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軼敏
《孫權(quán)勸學》一文中人物對話只有四句,但人物說話時的口吻、情態(tài)卻讓讀者如臨其境。這與文章句式,特別是標點的運用關系莫不大焉。我借用兩句例談。
“卿今當涂掌事,不可不學!”在呂蒙身負重任之后,孫權(quán)希望部屬有進一步的提高。其切切之情,親親之態(tài)盡在言間。但我們細細品來,又無不感受到孫權(quán)作為人主的一份威嚴?!安豢刹粚W!”雙重否定句后面是一個感嘆號。這個感嘆號讓這句話親切中帶著一絲嚴厲,傳達出的是說話人在要求,在期望,更是在命令。
“孤豈欲卿治經(jīng)為博士邪!但當涉獵,見往事耳。卿言多務,孰若孤?孤常讀書,自以為大有所益?!边@是被呂蒙借“軍中多務”婉拒后,最能表現(xiàn)孫權(quán)善勸的一句——有限的要求、有力的反駁、有效的“現(xiàn)身說法”——容不得呂蒙再有半句推拒之辭。僅此而已嗎?非也。孫權(quán)有幾分責備,幾分不滿,還有幾分生氣。何以見得?試看標點:“孤豈欲卿治經(jīng)為博士邪!”這是反詰疑問,本已具備了幾分嚴厲,但應該用的問號沒用,而用了感嘆了。讓語意在勿庸置疑之上又多了幾許強烈?!笆肴艄??”依然是反問,依然是不滿與責備,但再沒用感嘆號,慍怒稍平,甚至讓我們想到孫權(quán)在說這些話時一定不是板著面孔的,可能還是微笑著的,笑不由衷的那種。因為在這兩個反問句的后面是兩個語氣平緩的“?!笨梢妼O權(quán)說話時抑揚頓挫張弛有度,正是作為一個政治家喜怒不形于色的襟度。
你看,幾個小小的標點,卻讓我們品到了多么豐富的內(nèi)容。還有《故鄉(xiāng)》:
“阿!這不是我二十年來時時記得的故鄉(xiāng)?”
學生往往覺得這句中的問號,用得蹊蹺,明明是個陳述句啊,怎么用上問號?將這個問號細細品味:文中的“我”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xiāng),突然面對曾經(jīng)美麗、充滿希望而現(xiàn)狀卻是荒涼、蕭條的故鄉(xiāng),真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他的內(nèi)心充滿失望亦充滿悲涼。人物的這種復雜的感情就從這個問號中凸顯出來了。
《故鄉(xiāng)》中在描寫少年閏土和中年閏土的語言時用了許多省略號。少年閏土說了很多話,幾乎每句話中都有個省略號,中年閏土也說了些話,幾乎每句話中也都有個省略號。我們?nèi)绻麊纹愤@些省略號,我們也能感受到發(fā)生在閏土身上的巨大變化。前者表現(xiàn)出來的是一個活潑可愛、見多識廣,說起話來就滔滔不絕的農(nóng)村少年形象;后者表現(xiàn)出來的是一個被生活重壓得遲鈍、木訥、謹小卑微,說個話來吞吞吐吐的勞苦農(nóng)民形象。
真正是一“點”勝千言??!
老師在課堂上多引導學生這樣品讀,相信學生也會不知不覺地在作文中重視標點的運用,讓標點為自己傳情達意,作文也因此而增添色彩。
我們班有位同學寫《我們班的“怪”老師》寫老師用左手寫字:“按說這沒什么好奇怪的,可定睛一看,你便發(fā)現(xiàn):這老師竟……竟然用左手寫字!”你看這“……”和“!”用得多好。將老師的“怪”帶給“我”的震撼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不言“怪”而“怪”在其中。
我們班裴子玥同學在《無語的距離》中的一段對話因為幾個標點,讓文章顯得意蘊豐富,含意雋永:
“在新學校你感受怎么樣?適不適應?”
“嗯?!?/p>
“你們老師好不好?你們作業(yè)多嗎?”
“還好?!?/p>
“哦,那——你交到新的好朋友了嗎?”
“很多?!?/p>
“哦……哦……”
我情愿是你正在吃早餐,不方便同我說話。
小作者要表達的是“我”和朋友別后重逢,卻已人是“情”非,疏遠了,隔膜了。文中沒有一句話一個字表達這個意思,但我們卻理會得出。前兩句“我”都是兩“?”,與朋友重逢,興奮急切之態(tài)盡現(xiàn)。朋友兩次回答,一次一個字,一次兩個字,都用的是“。”朋友波瀾不驚,甚至是無所謂。與我的熱情急切形成鮮明的對比。所以當“我”再說話的時候就“哦,那——你交到新的好朋友了嗎?”這個“——”將“我”遭遇冷遇,意識到朋友的變化后,再說話時的遲疑、失落、傷感顯露出來。朋友依然是平靜的“。”,于是“我”也只有無言的“哦……哦……”了。這里標點的運用,我們是不是要為之拍案叫絕呢!
[作者通聯(lián):湖北監(jiān)利新教育實驗學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