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 飛
(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xué)新聞與文化傳播學(xué)院 湖北武漢 430073)
《增訂殷虛書契考釋》是甲骨文研究史上里程碑式的杰作,王國維曾作出高度評價:“自三代以后言古文字者,未嘗有是書也。”[1]329他將羅振玉的考釋方法概括為“發(fā)軫南閣之書,假途蒼頡之器,會合偏旁之文,剖析孳乳之字,參伍以究其變,比校以發(fā)其凡”[1]330。所謂“假途蒼頡之器”,指借助鑄有文字的古器物。在此,王國維指出了羅振玉的一個重要考釋方法:通過與金文的“參伍”、“比?!眮砜坚尲坠俏淖帧A_振玉曾將自己的考釋方法總結(jié)為“由許書以溯金文,由金文以窺書契,窮其蕃變”[1]97、334。可見,金文在羅振玉的考釋中起著連接《說文》與甲骨文、以“窮其蕃變”的重要作用。金文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早于甲骨文,充分利用金文已有的研究成果來進行甲骨文研究,已成為甲骨研究學(xué)者的共識。
將甲骨文與金文進行比較研究,勾畫出文字的演變軌跡,體現(xiàn)了羅振玉的文字發(fā)展史觀。早在羅氏作《殷商貞卜文字考》時,就指出甲骨文字“可與古金文字相發(fā)明”[1]13,并通過實踐——“以許書所載古籀證以古金文字,合者殆寡……而以古金文字證卜辭,則合者十六七”[1]20——發(fā)現(xiàn)了在文字發(fā)展史上,古金文與卜辭更為接近。因此,在甲骨文考釋中,他比劉鐵云①、孫詒讓②要更自覺地運用這種方法。經(jīng)初步統(tǒng)計,《增訂殷虛書契考釋》利用金文的字頭有187個,共引述金文293條次,其中僅言古金文或器物未摹字形者就有69條次,涉及到760個甲骨文形體的考釋。具體來說,大體可以分為五種類型。
1.異字偏旁相證
用非同一字的甲金文字形作比較,因金文已釋、形體已明,故可借金文之偏旁證甲骨文形體相似之偏旁。
羅氏釋甲骨文,總是力圖形義兼釋,故多有偏旁部件之分析,力圖闡明其構(gòu)字理據(jù)。此條將金文“戈”字所從之“”與甲骨文“帚”所從之“”比較,指出它們均示柄末之意。
還有如“炎”[1]486,羅氏發(fā)現(xiàn)古金文從火之字與甲骨文從火之字“火”的形體是相同的,有作、、者,亦有作者,故輕松地考釋出 為“炎”字?!爸x”[1]499-500,由“古金文宿從”,象席形,知甲骨文中所從之諸形亦均象席形,又結(jié)合典籍說明“從言從兩手持席”乃“謝”字。
2.同字偏旁相證
一般是甲骨文與金文形體有別或甲骨文與《說文》相關(guān)字的說解不甚相合時采用。因文字發(fā)展有沿襲傳承,甲金文之間相似度較高,主要構(gòu)字部件當(dāng)仍有關(guān)聯(lián),故能以所從之偏旁來證相應(yīng)的偏旁。如:
此外,“ ”[1]406《說文》作“雝”,羅氏以“卣、臤尊亦均從”,與“”相似,證知亦為“”;“福”[1]417-418用“弭仲簠福字亦從”“象尊形”作輔證;“僕”[1]431將甲骨與古金文之構(gòu)字部件一一對比,異中求同,從而證其為“僕”;“盂”[1]462用盂鼎亦從“于”來證甲骨文,非如《說文》所謂“虧聲”;“ ”[1]472“古金文亦均從廠”,不能因與《說文》之“矦”形體有別而判定不了;“獸”[1]522在先獸鼎作、員鼎作,其所從之偏旁為,羅氏認(rèn)為與待考釋的甲骨文諸形體中的、相同,從而證此組甲骨文也系“獸”字,等等。
運用此類方法的共有10條,涉及21個甲骨文形體。如:
