大隊的。縣交警大隊的問,是你打電話報警的嗎?孟雙福說是??h交警的人說,我們現(xiàn)在你說的肇事現(xiàn)場,現(xiàn)場只有丟下的自行車,其他的什么都沒有???!孟雙福說我們現(xiàn)在醫(yī)院,你把現(xiàn)場拍完照后再來醫(yī)院吧,我們都在醫(yī)院里呢!正在搶救被撞的人呢!縣交警的說,忙完這邊我們就過去,了解一下情況!

孟雙??哿穗娫挘蛯未蟪家患艺f:縣交警大隊的要來了解情況,你看怎么說呢?

何老大說:這個還怎么說?咱實事求是就是了。老二,你當時看到的是誰,當時只有你在場,你把你看清到的說出來就是的!

何老二說就是的,他王八羔子白小豹,喝得醉醺醺的,從公路上下來,投胎似的,開始差點碰著我,后來又碰的大臣!

何老大說:到時你這么說就是了!

孟雙福說:表叔,如果沒什么事,那我回去了?

何老大說:那謝謝你雙福。要沒有你,你大臣表哥還不知怎么樣呢!你是你大臣哥的救命恩人呢!

孟雙福說:表叔別這么說,這是我應(yīng)該的。就是遇到別人,我也會這么做!做人嘛,哪能見死不救呢!

何老二說:哎,雙福這樣的孩子真的是少見??!等你大臣哥好了,讓你大臣哥專門去你家,……找你喝酒!

孟雙福說你太客氣了。大臣哥現(xiàn)在醒過來了,那,那我先回了。有什么事,再招呼我一聲。說完就走了。

看著孟雙福背影,何老二說對何老大說:大臣是大命的,多虧遇到雙福啊!endprint

何老大說:嗯,也多虧了你遇上。換了別人,也不好說了。你沒聽醫(yī)生說,要是再晚來,就會有生命危險!

說到這兒,何老二像想起什么似的,他狠狠地罵了一句:白石虎,你是王八的兒!

縣交警大隊勘查事故的人員來到醫(yī)院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很晚了。都晚到夜里了。何大臣已經(jīng)睡著了。當然,是在監(jiān)控室里。何老大和和老二都在監(jiān)控室外的門廳里等著交警大隊的人。十點多鐘,交警隊的人來了。來了兩個男的一個女的。女的是科長。女科長就告訴何老大說,今天咱們縣里車禍多,我們這一組今天勘察兩起事故了,你這是第三起。并告訴何老大說,現(xiàn)場我們?nèi)タ辈焱炅?,大致的情況基本清楚了,責任都在那個肇事者。并問何老大,那個肇事者逃逸了,是不是有人看到過是誰?

何老二在一旁:我看到了,撞大臣的就是我們村村長白石虎的那個龜孫的兒!

女科長問何老二:你看到肇事者了?

何老二說:當然看到了。我當時在大臣的后面,離大臣也不過三四百米。龜孫的兒白小豹是騎著摩托車從我后面過來的,差點把我碰溝里去!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他碰的何大臣!

女科長說:你們這個事好處理,既然有目擊證人,并且知道肇事者是誰。我明天就給白小豹打電話了解情況,給你們解決處理這個事情。之后就讓一旁記錄的那個交警,給何老二念了一下關(guān)于這個事件的筆錄。

念完筆錄,女科長問何老二還有什么要說的嗎?何老二說:就是你記的這么回事。這個王八的兒他撞完人連下車都沒下,騎著車子就跑了。要不是我恰巧在后面,大臣就沒命了!

女科長說是啊,這個肇事者道德太敗壞了!接著就讓何老二在筆錄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何老二在筆錄的后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何進才。

何老二走進家門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那時大臣已從監(jiān)護室里出來了。也就是說,大臣的生命是不會有什么危險了。上午,大臣又在醫(yī)院里做了CT,把身體全部檢查一遍。關(guān)鍵是在醫(yī)院里養(yǎng)好傷,不然出來之后再有傷什么的,就是一輩子的事。大臣家里的感覺陪護大臣不需那么多人了,就對何老二說:叔,你先回吧。

何老二前腳剛進大門,村主任白石虎后腳就進了何老二的門。白石虎這次沒進門就喊:進才表叔在家嗎?

白石虎從來沒有喊過進才表叔。這次是破天荒。何老二在屋里不知道是誰,就問:誰???

白石虎說:表叔,是我,石虎。

何老二忙走出屋子,一看是白石虎,當然那氣就騰地起來了。心想,你兒子撞人了,你這喊我進才表叔了,以前你不是叫我何老二嗎?他壓著氣問:你來干什么?

白石虎笑著說:是這樣的,表叔,你不是想要個老年宅嗎?我昨天晚上和幾個村委的人商量了,像咱們村的這種狀況,大家一致說,就得給老年宅。不然,孩子結(jié)了婚,有年紀的人就沒地方去。

何老二故意問:老年宅的事現(xiàn)在商量了?

白石虎:是啊,這個問題在咱村太突出了,你看你,為這事都去鎮(zhèn)里找領(lǐng)導了。

何老二在心里暗暗呸了一聲,奶奶的,你兒子要是不撞人,你永遠也不會商量。就又故意說:怎么是現(xiàn)在想起來商量呢?前幾天咋不商量呢?

白石虎知道何老二為什么這么說。就笑了笑說:那幾天你不是還沒和兒媳婦吵架嗎?那幾天你不是還沒有去鄉(xiāng)里找鄉(xiāng)長嗎?

何老二點點頭說:你說的也是。

白石虎說:表叔,你不知道我們這些當村干部的,天天就是一塊補丁,哪里有事往哪里補!一般來說,只要不是什么重大的事,能拖一天是一天。不然,能累死了!

何老二把臉一楊說:我的老年宅,你們商量怎么安排?

白石虎說:像你這種狀況的咱們村有十七家。我給大家說了,另外那十六家先放一放,先給你解決。我今天來呢,主要是想問一下,這個老年宅你是真要還是假要?

何老二說把眼一豎說:我要是假要怎么會去鄉(xiāng)里找鄉(xiāng)長!?

白石虎說:好,你是真要。那我就真批給你。但我丑話說到前頭,但這事能要成要不成,還要看你。

何老二不解:你這話什么意思?

白石虎說:什么意思還要我說白嗎?

何老二說:我是個大老粗,你有話說到桌面上!

白石虎說:好,表叔是個爽快人,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我把話說到桌面上。不是大臣被車撞了嗎?你不是出面作證說是小豹撞的嗎?現(xiàn)在大臣也沒有什么生命危險了,在醫(yī)院里休養(yǎng)休養(yǎng)就可以出院了。

何老二說:你想說什么?大臣就是你兒子白小豹撞的!

白石虎說:好,你說是就是,我不給你爭好嗎?

何老二說:咋我說是就是,實際上就是,我親眼看到的!

白石虎說:好好好,就算是小豹撞的大臣。我今天來,就是想給你說,你要永遠不想要老年宅,你就指定是小豹撞的;你要是真想要老年宅,那你去縣交警大隊那里,把你說的話,修改一下。

何老二:怎么改?

白石虎說:這個還要我教你?你就給交警說,就說大臣不是小豹撞的就是。

何老二說:那是誰?

白石虎說:你就說你沒看清面目。撞完就跑了!

何老二說:我明白了,你今天來,就是拿著老年宅作為一個條件,讓我給辦大臣案子的人去說,大臣不是白小豹撞的。目的就是讓我翻供。要不翻,你就不給我老年宅?

