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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

2014-09-21 08:20官曉麗
西藏文學 2014年3期

官曉麗

2011年冬天,我休假回重慶老家,看望年事漸高的父母。假期很快,一轉(zhuǎn)眼就到過年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孩子們都興高采烈,買了各樣花炮,在濱江路上放了個盡興。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照例是全家都要看的。父親喝了不多的酒,臉色微紅??匆姾⒆觽円粋€一個都回來了,不說也高興,要求大家都要守歲,初一一個也不許睡懶覺,趕早起來,吃過元宵,拿上香燭火紙和鞭炮,去鄉(xiāng)下祭掃祖墳。

在鄉(xiāng)村公路的盡頭,大家下了車。鄉(xiāng)下的田埂路在零星的雨滴里很是濕滑,我?guī)状坞U些滑倒在田里。父親身體不好,走出一身汗來,脫去外套搭在臂彎里,在前面領路。那一天的掃墳活動還算順利,只是回城的路上,哥哥為了避讓路人,把車開到路邊的小水渠里了。父親下車來,指揮大家撿石頭墊車,合力把車推上了正路?;氐郊?,父親讓媽媽倒開水給他找藥吃,說話間就躺倒在躺椅里,嫂子連忙給他蓋上毛毯。

父親患病后曾經(jīng)去過各大醫(yī)院,無論通過影像技術還是血檢尿檢,都得不到確切的診斷結(jié)果。有的醫(yī)生甚至說父親根本就沒病。但是他痛起來是那么真切,從股動脈到腳踝靜脈、大臂靜脈,針扎似的,怎樣按、壓、揉、搓都無濟于事。我焦心地望著躺在躺椅里瘦骨嶙峋的父親,盼望著吃過了藥,他的疼痛會減輕一點兒。這個怪病,已經(jīng)折磨了他十余年了。有時半夜發(fā)病,他不想總驚擾媽媽,就一個人起來在小區(qū)院子里不停地走,只有走著,痛得才不那么厲害。走得太久,強烈的困倦和疼痛在他的身體和精神里打起架來。哥哥雖是醫(yī)生,對這個病卻也是沒轍,只能遵照父親的指示,帶回一包一包的去痛片、曲瑪多,堆在父親床前的小柜子里任他吃。父親有時痛得氣惱了,就罵哥哥是個膿包醫(yī)生,連自家老爹的病都看不好。哥哥委屈地小聲地爭辯著,躲到書房不出來。

父親大把大把的吃藥,其實是很早的事了。

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一向健碩的父親開始莫名地痰中帶血。開始并不怎么留意,只按肺部感染拿了些藥。半年以后,吐痰變成了吐血,父親漸漸消瘦,已經(jīng)不能下床去上班了。那時我還在上小學。坐在教室里,一想到父親心里就直難過、害怕。每天下午放了學,一路跑到地區(qū)醫(yī)院去看父親。他半躺在病床上,接過媽媽遞在手里的各種紅藥片、黃藥片、白藥片,一揚脖吃了下去,再打起精神問我們一天的功課情況。他講,“我是病了,但也是一只病老虎,你們要好好上學,不聽話回來我照樣要打!”醫(yī)院不能確診父親的病,最好的醫(yī)生按照支氣管擴張這個病給他上最好的藥,可是療效甚微,眼看病人就要不行了,于是等不到期末考試打我們,父親就轉(zhuǎn)院去了內(nèi)地治療。

父親年輕時是很嚴厲的,他教育孩子第一靠在部隊養(yǎng)成的“攻心”術,第二就是靠打,攻心不成,接下來就是“黃金棍下出人才”,靠武力搞鎮(zhèn)壓。這樣的父親,我只能又敬又怕。記得小學時語文總是不用心學習考試也能得高分,數(shù)學就不成了,期末考試弄了個剛及格。拿著通知書,磨蹭著不敢回家。通知書看了一遍又一遍,和妹妹商議了又商議,最后決定把數(shù)學成績改一改,“61”改“87”。改完了,還是不敢回,怕父親的火眼金睛看出破綻。大日頭底下曬得頭暈,但腦子還是明白的,知道父親最恨我們小孩子撒謊作假,要是被他拆穿了,會死得很難看。橫豎不過一頓打,我抱著江姐就義前的勇氣,把成績又老實改了回來。這件事的結(jié)果是,父親沒有打也沒有罵,他只說了一句話:你成才不成才,全在你自己。稚嫩的我不怎么聽得懂這句話,但心情奇好,一路歡歌地撒腿玩去了。

在記憶中,父親打過我很多次。沒有把妹妹帶好,把家里的東西弄壞,和別人家小孩子吵架打架,告哥哥和妹妹的小狀,學習不用心,粗心大意貪玩,這都是挨打的原因。有一次去公家地里偷偷挖土豆回來在電爐上烤,還沒烤熟就被到家來倒開水喝的父親抓了個正著,那是好一頓打,胳膊腿到處是柳條抽出的紅杠杠,心里就恨恨地想,我怎么攤上了這么個兇狠的爸爸!人家的爸爸都是哄孩子對孩子好,我的爸爸只會動不動就打人!等長大了,我也要一棍子一棍子地打回來!當我結(jié)婚生了孩子,對先生講起這件事時,先生大笑。他問我,“小時你爸打你不少,你咋個現(xiàn)在不但不恨他,反而要對他那么好?”我看著熟睡中女兒甜甜的小臉,說:因為他是我的父親呀!

