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里的茶
她仿佛是唯一的光
唯一的暖
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會望見的人
遼闊銀河中,一眼就會記住的星
溫心第一次見到肖子健是在十五歲那年的暑假。
她穿著玉色背心裙,踏著山茶花夾指拖鞋,濕漉漉的頭發(fā)披在肩頭,剛從游泳館出來。一邊走一邊用毛巾擦揉著頭發(fā),發(fā)梢有水滴偶爾滴落,落在睫毛上,像有一道圓光閃過。
圓圓的臉還有點兒嬰兒肥,一雙大眼睛襯著粉嘟嘟的嘴唇,是“少女”這個美好詞語的最佳演繹。
肖子健站在對街,穿著黑色的短袖制服,戴著黑色墨鏡,短短的板寸頭,五官硬朗,挺拔的身姿如一棵松。
三五個警察中,溫心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這個個子最高、手臂最長的年輕警察。他伸長手臂,招呼車輛停下,有條不紊又帥氣十足。
于是溫心隨手買了根冰棍,坐在樹蔭下,吃一口,看一眼。
大概快要收工了,其余同事陸續(xù)離開,肖子健一邊走一邊匯報工作。
溫心將冰棍棒子趕忙丟進垃圾桶,輕輕地走過去,抬起頭,一雙無辜地大眼睛望著他,眨了眨,稚氣道:“警察哥哥,寧安街怎么走???”
“寧安街?”肖子健歪著頭想了想,把墨鏡拿下來,說道,“十字路口左轉,走到底再右轉就到了。很近的?!?/p>
“謝謝?!睖匦男π?,露出嘴角兩顆小梨渦。
溫心個子較小,肖子健高大挺拔,她要仰著頭,微微踮著腳尖,才能看到他的雙眼。
從那天起,溫心每天都用一根冰棍的時間坐在樹下,戴著墨鏡,吹著迷你小風扇靜靜觀賞他。
像觀賞大海里的鯨,夜幕中的星,他的一舉一動都如電影畫面般在她眼中定格成了永恒。
肖子健的身后是一片綠地,每到傍晚時分,噴頭的水就在陽光下旋轉飛舞,空氣中竟醞釀出了好幾道彩虹。
溫心咬著冰棍,伸出右手做相框狀,將彩虹與他定格在了腦海中。
他是駕著彩虹來的人啊。
轉眼九月,溫心升學讀高一。媽媽的工作比較輕閑,在溫心的鼓勵下正在駕校學車呢。媽媽性子柔弱,像一只溫順的小羊羔,如果沒有牧羊犬的引導,她一定找不到人生的方向。
“媽媽,報上說城東新開發(fā)了一個樓盤,離地鐵4號線很近,用我的壓歲錢買個小戶型吧,現(xiàn)在租出去將來就留給我,好不好?”溫心指著報紙上的一個樓盤廣告。。
“好啊,哪天媽媽帶你去看看?!眿寢屢贿咟c頭,一邊給她剝雞蛋。
“駕校學得怎么樣呀?我拜托同學,一定要讓她爸爸多多關照你?!睖匦慕o媽媽報的駕校,是同學的父親開的。
“我方向感不太好,每次握著方向盤就會緊張?!?/p>
“可我同學說她爸爸表揚了你,說溫心媽媽學得快,有方向感。媽媽你會開車了,等爸爸回來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去西藏自駕游啦。到時候,你替爸爸開一會兒車,讓他休息休息,多好!爸爸一定會很高興,是不是?”溫心柔軟的聲音讓媽媽寬慰了不少。
“嗯!我一定好好學,等你爸爸回來,咱們就出發(fā)去西藏,你也要好好學習哦!”媽媽雀躍地點點頭,收拾好碗筷去了廚房。
溫心看著媽媽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來的爸爸永遠是掛在媽媽眼前的那一顆糖果,只要提一下,她立刻就有了無窮的動力。
十六歲的溫心個子微微長了些,高一的功課對她來說倒也不難,每天走路上下學,早起晚歸一點也沒關系,因為她想要每天都見到那個駕著彩虹來的人。
景南高中的制服偏日系,女生白色襯衫,領口處系著一個大的蝴蝶結,襯衣扎在百褶裙中,配白色襪子,黑色皮鞋。書包是黑色的鎖扣雙肩包。
溫心剪了齊劉海兒,頭發(fā)扎成了馬尾,背著包哐當哐當朝著肖子健小跑過去。
“警察哥哥,寧安街怎么走???”
肖子健手一指,脫口而出:“十字路口左轉……”
他看著女孩嘴角的梨渦,突然笑了:“是你啊,小妹妹,還找不到寧安街嗎?”
“我家就在寧安街啊,我當然找得到,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還記得我。”溫心笑得有些燦爛。她掏出手機打開錄音鍵,“現(xiàn)在市民求助警察先生,請一定要如實回答?!?/p>
肖子健有點兒懵了。
“警察先生,有女朋友嗎?”