白石虎說:你愿意這樣理解就這樣理解。

何老二說:白石虎,你這樣做是不是缺八輩子德?

白石虎說:表叔,我大人不計你小人過。你怎么罵我都接著。我今天來,我也是你理解的那個目的。不管怎么說,大臣現(xiàn)在沒有生命危險了,你就是指認是小豹,我最多就是多給大臣丟幾個藥費醫(yī)療費的事。對于大臣,我清楚,大臣辦了意外保險,在醫(yī)院花的錢,保險公司能報個百分之五十。再加上咱們新農(nóng)村合作醫(yī)療的報銷,大臣花的錢基本上都能找回來。但對于你,可就不一樣了!endprint

何老二問:我咋不一樣?

白石虎說: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事嗎?你不翻供,沒有老年宅;你要翻了供詞,就能得到老年宅。

何老二說:你……

白石虎說:就這么簡單。表叔,我也不給你多說了。你要是同意翻供,你過一會去村委會。過一會交警大隊事故科的人來咱們村核實。你到時直接給他們說就得了。這樣呢,咱們都皆大歡喜。愿意還是不愿意,你自己考慮著辦吧!

白石虎說完就轉(zhuǎn)身走了,留下何老二站在院子里發(fā)呆……

何老二走進村委會的時候,縣交警大隊事故科的人還沒有來。村委會里只有白石虎一個人。白石虎看到何老二來了,臉上露出一絲笑。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白石虎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對待何老二這樣的,還得要陪著笑臉,就忙起身,離老遠就招呼:進才表叔,來了!

何老二說來了。

白石虎忙給何老二搬了個椅子,等何老二坐下說:表叔,想明白了?

何老二說:你這是挖了個坑讓我跳,做了個套讓我鉆呢!

白石虎說:表叔,咋能這么說呢。一樣的話到你嘴里咋就那么難聽呢!俗語說,識時務(wù)者為俊杰。表叔是個能掂量那頭輕那頭重的人!

何老二長嘆一聲:我這么辦,有些傷良心呢!我對不起大臣呢!

白石虎說:咋能這么說呢?什么對不起對得起,你沒房子住,誰給你騰地方住了?大年家里的故意往外攆你,誰去給你勸勸大年家里的了?你對不起他,那誰對不起你?白石虎說的大年是何老二的獨子,老實人,在外面打工。

何老二又唉了一聲。

白石虎聽到何老二的第二聲“唉”,心中暗喜。他清楚,他的話已如打蛇一樣,打到何老二的“七寸”上了。他掏出手機看看時間,時間還早。離交警隊事故科的人到來還有一段時間。他明白,他還得用話再夯實夯實何老二。

白石虎說:表叔,老俗語,人不為己,天誅地滅?,F(xiàn)在這社會,誰辦事不都是把自己放在前面?再說了,當時是黃昏,你沒看清人,這個都能說的過去。況且,你只要改口說不是小豹的事,你還能得到老年宅,這樣的好事你只要動動嘴就得到了。

何老二沒吱聲。

白石虎丟給何老二一只煙。何老二拾起點上,深深吸一口。白石虎說:表叔,俗語說,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你現(xiàn)在要是把握不住機會,到時候,你后悔可就晚了!

何老二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唉!

這一聲嘆氣嘆得白石虎那個舒服,白石虎明白,他今天所有的低三下四,所有的努力都為何老二的這聲嘆息……

大臣知道他不是白小豹撞的,是一個星期以后的事了。從縣交警大隊事故科的同志來調(diào)查后,他就在一直等著處理的結(jié)果。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大臣坐不住了,打電話去問,事故科的同志說了,你的事情還是個麻煩事,一時半會還不好處理。大臣說這不是板上釘釘嗎?我是白小豹撞的嘛!事故科里的同志說,我們前幾天去你們找目擊者調(diào)查,目擊者說肇事者不是白小豹。大臣說咋回事?哪個目擊者?事故科的同志說,我給你查查筆錄,你稍微一等,嗷,對了,是何進才。大臣說不會吧?你是不是弄錯了?事故科的同志說:白紙黑字,還會有假?是何進才!

大臣的臉一變顏色,他媳婦就問是怎么回事?大臣說:咱二叔改口供了,說不是白小豹撞的我。大臣的媳婦說;咋會呢,別胡說八道了。咱二叔能辦那樣鉆過頭去不顧腚的事?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大臣說,我也不相信??扇思沂鹿士频耐臼沁@樣說的。

大臣媳婦說:不管誰說,我就是不信。我感覺這是事故科的人找借口,故意為他們不給咱處理事才這么說的!

大臣說:但愿是這樣。大臣好像不放心,之后又對媳婦說,不然,你去事故科問一問,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媳婦說:好,我去。咱只有這樣親眼看了,才知道事故科的人騙沒騙咱們……

何老二等了兩天沒有等來白石虎。沒有等來白石虎告訴他他的老年宅在哪兒。何老二沉不住氣了。奶奶的,白石虎個婊子的兒別把我這事忘了吧?何老二想:不行,我得去找白石虎!

村委會里沒有白石虎。

何老二狠狠心去了白石虎的家。白石虎闊門大院,占地一畝多,在他們村,那是首屈一指的大院。大門洞開著。門口一左一右拴著兩條狗。都如牛犢般大小,是狼狗。

看到他,兩條原來坐著的狗都站起來,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村來人都知道白石虎家的狗厲害。以前白石虎家只有一只狼狗,被人藥死了。白石虎在村子里的大廣播上整整罵了一星期,后來,白石虎就找來了兩只狗把門。誰要進白石虎的家,離老遠就得喊,讓他們把狗看起來。

何老二離老遠就喊:石虎在家嗎?沒人答理。何老二就又喊:村長在家嗎?也沒人搭理。見何老二這么大聲地喊,在一旁正在嘮閑磕的一個老人告訴何老二說,石虎在家呀?你來之前進的門,他怎么不搭理呢?

何老二說我也不知道。說不知道,何老二隱隱約約知道白石虎為什么不搭理他了。他就想硬往白石虎家去,拴在門口的兩只狗就像兩只虎似的嗚嗚嗚地撲上來。嚇得何老二連連后退,沒注意后面有塊磚頭,何老二一下子被磚頭絆倒了,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一跤摔的好實在?。『卫隙透杏X,他的兩瓣腚已摔成是四瓣的了,不,是六瓣的了!

捂著腚,何老二狠狠地罵了:白石虎,你個狗日的兒……

回到家,何老二摸著腚,越想心里越氣憤。不見我,你白石虎躲了初一能躲了初二?不行,得再去!這次何老二多了個心眼,他帶了根可手攥的木棍。

何老二還沒來到白石虎門口,兩個狗就嗚嗚地從門里沖出來了,要往他身上撲。何老二掄起手中的棍,朝著往自己身上撲的狗就是一棍,那狗嗷嗷地叫著,躲到了一邊;另一個狗見勢撲上來,何老二一偏身子,狗撲了個空,狗被惹急了,反過身就又向何老二撲。何老二照著那狗的身子就是一棍。這一棍好重啊,狗嗷地一聲尖叫,夾起尾巴躲了。這時,屋里跑出白石虎的老婆梨花。梨花說:是誰?那個龜孫打我的狗?endprint

何老二說:是我打你的狗!是我何進才打你龜孫的狗!