其它如“泉”[1]402以散盤“原”字從證甲文;“樂”[1]463通過虘鐘(濼)所從之偏旁證甲骨文為“樂”;“聿”[1]464用 父辛卣“”之上半部為證;“火”[1]483概言“古金文從火之字皆如此作”;“ ”[1]494,用伯疑父“疑”字所從之偏旁證之;“夭”[1]494用金文及石鼓文“”之部件證;“堇”[1]496借助了毛公鼎“”字之偏旁;“少”[1]531利用寰盤“沙”字之偏旁證;“噩”[1]533-534借助侯、齊侯壺“喪”之偏旁作輔證;等等。
此例不多,典型者如:
還有證“鳳”[1]447字從凡,也是以“凡字,古金文作”,與所從之 略同,而證得的。
一般是甲骨文與金文差異小、相似度高時采用,因二者形體結(jié)構(gòu)基本一致,故可定為一字。充分利用已有的金文考釋成果,是早期甲骨文考釋中的普遍現(xiàn)象,劉鐵云、孫詒讓均有大量的相關(guān)實踐。這說明,在甲骨文考釋早期,能借金文單字釋出的甲骨文單字較多。據(jù)我們的初步統(tǒng)計,《增訂殷虛書契考釋》中運用這種方法考釋的字頭有106個之多,一共引述金文172條次,其中僅言古金文或器物未摹字形者42條次,涉及441個甲骨文字形。
1.以金文字形和甲骨文字形作比
常用古金文“與此(略)同”、“與此合”、“與此不異”、“與卜辭正合”、“與卜辭同”、“與卜辭合”、“與卜辭(亦)略同”等等;也有言某器物金文“亦作”者,其表意一樣,也是以金文作參照用甲骨文字形與之相比較。運用此類考釋方法的前提是已確知金文字形為某字??傮w而言有四種情形。
第一,僅概言古金文與甲骨文同。這類情形大多是金文字形已有共識,且又與甲骨文字形相似程度高,故不予細(xì)說。
通過古金文及石鼓文與甲骨文形體比較,輕松證得甲骨字形均為“射”字。此條羅氏對“射”字的分析極為精當(dāng),已廣為學(xué)界接受。
如此僅簡言古金文與甲骨文形體同者,還有“一 ”[1]385、“二 ”[1]385、“三 ”[1]385、“ ”[1]424、“羞 ”[1]434、“衣 ”[1]468、“若 ”[1]495、“妥 ”[1]504、“受”[1]508、“丮”[1]509、“錫”[1]531等。
第二,僅指明載金文之器物,不摹字形。金文字形已有定論,且與甲骨文字形相去不遠,故簡言之與卜辭同或簡要分析其形體結(jié)構(gòu)以表明與甲骨文為同一字。
第三,指明載金文之器物并摹字形。這類情形最多。往往金文與甲骨文間有小異但大同,也有羅氏認(rèn)為金文釋得不確,故相比較,就甲骨文情形而改之者。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如:“行”[1]398用“父辛觶亦作,與卜辭合”作一有力證據(jù);“州”[1]403“散氏盤亦作”與甲骨字形同;“商”[1]405“乙亥鼎作、丁未角作”,與卜辭同,故知甲骨文為“商”;“宅”[1]407“晉邦作”,與甲骨文略同,故知它們?yōu)椤罢弊?“”[1]407師遽方尊、商方卣均作,與甲骨文形體相同;“”[1]409先借田盤辭句釋其義,又以魯文旁尊及師父鼎同字字形作輔證,認(rèn)為此組字非“師”非“帥”,當(dāng)隸定為“”;“南”[1]411父戊爵作、周青鼎作、南姬鬲作,與待考釋的甲骨文字形略同,故釋甲骨文為“南”,等等。此 外,“七 ”[1]386-387、“烝 ”[1]414、“寮 ”[1]414-415、“亯 ”[1]417、“卜 ”[1]418、“賓 ”[1]425、“倗 ”[1]426、“母 ”[1]427、“”[1]432、“白 ”[1]433、“酒 ”[1]433-434、“”[1]436-437、“犅”[1]437、“熊”[1]444、“黍”[1]451-452、“康”[1]452-453、“杞”[1]454、“斝”[1]457-458、“”[1]459、“ 裘 ”[1]468-469、 “ 弓 ”[1]469-470、 “ 叔 ”[1]471、“箙 ”[1]473-474、“戉 ”[1]476、“率 ”[1]482、“傳 ”[1]490、“匄 ”[1]490、“宿 ”[1]494-495、“”[1]497、“曰 ”[1]499、“戠 ”[1]501、“秉 ”[1]503、“”[1]506、“ ”[1]506、“出 ”[1]511、“陟 ”[1]514、“降 ”[1]514、“登 ”[1]514-515、“遣”[1]516-517、“”[1]518、“”[1]521、“克”[1]521-522、“驅(qū)”[1]522-523、“余”[1]526、“我”[1]526、“成”[1]528-529、“魯”[1]529、“疾”[1]532-533、“”[1]534、“今”[1]536-537、“于”[1]538、“乎”[1]538-539、“霍”[1]539,等等,也均是既指明器物,又摹寫金文字形,以與甲骨文形體作比較,從而證它們實為同一字。
第四,摹寫金文字形,但不言何器。但言古金文作某形,與此同,不言何器,此種情形與第一類相似,金文已為學(xué)界通識,摹金文字形不過是為增強說服力而已。如:
這類例子不多見,因為金文的可信度高,故大部分僅概言古金文與此同或某器所載字形與此同了,即如前述“第一”、“第二”那樣處理。
2.以甲骨文字形和金文字形作比
常言甲骨文字形“亦見”某器物、“與古金文(略)同”、與某器物同等等。與上文所述金文與甲骨文字形作比的做法只是在語言表述上有些差異而已,其實質(zhì)是一樣的。因為金文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早于甲骨文,所以在考釋甲骨文時,可以充分利用已有的金文考釋成果。與上文“以金文字形和甲骨文字形作比”一樣,一般均是金文已有共識,故用甲骨文與之作比,以證甲骨文?!对鲇喴筇摃蹩坚尅分羞\用這種方法考釋的有25條,涉及68個甲骨字形。我們可從以下幾條知其大概情形:
以上諸例,基本上都有一個前提——金文已識。采用這種表述方式的也可分為兩類:第一類,言與某器物同,屬于這類的有“派”[1]402、“方”[1]409、“祝 ”[1]413、“貝 ”[1]465、“弘 ”[1]472、“歸 ”[1]512、“伐”[1]520、“單”[1]521、“御”[1]523等條。第二類,概言與古金文 同不 言何 器,“西”[1]410-411、“祿”[1]418、“ 妣 ”[1]427-428、 “ 彝 ”[1]455-456、 “ 尊 ”[1]456、“鬯 ”[1]458-459、“鼎 ”[1]459、“鼓 ”[1]463、“朋 ”[1]465、“ ”[1]474-475、“反 ”[1]502、“”[1]502、“亞 ”[1]530、“粵”[1]538等即是此類。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諸條中基本沒有發(fā)現(xiàn)摹寫金文字形的情形,且概言與古金文同者較多,25條中有14條,大概是因為用以作比照的金文大都是作者認(rèn)為確無可疑者。
3.甲骨文金文相互比照
一般情形是不明言甲金文相同,所討論的字往往是《說文》所無或按《說文》析解不通甲骨文形體時采用,這是與上述1和2之區(qū)別處。相互比較是通過分別摹寫字形來實現(xiàn)的,讀者自會從所摹字形中得出甲金文相同、實系一字的結(jié)論來。例如:
未明言相同,也未言金文載于何器,但言古金文均作 ,字形與甲文是相同的。
摹出金文字形,與甲骨文相互比較,指出微異原因。
這類例子基本上都沒有展開具體比較分析的語句,表述往往都很簡明扼要,但因均不言甲金文同與不同,我們估且看作羅氏是用二者作相互比較??梢詺w入此類的還有“亖”[1]386、“洹”[1]405、“中 ”[1]411-412、“公 ”[1]422、“卣 ”[1]459、“ ”[1]459、“眔”[1]496、“旁”[1]538等等。
