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學義

摘 要：《西游補》作為《西游記》的重要續(xù)書，是以悟空作為敘事主線的，悟空形象的塑造關系到整部書的主旨。本文將以悟空的入魔、覺悟為主線，分析悟空形象的意義。

關鍵詞：西游補；悟空；魔性；覺悟

《西游補》是以悟空在鯖魚氣里的種種夢幻行為作為主線進行敘事的，從悟空的行為演變上可以分析出他克服自身“魔性”的曲折經歷。其實，整部續(xù)書就是在講述悟空如何克服“情”并最終戰(zhàn)勝“悟青”這個傳奇經歷。

作者在全書最后交代出全書中悟空所經歷的一切全是虛空主人所設定的鯖魚氣“幻境”，“鯖”諧音“情”，“鯖魚”后來變成“悟青”，即“悟情”，虛空主人作為“幻境”的“主人”就說明了這種“幻境”是“虛空”的，由此可知全書主旨力在說明“情為虛空”。如《<西游補>答問》所言“《西游》不闕，何以補也？曰：《西游》之補，蓋在火焰芭蕉之后，洗心掃塔之先也?！蛲ù蟮?，必先空破情根?！庇秩纭蹲x<西游記>雜記》：“從本文引入情魔，由情入妄，妄極歸空，為一切世間癡情人說無量法?！?/p>

一、“色”迷心性

“色”是伴隨悟空迷失經歷始終的，也是悟空出現問題的根源。

悟空自己說出了伴隨他迷失的主要癥候“師父，你一生有兩大毛?。阂患嵌嘤眯模患俏淖侄U。多用心者，如你怕長怕短的便是。文字禪者，如你歌詩論理、談古論今、講經說偈的便是。文字禪無關正果，多用心反召妖魔。去此二病，好上西方！” 空青室本評曰“入魔之根在此。亦全書關目”。悟空用來諷刺師父的話，卻不幸應驗在他自己的身上，在他一怒之下殺死了“男女城”的小兒們之后，為了不讓師父責備他，想起了編造謊言蒙騙師父的主意，并且找理由詭辯，空青室本評其為“此為多用心”、“跟文字禪來”、“以懼心轉為欺心，遂不憚冒妖精之名。夫一念入道，即為大圣；一念入魔，即為妖精。西方本無佛，一大圣而已；西方路上本無妖精，一猴兒而已?！?/p>

執(zhí)著于“色”，引來枉殺，這是“身業(yè)”；編造謊言，善用“文字禪”，這是“口業(yè)”；心理活動復雜，常常“多用心”，這時“意業(yè)”。三“業(yè)”既犯，則心性全無，漸漸迷失自己，悟空有了“入魔”的主觀條件，得以讓鯖魚精趁虛而入。第一回篇末有“崇禎本回評”曰“行者打破男女城，是斬絕情根手段。惜哉，一念悲憐，惹起許多妄想?！?/p>

二、鑿天引“心猿”

第十六回中虛空道人偈語中有如是說：“也無鑿天斧，乃是鯖魚形”，“鑿天”可謂作者神來之筆，但是“鑿天”應是作者的有意安排，寄托了深刻意味。

首先，鑿天的施令者是小月王，空青室本評曰“武陵山人云：小月王三字，合之成一情字”，“鑿天”乃“情”之所為。其次，“鑿天”的結果是天庭靈霄殿的陷落，奇思妙想處引人深思，以“情”為名，行“鑿天”之舉，代價是巨大的。再次，也是最重要的，“鑿天”對悟空產生了巨大影響，自言自語出一段奇思妙想，類似于《天問》的文字在引發(fā)悟空思考的同時，造成了悟空的“心猿意馬”。空青室本評曰“初入新唐界，尚有許多疑信。此時入魔漸深，忘卻本來面目矣?！?/p>

這時的悟空“入魔漸深”，逐步走入到走火入魔的危險邊緣。

三、“鏡”迷本性

悟空心性的徹底陷落出現在“入鏡”情節(jié)的介入。當悟空進入“萬鏡樓”，空青室本評曰“心即鏡也，鏡鏡相涵，生諸幻影；心心自亂，涉諸妄相；狂花浪蕊，無有是處”。悟空在“萬鏡樓”已經徹底迷失，“不去抖擻尋師，卻偷懶看鏡子，總寫入魔人精神恍惚，全迷本性”。

悟空在“萬鏡樓”里一共進入了兩面鏡子，其中在“天字第二號”里以虞姬的身份所經歷的一切，是重點表現悟空入魔至深的。 “天字第二號”世界是一個典型的“情”的世界，項羽和虞姬是中國古典文化中癡情、悲情的代表，在這樣一個世界，悟空陷得至深，魔性愈加凸顯。

在這段敘述中，作者重點表現悟空的“魔性”，由“自迷”轉化為“迷人”，借自身假扮虞姬容貌騙人，借項羽之手害人?？涨嗍冶驹u曰“變了丫頭已錯，冒認虞美人又錯，又想出虞美人對頭更大錯：愈想愈妄，愈使乖愈入魔。危哉大圣?！?“一個孫大圣，才變虞美人，便滿口妖氣。信乎本來易失?！?“堂堂大圣，一染情魔，心不由主，便做出許多丑態(tài)。迷人者還自迷，往往如此?！蔽蚩沼谩拔淖侄U”欺騙項羽殺死了真虞姬，最終脫離項羽而逃，給項羽造成無盡傷害。