梨花說:嗷,原來是何老二,你憑什么打我的狗?

何老二說:我什么也不憑,就憑他要咬我,我才打他!

梨花說:你在你家我的狗能咬著你?我的狗是到你家去咬你?

何老二說:我到你家來,你家的狗不讓進。

梨花說:狗是看家的,當然他不讓人進家了!你拿著木棍到我家來,你這是想干什么?你何老二想干什么?

何老二說:我什么也不想干,就是想見白石虎!

梨花說:白石虎是你什么人,你想見就見?

何老二說:他要不是咱們村的村長,我才不尿他呢!

白石虎從屋里走出來說:吆,誰這么大的口氣?不尿我???!

何老二說:表侄,是我!

白石虎就嚷梨花說:去去去,你老娘們咋呼個啥?何二表叔,今天你在家吃什么?說話怎么這么沖?

何老二說:我剛才來,你為什么躲屋里不見我?

白石虎說:我什么時候不見你了?我這是剛從鎮(zhèn)里開會回來。還沒坐下呢,你就來我家打我的狗,我的狗怎么得罪你了?你看,還帶著木棍?何老二,你說你到底想怎么著?

何老二一看白石虎發(fā)怒了,口氣先軟了下來說:爺們,你先消消氣,我今天到你家來,是想問你我老年宅的事。

白石虎說把臉仰得高高地說:我不是給你說很多遍了嗎?老年宅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事,你想要,他想要,大家都想要,咱們村就這么點地,都要了怎么辦?

何老二低著聲音說:你不是說好了嗎?為了怕白石虎不承認,何老二故意提醒:就是前天來調(diào)查的時候,你不是說要給我嗎?

白石虎說:你還好意思說呢!大臣撞著了,本來根上梢上沒小豹的事,你不是硬說是小豹撞的嗎?我不那樣做,你會給來調(diào)查的同志說真話嗎?因為這個事,我沒找你的事,沒告你個誹謗誣陷罪,就是給你面子了!

何老二氣的半天沒有反映過來,好半天他才用手指著白石虎說:你,你,你……

白石虎說:我怎么了?

何老二說:你,你說話不算數(shù)!

白石虎說:對你這樣的人能說話算數(shù)嗎?……

何老二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他清楚,他被白石虎操了。不光操了,而且是實實在在嚴重地操了!

何老二越想心里越憋屈,一路上他都不停地罵著:天殺的白石虎!

大年家里的正奶著孩子,看見何老二進門了,不光沒躲閃,反而把奶子往上掀了掀,一片白如太陽光一樣刺了何老二一下。何老二的頭立馬就低下了。他重重地用鼻子哼了聲!

兒媳也哼了聲。

何老二此時知道兒媳婦為什么哼。他清楚,給白石虎吵,越吵他越光榮,他越是個人物;可和兒媳婦吵,他會越吵越不是人。何老二只好硬硬的把要涌上喉頭的話壓下去了。

這個時候,大臣的媳婦來了。大臣先去交警大隊的事故科,找到了處理大臣被撞事件的人。人家把何老二寫的證明材料給大臣媳婦看了,大臣媳婦雖然在去之前有心理準備,但看了她叔何進才的簽字,還是一下子懵了。她不明白她叔何進才怎么會有這360度的大轉(zhuǎn)彎。指證是白小豹,別說是他,就是別人,實事求是地指證肇事者,這是一個人最基本的做人原則。并且,指證了白小豹,大臣花的醫(yī)藥費有著落了,因為現(xiàn)在新農(nóng)村農(nóng)民合作醫(yī)療那一塊報銷的只是看病,而不是看傷。大臣所花的這些錢根本不是病,是傷,不在報銷的范圍內(nèi)。

何老二看到大臣的媳婦來了,眼神就先有些慌了。就說:侄媳婦,你,你怎么來了?

大臣媳婦強壓著怒火問:二叔,我是來問你一件事的。

何老二明知故問:什么事啊?

大臣的媳婦說:事故科來調(diào)查的簽字是不是你簽的?

何老二低下了頭。

大臣的媳婦不依不饒:你親口對我說,是不是你簽的?!

何老二小聲說:是我簽的。

大臣媳婦的火騰的起來了:你快七十的人,你怎么睜著兩眼說瞎話?明明你看到是誰撞的大臣了,你怎么在簽字的時候胡說呢!

大年家里的抱著孩子過來了。她問大臣媳婦:嫂子,怎么回事?你看你氣的,消消氣再說!

大臣媳婦就握住大年家里的手說:妹子,我可叫你公公把我氣死了!之后,大臣媳婦就把他去事故科看到的簽字的事一五一十給說了。大年家里的說:不會吧,這可是腦子進水的人辦的事,他不會辦的!

大臣的媳婦越說越氣:好狗還知護三村呢,你白活這么大了!

何老二理虧,他想解釋,但不知怎么說好。

大年家里的說:大臣可是你的親侄子,你咋會辦這樣的事?你說,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這時,何老二的大哥來了。何老大呵斥了兒媳和侄媳婦:你們都給我少說兩句!說多能解決問題嗎?都給我閉嘴!

何老大拉著何老二進屋了。何老大自個找了個板凳坐下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扔給何老二一支,然后自個點著,狠狠吸了一口。

何老二也從口袋里掏出火機,點上煙。

過了一會,何老大問了:老二,你告訴我,白石虎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

何老二說:我什么好處也沒得啊!

何老大仿佛不認識何老二似的:什么,你什么好處也沒得?鬼才信你!

何老二說:是這樣的,之前白石虎說給我老年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大年家里的住不到一塊去!

何老大問:我說呢。這里面肯定有貓膩。不然你不會反水。老年宅給了嗎?在哪兒?

何老二說:別提了,我正一肚子氣呢!我剛從白石虎個婊子兒哪里來,他原來是騙我的,根本沒打算給我!

何老大說:該!活該!白石虎是什么人?你跟他玩,他玩死你!

何老二說:哥,你看,這事還有什么補救嗎?

何老大說:老二啊,你知道你這是辦的什么事嗎?這叫人嫌狗臭!你活到這么大的年紀了,怎么這么點事你還不明白?不說是為你侄子,就是別人,你也不能昧著良心說瞎話啊!做人啊,心要放正,脊梁骨才直溜!endprint

何老二說:哥,我錯了,你看這事咋辦?!

何老大抽著煙,長出一口氣,唉!當然,這一聲“唉”的里面有什么,何老二全聽出來了。何老大沉思一會說:俗語說,解鈴還需系鈴人。我看唯一的辦法就是你去趟交警隊事故科,實事求是地給人家辦案的,把你那天看到的情景說清楚就可以了。

何老二問:再去說,人家能信嗎?

何老大說:我看,也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何老二是第二天和大臣的媳婦去的縣交警大隊事故科。找到處理大臣車禍的那幾個人,何老二對辦案的女交警說,我是來舉報是誰撞的何大臣。

女交警說好啊,歡迎你提供線索。并說,上次我們?nèi)ツ銈兇逭{(diào)查,你不是都回答了嗎?

何老二說:當時在村里,有些話我沒敢說。

女交警安排辦公室的辦案人員說給何老二做筆錄,并說,這次可不要說一半留一半了,對誰都不好。

何老二就把那天看到的,都一五一十地給辦案的人說了。最后說:大臣就是被白小豹撞的,我也差點被撞著呢!