父親因病在內(nèi)地治療了很長一段時間,輾轉(zhuǎn)從四川省人民醫(yī)院到了重慶第三軍醫(yī)大附屬醫(yī)院,在那兒,他的病依然沒有得到確診,但或許用藥巧合地對癥,居然漸漸痊愈了。大病之后的父親,性情似乎也有了很大改變。他看我們的眼光柔和了好多,和我們說話的聲音小了許多。病好以后,父親戒煙不戒酒,喝了酒仍舊喜歡在飯桌上給孩子們上“政治課”。他只有初等小學文化水平,許多文化知識都是參軍進藏到部隊后自學的。部隊給予父親的培養(yǎng),使他終身都對部隊充滿了感情。從一名普通士兵干到連指導員,在這個崗位上,他學會了怎樣做戰(zhàn)士的思想政治工作,怎樣把不同思想性格的人團結(jié)統(tǒng)一到一處,共同戰(zhàn)斗和生活。后來下了地方,他的這個工作習慣,就變成了飯桌上的“每日訓導”,和每天電視里的新聞聯(lián)播一樣準時精確。媽媽不愛聽,就不停給父親夾菜,打算用酒菜來堵住他的嘴。他喝了酒吃了菜,再一句不耽誤地繼續(xù)訓話。哥哥不耐煩了,借口要去上廁所,這把戲也被他看穿,廁所沒上成,反而延長了講課時間,大家都一同遭了秧。我的特別之處在于,我一向喜歡父親上政治課,他會天南海北地講,由小見大地講,循序漸進地講,除了點名批評我的話之外,我認為都是好話,能夠激揚清濁、鼓舞人心。后來我工作了,有些傻乎乎不知輕重地和領導抬扛,這大概就是父親教導的結(jié)果。他講,人是要正直地活著的,看見錯的東西,就應該指出來,不應該當糊涂人和稀泥。為了實踐父親這句話,我吃了不少虧,但心里坦蕩蕩,一點不知悔改。

記得八十年代那會兒,我們一家住在父親工作的地區(qū)石油公司,每家每戶都有一塊自留地,春種秋收,胡蘿卜櫻櫻青青翠翠,西紅柿淺綠淡紅,四季豆架子婆婆娑娑,每家門前自成一派景色。深秋了,各家各戶都會把自家種的大白菜、蘿卜挖起來藏在地窖里,那可是全家越冬的蔬菜啊。孩子們放寒假了玩家家、躲貓貓,地窖可是一個好地方,藏在里面不覺得冷,漆黑中,只聞得到爛白菜的腐味,溫暖中,人舒服得都要睡過去了。白菜有很多種做法,可以素炒,可以煮來醮佐料,但最好吃的是和部隊的紅燒罐頭一起炒,連菜帶肉帶汁地和著大米飯吃下去,好解讒。父親人緣好,在那個物資特別匱乏的年代,我們家一直沒少過罐頭吃,還有一麻袋一麻袋搬來家里的核桃和香蕉蘋果。香蕉蘋果那純正得幾乎沒有色差的黃,老遠都能聞得到的濃郁的果香,太誘人了,一直烙在我的記憶中。工作后,能夠吃得起幾十元一斤的外國蘋果了,但之后什么樣的蘋果也吃不出那么好的味兒來。父親出身農(nóng)民家庭,種菜是一個好把式。他把自家菜地打理得像一件藝術品,高高矮矮錯落有致,種出來的大蒜是個頂個的大,一個南瓜夠全家吃三四天。作業(yè)率先在地里種起了胡豆,夏末的收成很好,于是左鄰右舍都來向他學習,他教了不算,還會給種子。我小時候拼音學得好,父親單位一個職工的孩子參軍要考文化知識,父親派我去給那家大姐姐補拼音。他是有當好人的情結(jié)的,他說他在部隊時,連隊領導就是這樣對他好,什么都肯教愿給,幫助他照顧他。但是且住,父親以前當兵的地方我是三十歲以后才有機會去過的,那山溝溝里荒涼得讓人心發(fā)怵,夏天還得穿冬衣,根本不是之前他給我描述過的那個什么快樂之地、美好的成長之地。三十幾年過去了,完全看不出它發(fā)展的痕跡來。我在那兒呆了兩天,就急著想回城里了。父親的不同于我們,就在于他從沒把苦日子苦著過,所以,他的一生,從四川(按照地界來算,現(xiàn)在是重慶了)的大山走進西藏的大山,再從西藏的大山回歸四川的大山,這一路的經(jīng)歷都是好的、美的、快樂的。

