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梅
憨娃發(fā)財啦。
憨娃把娘接城里啦。
憨娃給娘買貂皮大衣啦。
當村里人口若懸河贊嘆不已時,和憨娃打小一塊長大的二子,除了憨笑還是憨笑。
每天睡覺前,二子都扳著手指頭仔細數(shù)數(shù):娘的咳嗽藥還能吃幾天?娘的炕能一直熱到亮天嗎?娘最愛吃的棗糕還有不?
一天夜里,大北風呼呼叫得緊,二子睡不著。他推了推媳婦,把娘接來吧。
媳婦睡眼惺松地嘟噥,大半夜發(fā)啥神經(jīng)?能把娘接來俺才賓服你哩。二子無奈地撓撓頭,娘早就說自個兒過日子自由,這樣閨女來串門也方便。
天剛亮,二子就跑到村東頭豆腐房給娘買回熱乎乎的豆腐腦。望著鼻尖凍得通紅的老兒子,二子娘好心疼。
二子來到灶間,一陣子噼哩啪啦,大煤塊全砸成小塊塊了。不一會兒,鐵爐子呼呼吐火苗了。二子又到外面抱回一大捆柴火,一點一點塞到灶口點燃。二子對娘說,等開春,請最好的匠人給娘重新搭火炕。那樣,炕就能熱一宿了。二子娘佯怒道,費那錢干啥?娘還沒老到怕冷的年紀哩。二子一梗脖,這回娘得聽俺的。
屋子暖了,炕也熱乎了。瞅著娘津津有味地喝著豆腐腦,二子的心好敞亮。
有天中午,到了飯時媳婦也沒回家。瞅著餓得直啃涼豆包的兒子,二子的火騰地竄上腦門。左等右等,媳婦進了院。二子推開屋門剛要咆哮,他猛地想起要是傳到娘那兒,娘準跟著操心。于是,松開攥緊的拳頭,二子使勁往下壓火。媳婦一臉的興奮,說跟李老丫剛學會毛衣新織法,正準備給娘織件厚毛衣。二子偷著咧咧嘴,笑了。
頂風冒雪,二子進城了。這回不是來辦事,也不是會同學喝小酒,而是專程給娘買東西。二子上大超市給娘買了最好的棗糕,又去縣醫(yī)院找老大夫給娘開了咳嗽藥,還到五金商店買了一個電熱寶。捧著電熱寶,二子咧嘴笑了,娘摟著熱寶睡覺,后半夜炕涼也不怕了。
中午,二子沒到小酒館點菜,只買個烤地瓜填飽了肚子。二子下決心了,咱不能像憨娃那樣掙大錢給娘買貂皮大衣,就要仔細過日子多給娘買好吃的。
背著鼓鼓的大兜子,二子的心很踏實,步子邁得也相當穩(wěn)。
坐在回鄉(xiāng)的客車里,二子有了新打算,開春要多承包水田地,還要抽空學電焊技術。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娘瞅著也舒心。
第二年春節(jié),憨娃開著大奔回村了。一下車,憨娃娘就奔二子娘家了。老姐倆一見面就淚水盈盈,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瞄一眼憨娃娘的貂皮大衣,二子的眼神就有點亂。再看娘雖然穿著媳婦手織的厚毛衣,卻紅光滿面一臉的喜氣,要比憨娃娘年輕好幾歲呢。二子的心又稍有安慰。
二子拉著憨娃回自己家后,憨娃娘開始掉淚了,憨娃離婚后,我覺都睡不踏實。孫女恨她爸,連面也不見了。憨娃新娶的小妮子,整天畫眉涂臉挑吃挑穿,看著心堵得慌。二子娘心疼老妹子,也跟著抹眼淚。
憨娃娘倆回城后,二子娘滿臉幸福地對兒子說,娘省心,吃得香睡得著,娘有福哩。二子抓抓頭發(fā)搓搓手,開心地笑了。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