之后做筆錄的把自己記下的讓何老二過目,看看還有那些地方?jīng)]寫清楚,或?qū)懙牟坏轿弧:卫隙戳艘幌?,說,好,很好!之后,他就在筆錄的下面簽下了自己的大名:何進才。

白石虎走進何老二的院門,是何老二從縣交警大隊事故科回來的第二天。是晚上。因為在第二天,縣交警隊事故科的人就去白石虎家找白小豹來了解了。白小豹一口咬定他那天沒喝酒,一直在家里,沒出門。并且他根本就沒撞大臣,更不知大臣怎么會被撞。辦案的人員說,話不要說的這么滿,有目擊證人看到你撞人了。并且目擊證人看到的說的,和那天和大臣被撞的情景完全一致。之后,辦案人員去白小豹家,看了他的摩托車,輪胎的胎花和現(xiàn)場留下的胎印完全一致。

雖然如此,白小豹還是堅持說自己一直在家,沒有出門。辦案人員說,我們不相信你說的,我們相信證據(jù)。辦案人員把何老二的筆錄翻給白小豹看,并說,證據(jù)確鑿,還怕你不承認嗎?白小豹說我沒撞就是沒撞。辦案人員說,你說沒撞就沒撞嗎?到時候證據(jù)會替你說話的。當然當辦案人員一走,白石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白小豹問白石虎:爸,咋辦?

白石虎問:你看清真是何老二簽的字?

白小豹說:簽的是何進才。何進才不就是何老二嗎?

白石虎皺著眉說:咋回事,上次不是他作證說不是你嗎?

白小豹有點不耐煩了說:那我還想問你呢!

白石虎長出一口氣說:對了,你不是有一個表叔在縣交警大隊的嗎?是什么副隊長,我打電話問問,是怎么回事。

白石虎之后就打了,之后沒多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白石虎沒有想到何老二又去了事故科重新做筆錄。聽完后,白石虎就罵了一句何老二。白石虎就問表弟,他現(xiàn)在怎么辦?表弟說,要說不好辦也不好辦,要說好辦也好辦。

白石虎說:你說好辦是怎么個好辦?表弟就給白石虎支招:你讓原來的證人再去一趟事故科,讓他重新做一次筆錄,就說肇事者不是白小豹。要是他們問那你現(xiàn)在說的是不是真話,就讓他說他對你有意見,故意報復(fù)你的,后來良心發(fā)現(xiàn)了,所以又重新來做的證!

白石虎一聽好好好,這個好辦。只要你給我說出辦法,我會想盡千方百計,讓做證的人為咱服務(wù),替咱出力!

想來想去,白石虎知道,他只有如此這樣了。

何老二家的大門是虛掩著,白石虎推門就進來了,一進門就喊:何表叔在家嗎?何表叔在家嗎?

何老二出來了,問誰啊?看到是白石虎,何老二嗷地一聲,大聲說,我沒看清,原來是村長表侄?。?/p>

白石虎說:怎么,表叔。還生著我的氣呢?你呀,太小心眼了!你看,我早就不生氣了!

何老二說:我又不是村長,我哪有你那么大心胸?

白石虎說:好了表叔,就算我來給你賠不是的好不好?你老人家消消氣,氣大傷身??!

何老二哼了一聲。白石虎說:怎么,表叔,你就這么沒人味?我到你家了,也不讓我到你屋里去坐坐?再說了,我今天來,是為你老年宅的事來的!

這時,大年家里的從屋子里出來了,一看是白石虎,就招呼:是白主任啊,快屋里坐??!

白石虎說:你看我家弟妹多懂禮,哎呀,表叔,您家能娶到弟媳這樣的兒媳婦,是你表叔八輩子燒高香燒出來的!

大年家里的被說得不好意思,說,你看白主任說的,你們屋里喝茶!

白石虎進了何老二的房子。何老二住的房子是四間平房。他住東邊兩間,兒子住西邊兩間。因為老伴前兩年有病去世了,所以何老二就一人住著兩間。何老二早就和兒子分開家了??涩F(xiàn)在一個院子里住著,說一家不是一家,說兩家不是兩家,住的很憋屈,大年家里三口人住兩間房子,也住的很擁擠。何老二很明白兒子的狀況,早就想搬出去了??煽嘤跊]老年宅,一直和兒子困在一起。

白石虎坐下就說:表叔,我今天來是為你老年宅來的。

聽白石虎說起老年宅,何老二心里一動,嘴上卻說:老年宅這么難要,我不要了,我今年已經(jīng)奔七十了,還能在活幾年?不要了!

白石虎知道何老二為什么這么說,這是心里有氣呢。好,我讓你有氣!白石虎說:嘿嘿嘿,我不知何表叔不要老年宅了,看來我今天這一趟是不該來的!那好,表叔,我走了,你忙吧!

白石虎說完站起身就走。邊走邊說:這一趟真不應(yīng)該來!真不應(yīng)該來!

何老二沒想到白石虎說走就走。他一時不知怎么辦才好,愣在了那里。白石虎這時走到了院子里,就聽見大年家里的說:白主任,咋不再坐會?這就走?

白石虎這時也怕何老二不出來追。一出門他就有些后悔了。但沒辦法,話一出口了,就像潑出去的水,不好收了。大年家里的這樣一招呼,給了他一個臺階,他就坡下驢,穩(wěn)下身子說:我來給你公公說老年宅的事,沒想到你公公說不要了。你看,我這不是多來一趟嗎?endprint

大年家里的說:我公公說不要老年宅了?他這不是過糊涂了嗎?大年家里的故意提高聲音說:他才多大,就這么糊涂了?

何老二也從屋子里出來了,說:表侄,你看看,我還沒一說呢,你就走了。我咋能不要呢!走,咱們屋里子去說!

白石虎心里暗暗得意,就故意拿捏說:表叔,你看,你都說不要了,你不要我還在你這里呆干啥?我還是走了!說著就轉(zhuǎn)身要走。

大年家里的就一把把白石虎拉住了。說白主任,咋能走呢?我爸要老年宅。他要不要除非他腦子進水了!

何老二心里那個氣啊。但又不好意思說,只是說:你看,我說句話你就當回事,我不是說氣話嗎!我哪能不要呢!

白石虎說:誰不知你何表叔是說一不二的人,你說不要就不要,我還是不坐了。我扛著熱臉來對你這個冷屁股,我犯賤啊我!不坐了,說啥不坐了!你何老表叔下一步想要你也別找我了!

大年家里的說:你看我爸這事辦的,什么事你說你辦不瞎?人家白主任上咱家來說老年宅的事,你不光不感激,還往外攆,你說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石虎說:就是。還是表弟媳婦懂事理!我剛才不是說嗎,何老表叔家能娶你,是他八輩子燒高香了!

這句話說得大年家里的差一點找不著北,大年家里的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說:你看白主任說的。不管怎么樣,得給我爸個老年宅。不然,我們的小孩要是娶了媳婦,我們到那里住去?我和大年反正不像我爸這樣,惹人煩了還不知道!

白石虎說:是啊,是啊。還是表弟媳婦有遠見。不做那些現(xiàn)上轎現(xiàn)扎耳眼的事兒!

何老二越聽越不是滋味,兒媳和白石虎的話都是話里有話,都是針對他的。他忙著讓白石虎到自己屋里去。白石虎只好趔趔趄趄地跟著何老二進了東屋。

白石虎說:你不是不要嗎?怎么拉我干什么?

何老二說:爺們,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說你今天來干什么的?

白石虎說:我是來給你商量老年宅的事呢!