父親在那個年代,算是多才多藝的一個全才。從我記事起,就知道他會打籃球乒乓球,會織毛衣毛襪(這個技能后來他傳授給了媽媽),還會拉二胡。每天飯后的傍晚,搬一只小凳坐在門前的玫瑰花和木芙蓉之前,咿咿呀呀地拉起來,沒有什么樂譜,拉得有些走了調(diào),他拿出明礬認真地打磨二胡,又繼續(xù)拉,模樣絕對地專業(yè)。家里有一部老舊的留聲機,也不知從哪兒來的,整日擺在一只小四方桌上,早晨和黃昏,會傳來《紅梅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等等或高亢或深沉的歌聲,甚至還有《卷席筒》、《女駙馬》、《西廂記》那樣的豫劇、黃梅戲和昆曲。換了鋤頭拿槍桿的父親,是哪來的文藝細胞呢?他是不滿意人家說他沒文化的,他說他在部隊是從一名出色的報務員干過來的,那可是有文化的人呢!所以,有一天聽到一盤瞎子阿炳拉的二胡《二泉映月》的磁帶,他就一下喜歡上了,搞來一只有些破舊的二胡,自學起來。在我上初中以后,還看見他自學過初中的數(shù)學和物理,每天和放學的我們一起在汽燈下寫寫算算,寫過的作業(yè)本堆了好高一摞。他不喜歡我們貪玩,更愿意看我們努力地學習文化知識。用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來說就是——人沒文化,就等于沒出息。

父親出生在舊社會一個極其貧苦的大家庭,兄弟姐妹八個,整個童年都過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生活。他對新社會的感情,我是理解的。他為什么那么希望我們有知識有文化,那個初衷我也是理解的。父親無論是健康著還是病著,無論是工作著還是退休了,都一貫地關心國家、關心周圍的大情小事。過了古稀之年的他,和我們談論起某些國際國內(nèi)熱點問題時不但侃侃而談,還有獨到見解。什么卡扎菲、卡斯特羅,許多我們并不熟悉的外國政治家他都能娓娓道來。退休之前他在單位率先買國庫券支持國家搞建設,那件事上過報紙。他淡然一笑,說國庫券的債主是國家,除非共產(chǎn)黨倒臺中國被消滅了,要不然這筆買賣只會賺不會賠,不買的都是算不來賬的。前兩年他想學電腦,學會了可以上網(wǎng)。說了好幾次,都以為他是隨便一說,大家都不當真??墒怯幸惶焖嫒ル娦砰_通了網(wǎng)絡,還注冊了QQ。只是人老眼花,電腦上的字看起來頗費勁。他是老了,不再像早些年那樣穿上整齊的四個兜的中山裝、戴上尼帽出門走動了。不過他還保持著養(yǎng)花養(yǎng)鳥的習慣,偌大的陽臺上,僅曇花就養(yǎng)了六七盆之多,還有小鸚鵡、鴿子和烏龜,家里仍舊和從前一樣熱鬧、充滿生氣。父親說,“等我老了、死了,你們別為我哭,我是死得其所,我這輩子過得很滿意,從前沒有的,現(xiàn)在都有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現(xiàn)在也有了,我很知足。你們要是真心孝順我,那就在我有生之年對我好一點,努力工作,好好做人,不要讓我生氣。我死了,萬事皆空,你們把我火化了,要么撒到長江里(喂魚),要么干脆把我當肥料養(yǎng)些花花草草吧,這樣省事兒!”這話他說過不止一次,看來是認真的,我聽著,卻是難受。父親真是難得的明白人。

今年我休假又去重慶看望父親母親。父親依舊還是被疼痛折磨著。不疼時,他會和我們一起玩斗地主(媽媽會開玩笑說他是個斗不倒的老地主),有時也打打麻將。講起安倍晉三,他還會熱血上涌。但是一疼起來,他就不再講話而要不停吃藥了。去痛片已經(jīng)不管用,曲瑪多也要加量吃。可怕的是,為了過年好受些,他居然偷偷吃了瑪啡,說是從他過世的堂兄那里拿來的。

大年初四,我告別父母,打算回成都家里小住幾日就返回拉薩上班了。走那天天很早,父親早都穿戴好等在沙發(fā)上,看我們吃過早飯,拉著行李出了門,他還拄著拐相送,一直送上車,一言不發(fā)。車發(fā)動了,透過車的后玻璃,看他老態(tài)龍鐘地站在馬路邊上,那樣的風燭殘年。

我們父女一場,彼此理解。我對他的敬愛,始終如一,因為父親從來都是全家的依靠,從來沒有讓我們失望。

責任編輯: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