金文研究中發(fā)現(xiàn)的很多規(guī)律,羅氏有意識地用來考釋甲骨文,對他更多、更準(zhǔn)確地認(rèn)識甲骨文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通過互證總結(jié)出的通律或具體運用于考釋中的通律有如下幾種情形④。
合書現(xiàn)象在甲骨文中較為常見,中國社會科學(xué)學(xué)院考古所編的《甲骨文編》[5]、高明先生的《古文字類編》[6]等都辟有專章著錄。然而,在甲骨文研究早期,有意識地總結(jié)合書的規(guī)律并廣泛運用于甲骨文考釋者,羅氏當(dāng)為最早的學(xué)者之一。
關(guān)于數(shù)字合書現(xiàn)象的總結(jié),最早當(dāng)是孫詒讓,他在《契文舉例·雜例第十》中說“金文紀(jì)數(shù)字,多二文合書,龜文亦然”[7],并舉例曰“‘十五’作”、“‘亖千’作”。羅氏在此基礎(chǔ)上進一步發(fā)現(xiàn)“百”也有合書現(xiàn)象。
“與古金文同”,當(dāng)是于大量甲骨文中發(fā)現(xiàn)記百之?dāng)?shù)字合書現(xiàn)象,又借助金文考察,發(fā)現(xiàn)此亦是金文之通律,故可相互為證。
卜辭、金文中千以上的數(shù),均加數(shù)于“千”字之中間,認(rèn)識到了這一規(guī)律,就可以在考釋中類推出相應(yīng)的一組字來,羅氏進行了這樣的類推,較孫氏例證更為豐富。
此外,羅氏還發(fā)現(xiàn)了“‘上下’及‘下上’合書”[1]410,“‘小臣’合書”[1]424等。羅氏因所見甲骨文更多,故對合文現(xiàn)象的歸納較孫氏要更具體全面。
金文中的很多字形不可與后世之字簡單等同,不可簡單以《說文》去反推。甲骨文亦是如此。
“羅振玉是指出甲骨、金文中地支字之‘子’當(dāng)讀為‘巳’的第一人,孫詒讓還不知道這一點,仍然誤以為是‘子丑’之‘子’”[8]339。羅氏之所以能成功釋出此字,一則與他看到干支諸表有關(guān),再者也因他對宋以來諸家釋古器中“乙子”、“癸子”諸文很不滿意,終于通過甲骨文干支諸表觀古金文亦合,知甲金文中地支“巳”皆作“子”這一通律。
此外,《增考》中據(jù)金文之通律,他還有論及“‘麓’本 從 ‘錄 ’”[1]401、“‘祖 ’之 早 期 作‘且’”[1]412⑤、“‘貞’‘鼎’二字多不別”[1]418-419、“‘有’多作‘又’”[1]501等。
早期漢字,字形多不穩(wěn)定,這點不難從甲骨文金文的觀察中發(fā)現(xiàn),如果機械地守著一筆一畫來考釋,無疑會使研究陷入僵局。羅氏早在作《殷商貞卜文字考》時已有此種觀點:古象形會意字“不妨增損移易”、“不拘筆畫”[1]17-18。他的這一思想在大量的甲骨文金文的觀察中得到了證實,故更自覺地使用這一規(guī)律進行考釋。
此外,還有“形復(fù)者常有減省”[1]485-486、“‘木’多省作”[1]496、“從‘酋’之字多從‘酉’、從‘’之字或省從‘一’”[1]530。雖然這其中有的討論在細(xì)節(jié)上還有待商榷,但羅氏有意識地利用這種規(guī)律來進行考釋,做法是可貴的。
通過古金文與篆文字形比較,分析甲骨文的主要構(gòu)件,從而考釋出甲骨文。
此條將古金文與許書“客”比較,知它們均從宀、各,實際上證明了甲骨文形體中的主要構(gòu)件,然后對其差異處——增加了“人”,作進一步的說解。
借助金文,追溯從甲骨文到《說文》的演變軌跡,對于確證甲骨文為某字意義重大。金文在建立這一鏈條的過程中主要有四個作用。
從甲骨文的“象持酒肉于前”到金文及篆文的“從手持肉”,文字發(fā)展有從簡的趨向。
甲文之形“上形如鼎,下形如鬲”,古金文加“犬”于旁,而許書改“犬”從“瓦”,更加晚出。從而清晰地勾勒出“甗”的形體演變之跡。