何老二說:爺們,你來干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白石虎故意問:你說你清楚,你告訴我,我今天來是干什么的?

何老二說:你今天來是為了我作證的事!

白石虎說:你作證的事?你作的什么證?

何老二說:我證明大臣是白小豹撞的!

白石虎說:你不是作過證,證明不是嗎?

何老二說:我后來覺得我不能說瞎話,不能昧著良心胡說。就又去縣交警隊事故科把真話說出來了!

白石虎說:你何表叔怎么是這樣的人呢?出爾反爾,你這樣的人怎么能交呢?

何老二說:我出爾反爾了?我什么時間出爾反爾了?我去你家找你問老年宅的事,你在家里不理我。你那是逼我呢!

白石虎說:我什么時間逼你了?何老表叔,你說我什么地方對不住你?我千方百計給你弄老年宅,你不感謝我也不生氣,你是表叔,再說我是村長,這些事是應(yīng)該干的,可你卻到我家打我的狗。你說你這是人干的事嗎?

何老二說:我到你家找你說事,你躲著不理我,你家的狗又把著門不讓進,我當然要打你家的狗呢!

白石虎說:打狗你也得看主人,你到我家打我的狗,你這是在打我呢!俗語說:是鱉還得扒扒沙呢!

何老二說:這么說,什么事都怨我了?

白石虎說:不怨你還怨我?當然是怨你了!

何老二說:所以你說不給我老年宅?

白石虎:不是氣話嗎!你打了我的狗,我要再說給你老年宅,我白石虎成什么了?不是成了誰想欺負誰就欺負的人了嗎?我以后還怎么在咱村子里混?我這個村主任還干不干?

何老二說:那這么說是我做錯了?

白石虎說:你說你什么事做得新鮮過?你不都是活鮮的鯉魚不吃專等到臭了糟了才吃?

何老二說:我怎么覺得這些事都不怨我呢!

傻子還不說自己傻呢!白石虎說:這個事咱不說了。我給你不計前嫌,何老表叔,今天來,以前的事咱不說了,就是來說老年宅的事。做人咱得講良心,我就這樣為你辦事,我想,你以后也得這樣為我辦事。我心換你心,四兩換半斤嗎!

何老二說:我什么時候辦事不講良心了?

白石虎說:你剛辦了一個爛良心的事!你明明說不是小豹撞的大臣,沒想到你又偷偷去縣交警大隊事故科,胡說是小豹的事!

何老二: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白石虎說:我今天這么晚來,就是來問一下你要不要老年宅的事。你要是打算要,到時候村兩委在商量定給誰的時候我提出來,請大家討論。你要是不要,那就拉倒,算我嘴上抹石灰--白說!

何老二說:我要。哪能不要呢。我一定要!

白石虎說:你要是真要,咱好說,你明天去縣交警大隊事故科,你把你胡說的話改過來。不然,我這一關(guān)你就過不去!

何老二說:我剛改完,怎么能再去改?這不是小孩玩尿窩窩嗎?

白石虎說:你不改過來,我怎么給你說老年宅的事?。磕氵@不是明顯地在操我嗎?在給我玩里格楞嗎?

何老二說:我沒操你啊?

還說沒操我?你頭天說的,第二天就改了?這叫磕一個頭放十八個屁!白石虎看自己的話打著何老二的痛處了,就見何老二要慢慢地軟下去,白石虎的底氣就上來了,他就用手指著何老二的鼻尖說:何表叔,你想要老年宅咱好說,你去事故科把你說的話再改過來。你回來我就給你老年宅。不然,你想要老年宅,下輩子吧!

何老二說:你這不是在嚇唬人嗎?

白石虎說:我就是嚇唬你了!你不去改過來,就別想要老年宅!

何老二說:交警隊又不是我家開的,我說去改就能改?

白石虎想對何老二說他已經(jīng)給事故科的說好了,去了就你能改。想了想,這話不能說,說了,他就等于把他找的人供出來了,給何老二留下把柄了。就說,你去就是,你只要給他們說你是去作證的,你這次絕對說的是真話,他們就會給你改!endprint

何老二說:我再去?我那成什么了?我,我能對得起我大臣侄子!

白石虎說:對得起對不起你自己掂量著辦!大臣是皮肉傷,說好是很快的??赡愕睦夏暾墒沁^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以后是再也不會劃了!

大年家里的這時進屋了,看樣她在門外邊聽多時了。她進屋就對何老二說:爸,白主任說得有道理,你明天去交警隊就是,看看能不能改過來!

何老二用眼白了一下兒媳婦。大年家里的知道何老二為什么這么看她,就說:這有什么難的,明天去一趟縣里不就得了!

白石虎說:還是表弟媳婦是明白人。何老表叔,你以后得要多向大年家里的學學!說完就指著腦袋對大年家里的說:多給何老表叔上上課,他這兒,缺油了!

白石虎說完之后就走了。

看著白石虎的背影,何老二說:啊,呸!

大年家里的說:賊走了伐扁擔,有什么用?

何老二說:他這是給我做交易呢!

大年家里的說:做怕什么,咱又不吃虧!

何老二說:怎么不吃虧?吃虧大了!

大年家里的說:大什么大?大臣哥沒有生命危險,說好是很快的。大臣哥最大的損失也就是個醫(yī)療費的問題。現(xiàn)在有農(nóng)民合作醫(yī)療了,看病能報銷一部分。即使損失也只是二三千塊錢的事;可你呢,你卻損失一位老年宅?,F(xiàn)在這老年宅不是你拿錢就能買來的!五千八千你能買來嗎?你要能買來,我們兩口子給你出錢!

何老二說:你大臣哥那邊我怎么交代?

大年家里的說:怎么交代?不好交代你就不交代就是了!真是的!

何老二說:那我怎么辦?

大年家里的說:怎么辦?明天去縣交警隊一趟,改過來就是!

何老二說:那……

大年家里的說:那什么那,去就是!真啰嗦!

何老二第二天就又去了縣交警大隊事故科。事故科的人看到他說,又來了!

何老二就忙點頭,說來了。

事故科的一個戴眼鏡的同志說:你不是前幾天來過的嗎?

何老二說是的,我前幾天來過。

那戴眼鏡的同志問:你是牽扯誰的案子來的?

何老二說:是何大臣被撞的事。

那戴眼鏡的同志一聽說:我想起來了。你是來當證人的,是不?何老二忙點頭說是是是。

坐在一旁的一個男的一聽,忙過來伏在戴眼鏡的同志耳上說了幾句。戴眼鏡的同志聽著點頭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好,我重新取證就是。

那戴眼鏡的同志就去了檔案櫥上抽出一個文件盒,從里面抽出一沓筆錄,看了兩眼,又放下了問:你不是做完筆錄了嗎?

何老二不知如何再說,只是點頭說:以前做的不算。不算!

戴眼鏡的同志說:你這次說的算不?

何老二說:這次算,這次算!

之后,戴眼鏡的同志就給何老二重新做了筆錄。做完了,讓何老二看了。當何老二看到上面寫著自己說的“自己沒有看到白小豹撞大臣”的字樣時,臉上就一陣發(fā)燒。唉,傷天良呢!

戴眼鏡的同志說:你簽字按手印吧!

何老二簽了字按了手印。

戴眼鏡的同志說:你看你,反反復(fù)復(fù),你這是最后一次,以后可不允許你再來改了!

何老二說:不會了,不會了,我咋會再改呢!