四、漸入覺路

悟空人格轉變的關鍵是擺脫項羽，殺死“六賊”。空青室本很興奮地評價道“忘卻本來面目，便為六賊所侮；現出原身，一棒打殺。情魔將斷，漸入覺路矣。”

空青室本第九回回評曰：“《莊子?天運》曰：‘正者，正也，其心以為不然者，天門弗開矣。作者之意似本此?！弊髡咭浴罢摹睘槟睿蚩账龅降牡谝徊骄褪菙[脫“情根”，或者說是擺脫“六賊”，即“眼、耳、鼻、舌、身、意”之“六根”，這是與前面所對應的“色”密切相關。

“六賊”一除，便可以追求更高的境界，悟空接下來就面臨了“出鏡”，前面說過，“心”即“鏡”也，悟空“出鏡”可以說是進一步擺脫了心的束縛。在萬鏡樓，他又面臨了新的困擾，受到了千絲萬縷的紅線的糾纏，這時悟空得到了自己“真神”的營救，方得逃脫，崇禎本評曰“看來此事原不是別人家救得。”崇禎本回評“救心之心，心外心也。心有外心，正是妄心，如何救得真心？蓋行者迷惑情魔，心已妄矣，真心卻自明白。救妄心者，正是真心也?！笨涨嗍冶驹u“心一而已，有真無妄。妄心非心，心之魔也。妄深魔深，無待外救，即真心也。真心所救，是真非妄。若彼妄心，豈足可救？”

五、“心”歸于一

以悟空擺脫紅線為標志，是他向前邁進的又一個重要節(jié)點。在這之后，悟空心性的覺悟程度更加高級。

首先，悟空學會了獨立理性思考，逐漸克服了“心猿意馬”的缺陷。第十一回在進節(jié)卦宮之前，心想“青青世界有著等縛人紅線，不可胡亂行走”，崇禎本評“著眼”，空青室本評“漸有主意了”；在聽說了師父的所在，心想“萬一東走西走，走錯路頭”，空青室本評“漸有主意了”。

其次，悟空開始變得具有統(tǒng)籌能力。當悟空利用身上毫毛看節(jié)卦宮剩余六十宮的宮卦，他“打發(fā)毫毛，自身閑步”，空青室本評曰“上回末去妄存真，歸于一矣。一則誠，誠則神，神則可以變矣。以一化萬以應萬境，而一仍不動，庶幾不為境累乎?！弊詈笫毡M毫毛，空青室本評曰“以一化萬，是萬即一。一亦空也，故曰物我皆客。”

再次，悟空對“情”有了抵抗力，這是他以后不“入魔”的保障。當一個毫毛行者回到身邊說到與女子相遇的情景時，悟空說“你這狗才！略略放你走動，便去纏住情妖么？”崇禎本評曰“著眼”，空青室本評曰“句眼”。悟空清醒的意識到了“情根”不滅的嚴重性，因此開始特別提高警惕。

六、開始“徹悟”

悟空的“徹悟”開始于找到玄奘以后。玄奘在青青世界同小月王（即“情”）交好，深陷“情”之中，不能自拔。悟空的任務即是拯救玄奘，協(xié)助他斬斷“情根”。后來玄奘受詔被迫成為殺青大將軍，統(tǒng)兵同西戎作戰(zhàn)，悟空化作孫悟幻參軍。在這個過程中，悟空又有了成長。

首先，悟空徹底擺脫了“情”的束縛。玄奘與小月王看戲之時，悟空開始變得氣定神閑，居然抽出閑心來喝茶，同老翁享受田園景致，空青室本評曰“此段一片清涼世界，是勘破情根、夢魂將醒之候，然不經前路之凄風苦雨，安能到此清涼地位?！?/p>

其次，悟空意識到了“情”的本質為“幻”。參加玄奘的軍隊后，無恐更名“悟幻”，說明在青青世界，悟空明白了他悟到的“情”即為“幻”。

再次，完成了“徹悟”。在最后的決戰(zhàn)中，悟空迎戰(zhàn)的將軍喚作“波羅蜜王”?！啊鹊蔫笳Z是‘波羅蜜多，字義是‘到彼岸，就是從煩惱的此岸度到覺悟的彼岸的意思?！兴_最根本的戒是饒益有情戒，就是一切為了利益大眾，其余所有戒條都要服從這一條?！弊罱K，戰(zhàn)爭以小月王、玄奘被殺死，悟空大怒，拼命廝殺，各色軍旗消失埋沒作為終結，崇禎本評曰“一刀兩斷，大圣可以醒矣”，空青室本評曰“非此大憤大怒，安得大徹大悟”。

參考文獻：

[1]李前程校著．《西游補》校注[M]．北京：昆侖出版社，2011

[2]趙樸初著．佛教常識答問[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9

[3]江蘇省社會科學院明清小說研究中心文學研究所編．中國通俗小說總目提要[M]．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