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我被調到中國作協(xié)工作,每天都在小樓下做工間操。有一天,我發(fā)現在二樓的窗戶上,有一雙眼睛,一連幾天,那雙眼睛都隨著我移動。一次偶遇,我終于見到了這雙眼睛的主人。后來我才知道,他就是艾青。有一次,我和艾青、艾青的妹妹去游玩時,告訴他妹妹我已經結婚 了。艾青聽了愣了一下。他妹妹問:“那你的婚姻生活幸福嗎?”我沒有吱聲??赡馨嗖煊X到了我有難言之隱,他一邊吸著煙,一邊陷入沉思。
“我從不玩弄女性,我都是認真地去愛”
沒過幾天,艾青遞來一張紙條,是約我次日見面。這一夜我無法入睡,心亂如麻。艾青是位大詩人,我是個小干部,用世俗的話說不般配。論年齡,他是屬于我父輩的人。我在他心目中有什么可取之處,值得他來愛?我還沒有從失敗婚姻的坑里爬出來,會不會有另一個坑在等著我?就這樣,我懷著不安的心情赴約了。
我們散步來到了北京城南的龍?zhí)逗?。艾青說:“我沒想到你已經結婚,并且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我矛盾了好幾天,心里還是放不下你,我是真的愛上了你。如果開始我知道你結婚了,我就不會有非分之想了;如果你的婚姻美滿幸福,我也不會奪人所愛。有一點我要向你說明,我的感情經歷比你復雜得多(艾青與高瑛相識之前,經歷過兩次失敗的婚姻),但是,我從不玩弄女性,我都是認真地去愛?!?/p>
面對艾青的坦誠,我的心漸漸被打動。我說:“我們倆還得走著瞧,要是有緣,就好好地愛;要是無緣,那就是天意了。”
“小說里有你寫給我的情書”
譚誼知道了我和艾青相愛的事,結果他跑到單位告狀。于是我被隔離到《人民文學》編輯部寫檢查。而這些事情,艾青還被蒙在鼓里。
后來,《人民文學》編輯部的編輯談家芳到艾青那里去約稿,艾青才得知我的下落。他叫談家芳轉告我,他依然愛我,無論事情發(fā)展到哪一步都對我負責到底。他請談家芳給我?guī)韼妆拘≌f,叫我看書解悶。
而我選用了小說里的人物對話,向艾青表達我的內心?!八龝鎼鬯?,所以同意做他的妻子。相信他的生活會重新開始?!薄翱v然令我面對全人類的譏笑,我要親口對他們說:‘我愛他’?!焙髞戆嗷貞浾f:“這幾本小說我得好好保存起來,因為那里面有你寫給我的情書?!?/p>
“文革”過去,劫后余生
歷盡艱辛,我與譚誼終于離了婚。1956年10月30日,46歲的艾青與23歲的我正式登記結婚。次年6月,我產下一子。
不久,“反右”運動開始了。作為“大右派”的妻子,單位要我檢舉揭發(fā)艾青、丁玲等人。我沒法揭發(fā),更不能和艾青離婚。“為了純潔團的組織,我自動提出退團?!蔽业臎Q定,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回到家中,我抱著艾青大聲痛哭:“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跟著你。要死,咱們死到一塊。”之后,我跟著他被流放到新疆、北大荒,雖然經受了很多艱難,但我只能使自己站成一道墻,為他遮著風、擋著雨……“文革”過去,劫后余生。我說:“你是柏,我是藤,誰和誰都不能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