何老二從縣里回來就直接去了白石虎家。

白石虎在家。白石虎的老婆梨花看到何老二哼了一聲。何老二裝作沒看見,他對白石虎說:我去縣里了!

白石虎說:去了?

何老二說:我又做了筆錄。

白石虎說:你怎么說的?

何老二說:我說我沒看到是誰撞的大臣。

白石虎說:就這些?

何老二說:我說大臣不是白小豹撞的。

白石虎說:本來就是嘛。老何啊,有句話你知道嗎?

何老二說:哪句話?

白石虎說:好人都死在證人嘴里!

何老二咽了兩咽唾沫,把來到嘴頭上的兩句話硬壓下去了。他長出一口氣。說:表侄,你看,那個……

白石虎沒等何老二說完就接話說:是不是老年宅的事?你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就是!還有,你說你去縣里了,別是騙我的吧?

何老二說:我怎么會騙你呢?我那是什么人了!

白石虎說:你前兩天不是剛騙完我嗎?誰知你這次騙不騙我?

何老二說:你要是不放心,你到縣里去查一查,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嗎!

白石虎說:問我是一定要去問的,因為,我對你不放心。

何老二把又到嘴上的話壓下去了,低著聲音問:表侄,你讓表叔辦的事,表叔都辦了,你答應(yīng)表叔老年宅的事,你也得給表叔辦。

白石虎:我讓你辦的什么事了?我怎么聽你是在要挾我呢?!我讓你辦什么事了?你重新去做筆錄,這說明你良心發(fā)現(xiàn)。不是小豹撞的大臣,你硬說是,天地都不容呢!你去重做了筆錄,這說明你能及時改正你的錯誤,沒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你知道嗎,你那是做偽證。做偽證,是要追究法律責任的!這個說起來,我們家是能告你誣陷罪的!

何老二說:你怎么這么說呢!

白石虎說: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真的就是真的,雪窩里臥死孩子,那是早晚的事!

何老二聽了,氣得像老牛一樣,不停地大喘氣。白石虎用眼角一瞅,他早就看到何老二的模樣了,他清楚,他要再多說幾句,何老二一定會扭頭就走。話說出去還得要收回來,不然,就要像上次一樣,他要犯大難為了。

白石虎說:表叔,你回家等著吧。什么時候安排給你老年宅,我心里有數(shù),不就行了!

何老二說:你不是說要一定給我嗎?

白石虎說:你回家吧,有些事,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何老二說:那要什么時候好能給老年宅?endprint

白石虎:說快也快,說慢也慢。你在家耐心等著就是。

何老二說:那我,就先回了?

白石虎說:先回吧,該給你的到時候自會給你……

何老二回到家,大年家里的問:你去縣里了嗎?

何老二說去了。

大年家里的問:改過來了嗎?

何老二說:改過來了。說完何老二長出一口氣:唉!

大年家里的說:改過來好。改過來好。

何老二在心里罵:好個屁!他沒敢說出來,只有在肚子里罵。罵過了,心里就舒服多了。之后,何老二就感覺到了害怕,這個怕來得無緣無由,說來就來了,有一種偷人東西被抓住似的怕。這是怎么回事呢?

何老二明白:他的這個怕,是來自自己的良心……

何老二就窩在家里不出門。這幾天,族里一個近門的孫子結(jié)婚,請他去執(zhí)喜。他沒去,悶了人家的帖。結(jié)婚那天,近門的孫子把他爺爺搬出來了專門來請,何老二只好去了。去了也凈往人少的地方蹲。族里人都說何老二變了。以前的何老二可是哪兒人多往哪兒去的。并且還喜歡亂支派人,今天這是怎么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何老二心里有他的小九九。他清楚,他怕的是誰。那一天,何老二一直呆在發(fā)放煙酒的屋里,幫著內(nèi)柜上的人發(fā)放煙酒。到喜事罷了,所有來執(zhí)喜的都在一個棚底下喝酒。當然,他哥何老大也在。何老二趁人沒注意,偷偷遛回家了。惹得近門的孫子又來家里叫,何老二好說歹說,說自己頭疼不舒服,才沒去。

忙了一天沒吃啥,何老二送走了近門孫子,就覺肚子餓了。何老二就開始到廚房里找飯吃,看有剩下的半碗菜,又往里面倒半碗開水,就著煎餅,吃開了。

大年家里的看到了,就用鼻子哼了一聲說:真沒見過你這樣的,放著現(xiàn)成的大席不吃,到家里來吃剩菜泡煎餅。最后又加了句:爹,你哪輩子吃夠的大席?

何老二看了看兒媳,張嘴想想給兒媳婦說他為什么不吃大席的原因,后來想了想,沒必要,說了兒媳婦會更看不起他。就只好又趴下頭吃起來……

之后沒幾天,趁一個晚上,何老二又去了白石虎家??汕桑资倧耐饷婊貋?。問:還是老年宅的事吧?

是,爺們。你看看,盡快給了吧!

這個事一直沒有定呢。等商量定的時候再說吧。

什么時候商量定呢?

不好說?。?/p>

怎么不好說呢?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表叔,你怎么這么說話呢?什么是我一句話的事?

你不是咱村的村長嗎?村里不是你說了算嗎?

村里不是還有支部書記嗎?他是一把手,他說了算。

你是說石頭嗎?石頭他是騾子的屌,不管事的,誰不知道,咱村上的事,你說了算!

你怎么能這樣說何書記呢?再說你們是自己,是爺們,也不能這樣說。你這樣說,不光是對他不尊重,而且是對我們村支部不尊重呢!

我是說,誰不知道,咱村的事,他說了不算,只有你說了算。

是這么回事,也不能這么說,知道嗎?

為啥?

要尊重人。尊重人,知道嗎?雖然他是你本家侄子,你也不能叫他小名石頭,要叫玉福書記,或者是何書記。

嗯,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關(guān)于老年宅的事,我比你還急。奶奶的,上頭這事那事的,這不,計劃生育的明天又來檢查,聽通知說是市里來抽查,抽查出那個鄉(xiāng)鎮(zhèn)不合格,書記鎮(zhèn)長當場捋,現(xiàn)在咱們?nèi)l(xiāng)都在忙這事呢!

那我的事?

你說是你的事重要還是這個全鄉(xiāng)的計劃生育抽查重要?

當然是全鄉(xiāng)的工作重要了。

就是啊,何表叔的思想有進步了。是不是我的表弟媳婦給你上政治課了?說起來,你的事是芝麻,而計劃生育是西瓜,我們不能為了你的這個小芝麻而丟了大西瓜,對不?

那……

再多等幾天吧,你放心,我會把這事放心上的!

那,那你一定當回事,別忘了?

我咋能忘了,你放心?;匕?,啊!……

那,那我就回了。

何老二就趿拉著步子回了……

這天,大臣出院了。是大年家里的告訴他的。說:爹,大臣哥出院了。

何老二當時坐在院子里用柳條子編著一個條筐,就問:出院了?

大年家里的說:那還有假。我剛從他家門口路過看到的,是出租車送回來的。

何老二說我知道了。之后何老二一邊編著條筐一邊在尋思,不論如何怎么說也覺得應(yīng)去看看大臣。

之后,何老二收拾了一下手中的活,然后出門了。他去了代銷點,狠了狠心,買了一箱子蒙牛奶,去了大臣家。

來到大臣大門口,何老二不知邁左腳還是右腳,正尋思間,大門開了,大臣媳婦站在了門口。大臣媳婦看樣子想出門,看到何老二,大臣媳婦的聲音大了,就問:吆,這不是二叔嗎?二叔你這是干啥去?

