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鈺涓
奶奶的老屋后面,有一方池塘。
一方溫婉清秀的池塘,像極吳夢川寫過的那一口,所以我也稱它為錦水。
撫著嬌綠的嫩竹,撥開一蓬長草,便到池邊來了。一汪清秀的水淌在大地的臂彎里,隨著一條水渠流到林外。多溫婉的一汪水啊,讓我覺得清秀一詞是為它而造。在風的撫弄下,輕輕地蕩著微漣,如一匹最輕柔的錦緞鋪開,在光影下畫著無法言喻的線條,也不枉錦水這一名字。
嫩筍在池邊探頭探腦,然后用我無法想象的速度猛長,如一帳綠紗將錦水挽入溟濛。零星半點的綠萍飄動,如撐傘的綠衣人在水中游走。水沉實地拍著岸,底下的細沙被打磨得如天鵝絨般細滑。
手腳輕輕地放在池中,有多久沒親近這自然的水了?腳一下一下地踩著,珍珠般的水泡從腳縫中冒出,咕嘟咕嘟地,分外輕盈。我彎下腰來,捧起一汪清水,卻怎么也留不住它,水滴滴答答地從指縫中滲下,掉進泥土里,一晃沒了蹤影,就像我只能留住你給我的回憶,卻拉不住你遠去的身影。
枝頭的鳥雀撞翻了幾朵海棠,花雨紛落,漂在水面上,如微型的花船,里面坐著優(yōu)柔的美人,包裹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古典美。垂柳輕擺,淺綠與海棠紅的相逢,中國最淳樸的顏色,映著錦水,給人一種驚艷,然后是地老天荒的孤獨。
透過水面,我看到了時間的輪廓。滄桑,幽綿。
光柱直直地射進水底,如月下嘆息射穿心門的利落,我固執(zhí)地認為只有灰瓦的木屋才能融進,這是天地的房子。
鳥鳴如玉,讓我恍神,不知被生活快節(jié)奏敲打得日益粗糙的心,還能否有這種模糊古老的孤獨,只能被藝術和自然理解的孤獨。一時間,我好像發(fā)現(xiàn),地老了,天荒了,花神在鋼筋水泥的逼迫下衰老。沒有不變的容顏。
我只能希望這一汪錦水,能蓄得下一池古典和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