此例也是文字演化繁復(fù)化的情況,古金文及篆文在甲骨文形體基礎(chǔ)上增“缶”。
第3期 譚飛:羅振玉“由金文以窺書契”的考釋方法
23矣,許慎已不明其象何蟲,段玉裁作《說文解字注》[9]時也作出了錯誤的解釋。
卜辭及古金文“鬼”字無“厶”形,而許書謂從厶,當(dāng)是訛增之矣。
訛變現(xiàn)象比較多,羅氏書中通過與金文比較發(fā)現(xiàn)的還有“彊”[1]399-400“古金文亦均從弓”后起之“疆”訛增“土”;“ ”[1]492-493“印抑二字古為一字”,后假“印”為“抑”,俗作訛增“扌”。
“啚”為“鄙”之本字,“古金文都鄙字亦不從邑”,雝白彝“圖”字所從之“啚”作,正與甲骨文字形相合。
“古金文用為訓(xùn)此之茲,與卜辭同”,即借與金文用法的比照來明甲骨文用法。
還有少部分引述金文例,意圖不十分清晰,有待進一步的研究。如:
其用意好像在于指明“寅”字字形甲骨文里變體很多,金文也不如此作,但這些變體究竟是如何考釋出來的,就不得而知了,此條引述古金文于證甲骨文字意義不大。
《增訂殷虛書契考釋》中引述金文除了起到以上幾種作用外,還有同甲骨文、《說文》一道證金文家釋字之失者,如:
此例先分析了甲骨文形體之下半部分構(gòu)件,認(rèn)為其為“宅”,然后通過卜辭與晉邦盦“宅”形體之比較,指出吳大澂謂金文 、“從止”為誤,“亳”當(dāng)“從乇”。
“凡許書所謂卪字,考之卜辭及古金文,皆作 ,象跽形”,意即許書所謂從“卪”者,實應(yīng)為從跽形之“人”。
此條通過觀察甲金文得出“‘ ’與‘辛’之別,但以直畫之曲否別之”的規(guī)律,然后用以分析《說文》,指出《說文》歸部之誤:“凡許書 辛二部所隸之字及部首之‘辟’、口部之‘ ’,皆應(yīng)隸部。”
還有如“友”[1]426-427師遽方尊作《說文》云“古文作 ”,“從,乃從 傳寫之訛;從,又為之訛也”;“戈”[1]475-476甲骨文為全體象形字,古金文形已失矣,許書云“從弋,一橫之”,因字形失而誤會也。
不難發(fā)現(xiàn),羅振玉在考釋甲骨文的過程中,對金文的利用是比較充分的,有金文甲骨文比較以證甲骨文者,有金文篆文比較以證甲骨文者,有以金文通律證甲骨文者,有甲金對比以總結(jié)文字學(xué)之通律者,有甲骨文金文篆文比較以明文字之變遷者,還有甲金對比以證金文家和《說文》之失者,甲金對比尋字之本原者,以及以金文證甲骨文之用法者等等。這些實踐已遠遠超出了單純的考釋范圍,可見羅氏在甲骨文研究過程中全局觀念很強,不僅僅滿足于字形的隸定、字義的釋解,還在構(gòu)字之理據(jù)、文字之演化規(guī)律等方面多有思考。
注釋:
① 劉鐵云之考釋方法參見趙誠先生《劉鶚對甲骨文研究的貢獻探索》。
② 孫詒讓之考釋方法參見程邦雄先生《孫詒讓文字學(xué)之研究》。
③ 后兩形從“亡”,或非“良”之省,乃“ ”,為“狐”之初文。郭沫若曰“亡音古讀無,與瓜音同在魚部。即讀陽部音,亦與瓜為對轉(zhuǎn)也”?!恫忿o通纂》,見《郭沫若全集》考古編第2卷,科學(xué)出版社1983年版第471頁。
④ 因為羅氏在考釋中通律的總結(jié)與利用往往是揉和在一起的,難以機械分割,故置于一起討論。
⑤ 孫詒讓在《契文舉例·釋文字》篇中已指出“龜文稱‘祖甲’、‘祖乙’等之‘祖’皆借‘且’為之”,見《契文舉例》71-72頁。從羅氏此條表述來看,他沒有將之視為“借”,而是認(rèn)為“祖”之本字為“且”。
⑥ 參拙作《羅振玉甲骨文考釋之誤釋字研究》,載《語言研究》201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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