何老二說:聽說大臣回了,我來看看。

大臣媳婦說:你有這么好的心嗎?你的心不是被狗吃了?

何老二說:侄媳婦,你怎么能這樣說話呢?!我是你叔。

大臣媳婦說:你還知道你是我叔,天底下有你這樣的叔嗎?你說有嗎?

何老二說:我,我咋了?不是我看到大臣被撞了,送到醫(yī)院去的嗎?

大臣媳婦說:咦,你還好意思說呢!我都替你臉紅呢!

何老二說我臉紅什么?不是我救的大臣嗎?

大臣媳婦說:你還提你救大臣的事,你沒把我們家坑死??!說著大臣媳婦的淚嘩地就流了。

何老二說:你看看,你這說的什么話,大臣回來了,我來看看大臣,你就說這么多,真是的!說著把蒙牛奶放下說:我給大臣買的。我走了!

大臣媳婦看見那箱子奶,氣更大了,她彎腰提起那箱子奶,狠狠朝何老二身后扔去,說:我們家不稀罕你的奶!endprint

何老二聽到身后箱子落地。再看大臣媳婦,已進家關(guān)上大門,那個氣啊。一旁有人就勸,說:老二,大臣家里的既然不要,你也就別找這個沒意思了。說著把摔在地上的奶拾起交給何老二,并用手推送著何老二回去。

何老二接過那箱子奶,拍拍上面的土,對著大臣家哼了兩聲,回了。

何老二沒先回家,而是先去的代銷點。何老二想把這箱子奶退了。代銷點的老板接過奶箱一看,說:老二叔,不是我不給你退,你看,你把箱子都摔壞了。包裝壞了,是不好賣的。

何老二說:不然你就多扣兩個錢,行不?

老板說:不是多扣不多扣錢的事,關(guān)鍵是我不好再賣了。要是箱子不壞,退你錢就是,我就算替你買來的就是。以前,你拿的一些東西,用不了,不是我都給你退了嗎?老二叔,這箱子奶又不是值錢的物,你留著喝就是。

何老二說:我這么大歲數(shù),還喝奶,說出去人家笑不掉大牙!

老板說:老二叔,你看你老土了不是?,F(xiàn)在都時興有年紀的喝奶呢。你就留著喝吧。

何老二不好再說什么,只好提著回家了……

何老二剛進家,大年家里的看到了,看著何老二一臉不高興,手里還提著箱奶,就問:咋了?

何老二把奶放下說:別提了。

大年家里的問:怎么了?

何老二說:我拿熱臉碰了個冷屁股!之后就給兒媳一五一十說了。

大年家里的說:你那是自找的,知道嗎,是自找的!

何老二說:我咋是自找的呢?我去看看大臣,不光不讓進門,還把我的東西扔了。哼,當官還不打送禮的呢!

大年家里的說:你去看大臣,是你自己覺得理虧。你想了,大臣嫂子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抱著僥幸的心去找沒意思,我就說活該!

何老二說:怎么,你也這樣說。那我怎么辦?

大年家里的說:心里沒病死不了人。你心里裝著事,還以為自己做的事高明,雪窩里能臥死孩子?

何老二唉了一聲,不再吱聲了。

剛吃過午飯,大臣家里的來拍何老二的門。大年家里的開的門。說嫂子,家里坐。

大臣家里說:二叔在家嗎?

大年家里的用嘴一噥,說:在屋呢。

何老二聽到是大臣家里的,知道躲在屋里就顯得自己見不了人,就走出東屋的門。他迎住大臣家里的問:你來找我干什么?

大臣家里的問:我來問你,大臣是不是姓何的骨血?還是大臣是南邊大路上張三李四的親孫子?

何老二說:你這是說的什么話?

大臣家里說:不然你為什么你胳膊肘子往外拐?好狗還知護三村呢!你呢,連你侄子都不護。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的心怎么變化這么快!

何老二嘴上還強硬說:我的心怎么了?

大臣家里的說: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嗎?明明到事故科把你看到的改過來,你什么時候又轉(zhuǎn)軸了?啊,你給我說,你到底是因為什么?

這時,何老大從門外走了進來。來到何老二跟前,啪地抽了何老二一巴掌。何老二看著大哥說:你,你,你怎么扇我!

何老大說:我扇你這是輕的了,老二,我問你,你哥我對得起你嗎?

何老二說:哥,你怎么這么說,你對得起我。

何老大說:好,我問你,你為什么又去縣交警大隊把證詞改了?

何老二知道何老大為什么打他了。就低下了頭,喊了聲:哥。

何老大不依不饒:當著大臣家,當著你大年家,你給說清楚!

何老二抬頭看了一眼兒媳婦。大年家里的抱著孩子去一邊了。何老二清楚,兒媳婦是不會給他解釋了。只好說:這樣好不好,咱別在院子里,咱屋里去,我把前因后果給你說清楚。

何老大看了看一院子的人,知道何老二肯定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隱情,就用鼻子重重哼了一聲,先進屋了。

何老二看大哥進屋了,就也進屋了,大臣媳婦雙手抱膀也進屋了。

何老二看大家都進屋了,就把他想要老年宅的事和為什么兩次改口的事說了。之后何老二說: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我和大年家里的的關(guān)系。我這么做就是想給自己討位老年宅。

話還沒說完,何老大就呸了何老二一口。氣得站起來用手指著何老二說:我再問你,老年宅,白石虎他給你了嗎?

何老二說搖了搖頭說:沒呢。

何老大說:你讓我說你什么好呢!上一次我還是在這兒給你說了,白石虎不會給你的。白石虎在耍你呢!你用笨腦子想一想,要給你老年宅,他不早給你了?還等著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

何老二說:我也覺得他有些玩我!

何老大說:你信他的話,他讓你去東山,你去西湖保證能遇到他,他賣了你你還得幫他數(shù)錢!

何老二說:他給我保證過的???他說一定給!

大臣媳婦說:保證過的,那當個屁??!你不想想,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再說了,誰近誰遠你心里沒數(shù)嗎?

何老二說:我咋沒數(shù)呢,不就是想要個老年宅嗎?

大臣媳婦說:不能因想要個老年宅,你這么大歲數(shù)就把良心賣了呀!

何老二我我我了一通,不知說什么好。何老大說,老二,我給你說,咱人活到這么大歲數(shù)了,心里應(yīng)該有個數(shù)了。不能像墻頭上的草。雖然大臣現(xiàn)在傷基本上都看好了,錢也沒花多少,但大臣被白小豹撞了,不能白撞,咱不吃饅頭,咱要(蒸)爭這口氣。他找人,咱不會找人?我告訴你,大臣媳婦的表哥在市政府里。他過問了這事兒,這不,市交警大隊事故科明天就要來咱們村重新調(diào)查,重新做筆錄,你是惟一的見證人,到時候,你看著辦吧!

何老二說:我、我怎么辦?

大臣家里的說:只要你不彎著舌頭,你就把你看到的實事求是地說出來就是了!

何老二說,我,我知道了……

第二天剛吃過早飯,村里的大廣播就喊開了:何進才,到村委會來一趟,有重要事!endprint

大廣播聲還沒消失,何老大就到了何老二家。說:市里來人了,來人了。

何老二說嗯。

何老大說:這次可是一錘定音的啊,不許胡說了??!

何老二說: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說著,何老二罵了一句:狗日的白石虎!

聽兄弟罵白石虎,何老大就放心了,很放心了。就點了點頭說嗯,好,罵的好!之后轉(zhuǎn)過頭交代何老二:我來時,大臣家里的讓我告訴你,別慌,也別怕!咱是正義的。邪不壓正!

何老二說:我知道。我知道了……

何老二來到村委會大門口的時候,看到村委會里停著兩輛車,車的一旁站著白石虎和訓他的那個鄉(xiāng)長。白石虎正伏在鄉(xiāng)長耳朵上說著什么。看到何老二進大門,鄉(xiāng)長就給白石虎用手一指大門口。白石虎忙迎了上來,說:何表叔,你看,又得麻煩你。

何老二哼了一聲。

白石虎低聲說:你的老年宅的事昨天開會研究了,剛剛我又給鄉(xiāng)長匯報了,鄉(xiāng)長同意給你了。

何老二說:怎么現(xiàn)在才想起來給???

白石虎說:這個就是比較快的了。對了,今天還是來調(diào)查那天大臣被撞的事,你可不要亂說啊。

何老二白了白石虎一眼。這時他已走到鄉(xiāng)長的跟前。鄉(xiāng)長說:老何啊,剛才白主任把你老年宅的事給我說了。哈哈哈,我已經(jīng)安排白主任給你處理了。

何老二想說謝謝鄉(xiāng)長,但一想起那天所挨的批評,他把想說的話咽下去了。

鄉(xiāng)長顯然是說給何老二聽:簡單的事不要弄復(fù)雜,都在一個村子里過,弄僵了誰都不好。

何老二知道鄉(xiāng)長為什么說這話,并且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沒有說啥,低著頭向村委會的屋子里走。

村委會是一排六間平房。何老二還不到屋門口,里面的的眼睛都轉(zhuǎn)向了他。何老二看到了有吊著繃帶的侄子大臣、白小豹還有穿著警服的三個人。穿警服的三個人有一個女的,另兩個是男的。其中一個是戴眼鏡的。戴眼鏡的何老二認識,就是給他做過筆錄的那個。另一個男的歲數(shù)大些,四十多歲的樣子,女的小些,也有小三十。

何老二到的時候,那個歲數(shù)大的正在問大臣。女的看到何老二進來,就問你是干什么的?

何老二說:不是你們叫我來的嗎?

做筆錄的那個戴眼鏡的轉(zhuǎn)臉對那個小三十歲的女警說:他就是何進才。

女警察沒有吱聲,然后用手指了指一旁的連椅對何老二說:你先在哪兒坐著,讓你說的時候你在說。

何老二就到連椅上坐著了。這時那個年長的交警正在問著何大臣:你看清是白小豹撞的你嗎?

大臣說;我騎著自行車,白小豹是從后面撞過來的,把我撞倒后就加大油門跑了。

年長的交警翻看著在現(xiàn)場拍攝的照片然后問:也就是說,你沒看到是白小豹撞的你。只知道是一個騎摩托車的人從后面撞的你?

白小豹在一旁說:你血口噴人呢!你誣陷!我那天就在家里,哪也沒去,我怎去撞的你?!

大臣說:有人看見你撞完我就跑了!

白小豹說:誰,誰看到?誰說看到那是胡說!白小豹說完看了一眼何老二,目光里流出兇狠,那意思是說:誰敢說我撞了你,我和他沒完!

看到白小豹的目光,何老二心里一寒。那目光像刀,刀的寒光已經(jīng)殺著何老二了。村里人誰不知道白小豹是個兇狠角色,他爹能當村主任,有一半是出自對白小豹的恐怕。何老二看著白小豹的目光,把頭低下了。

那個年長的警察說:你撒什么潑?現(xiàn)在說你撞了嗎?現(xiàn)在是調(diào)查。知道嗎?

這時鄉(xiāng)長進屋了,鄉(xiāng)長說:小豹,你干什么你!陳警官怎么問,你就怎么回答!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實事求是,不會冤枉你的!

白小豹不吱聲了。

陳警官看了看何老二叫了聲:何進才。

何老二哆嗦地答應(yīng)著到。

陳警官說:你是惟一的目擊者?

何老二點了點頭。

陳警官說:老何,聽他們說,你可是三番兩次的去改口供。怎么回事?。?/p>

何老二看了看大臣,又看了看一旁的白小豹,突然覺得自己的舌頭短了,拙了,支吾了半天,說不出所以然來。

陳警官說:我聽事故的受害方何大臣說,你當時在肇事現(xiàn)場大約150米左右的地方,并且是惟一目擊肇事者肇事的全過程。請你把你看到的情景說出來。

何老二抬頭看了看大臣,大臣眼里滿含急切和欣喜。那意思是說:二叔,你把你看到的說出來,說吧。

何老二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鄉(xiāng)長,鄉(xiāng)長正用含著笑容的笑臉看著何老二。這含笑的里面何老二知道是什么,從剛進村委會大門時鄉(xiāng)長說的話,何老二就清楚:鄉(xiāng)長和白石虎穿一條褲子,肯定了。鄉(xiāng)長的話又在何老二的耳畔回響:簡單的事不要弄復(fù)雜,都在一個村子里過,弄僵了誰都不好。

何老二用雙手捂住了臉,他從指縫看到了白小豹的兇相,但還有最讓他耿耿于懷的一件事,那就是今天白石虎和鄉(xiāng)長都給了他答復(fù):老年宅給他何老二解決了。

何老二把臉捂著,好像沒臉見人似的。

怎么說?是照實說,還是說沒看到?

時間在一分一分地過去,何老二一直在哪里捂著臉不說話。

陳警官抬腕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在座的各位。他提高聲音說:何進才,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說???

何老二撲騰給大臣跪下了。大臣驚呆了,說:叔,你這是怎么了?

何老二說:大臣,你的醫(yī)藥費叔給你掏了,行不?

大臣說:叔,你這是說的什么話?。?/p>

何老二說:不就是三四千塊錢的事嗎?叔給你墊、墊了!

大臣說:你這是哪和哪?。课以趺磿愕腻X?。坑植皇悄阕驳奈?!

何老二說:你就當是叔撞的你行不?

大臣忙拉何老二說:你胡說什么啊?你到底怎么了?

何老二梆梆地磕頭說:你,你們別逼我了行不?

陳警官說:何進才,你這是做什么?你坐好,不要激動。

何老二被鄉(xiāng)長拉起了。鄉(xiāng)長邊拉邊說:老何,別激動嘛!

重新坐下的何老二又把臉捂起來,好像沒臉見人似的。只見他頭越低越低。又過了好大一會,何老二還是不開口,幾個人都等急了……

陳警官:何進才,你說呀!

白小豹:你快說,到底看到的是不是我!

大臣:你說呀!說真話還這么犯難?求你了,說吧!

鄉(xiāng)長:說吧……

這些聲音在何老二的耳邊沸騰著,聲響越來越大。何老二就覺得他的腦袋要爆炸了,咕咚一聲,他從連椅上滾落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何老二的身上,只見他咕碌從地上爬起,捂著耳朵慌忙向門外跑去??此寂艿臉幼?,身后好好像跟了一群張著餓嘴的狼。

奔跑著的何老二邊跑邊喊:我什么也沒看見!我什么也沒看見……

何老二的身影越來越小,漸漸消失在正午的陽光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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