“呃……沒有?!?/p>
“警察先生,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
“……”肖子健不敢再小瞧這個小姑娘,正色道,“對不起,私人號碼無可奉告?!?/p>
溫心仰著頭,認真地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睛:“首先,我已經(jīng)年滿十六周歲了。我們做朋友完全不會違反你的紀律。其次,警察有義務保護市民不是嗎?你的執(zhí)勤地點離我的家、我的學校不過幾分鐘時間,如果遇到什么危險,撥打你的電話比110快多了?!?/p>
“……”肖子健還在猶豫。
“你不要誤會,我對你可沒什么企圖,我還是祖國的花朵呢!”溫心揚著頭,很快又低下頭小聲道,“因為家里只有我和媽媽兩個人,上次家里來小偷了……把我們嚇死啦……”溫心鞠了一躬,眼里噙著眼淚,轉身就走。
“等等!我的號碼是138XXXXXXXX。如果有什么我?guī)偷蒙厦Φ牡胤剑徒o我打電話吧?!毙ぷ咏×⒖坦怨詧蟪隽俗约旱氖謾C號碼。
溫心的背影輕輕一頓,沒有回頭,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謝謝警察哥哥。”
自此后,溫心每每路過,都要與肖子健揮手打招呼,見他一人無聊時,會貓一樣靜悄悄走到他身后,踮著腳,拍拍他的肩,好幾次肖子健都差點兒拽著她小小的手腕來一個過肩摔。
肖子健怕傷著她,訓了好幾次,溫心才改掉偷偷摸摸打招呼的習慣。
秋老虎熱得不行,溫心每天都給肖子健準備蜂蜜水,細細叮囑他:“要慢慢喝,不然身體會受不了?!?/p>
她性格乖巧,見著肖子健同事,也笑瞇瞇打招呼,一個個叫過去:“哥哥好?!?
一群二十出頭的帥警察,見到溫心就起哄,笑肖子健什么時候有了個這么萌的小女友。
肖子健漲紅了臉,擺著手急急解釋:“不是女友,不是女友……”
溫心喜歡晚上給肖子健發(fā)短信,無非是“我到家啦”,“作業(yè)做完了,要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吧。”無論兩人聊什么,只發(fā)5條短信,絕不過多打擾。肖子健若有任務在身,沒有回復,她也乖乖巧巧,關機睡覺。
10月,天氣詭變,暴雨連連,肖子健在雨中疏散交通,穿著雨衣的他早都被打透了。
溫心撐著傘,遠遠看著,眉心攪成一團。踩著水花走了老遠,在藥房買了一堆藥,靜靜等在街邊商場的屋檐下。
一個小時后,雨勢減小,十字路口恢復了正常。 溫心穿過斑馬線,走到肖子健身邊,將感冒藥塞在了他的懷里就跑掉了。
她好想幫他打傘,可是不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淋雨后的他不生病。
周末,溫心給肖子健打電話,說老師布置了一個社會實踐作業(yè),需要他的幫助。
傍晚,她來到了肖子健的家,位于二十四樓的單身公寓。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制服外的肖子健,短袖T恤,寬松的運動家居褲,踩著人字拖,像個大男孩。
“上午去了養(yǎng)老院,幫助了孤寡老人,完成了第一個任務。還有一個任務,就是你這里啦?!睖匦膿Q好拖鞋,環(huán)顧了一下肖子健的房間,真是徹徹底底男生的房間——臟!亂!差!
肖子健撓著后腦勺;“我又不是孤寡老人。”
溫心戴上口罩,系上圍裙,反駁道:“錯!這四個字要分開看的。孤人,老人,寡人。你一個人可憐巴巴的,不是孤人是什么?”
肖子健笑得直不起腰。
溫心手腳特別麻利地掃地、拖地,連窗簾都拆下來洗了,床單鋪得一點褶皺也沒有。
房間里放著舒緩的鋼琴曲,肖子健坐立不安地打下手,爬上爬下,被使喚得團團轉。
只用了兩個小時,房間煥然一新。
溫心還做出了一頓完美的二人晚餐,連他藏在柜子里的紅酒也拿出來燒了牛肉。
飯后,溫心纏著肖子健要他簽字,寫證明,寫出對她今日勞動的評價。
肖子健絞盡腦汁、用盡溢美之詞表揚她,洋洋灑灑寫了一頁紙。
深夜,溫心突然被細微的動靜驚醒。她反手握住手機,準備隨時撥打電話,手機的快捷鍵是報警電話。
她輕手輕腳打開一條縫隙,客廳里一切正常,聲音是從媽媽房間里發(fā)出來的。
“媽媽……”溫心喊了一聲,敲了敲門。
“溫……心……”媽媽的聲音小得快要聽不見了。
溫心立刻打開房門,只見母親捧著小腹,痛得在床上翻滾。
溫心邊安撫媽媽,邊撥打了肖子健的電話,只響了一聲,就接通了。七分鐘后,肖子健開著車送母女倆去了醫(yī)院。溫心已經(jīng)裝好錢和證件,只是臉色有點蒼白。
醫(yī)生說是急性闌尾炎,需要馬上動手術。
幾個小時后,溫心媽媽安然無恙地睡著了。溫心這才松了一口氣,關上病房門走了出去。
走廊上,有人在沉默地輸液,有人在躺椅上休息,慢動作一樣的醫(yī)院走廊,人來人往卻寂靜無聲。
溫心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著放在膝蓋上,許久都沒有說話。
肖子健默默看著她。
仿佛感知到了他的目光,溫心轉過頭來,疲憊地笑笑,熟悉的梨渦出現(xiàn)在了她的嘴角:“肖子健,謝謝你。”
“沒關系,我說過遇到問題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你家里沒有親戚之類的嗎?你明天還要上學?!毙ぷ咏∮行┬奶邸?/p>
“沒有。媽媽跟著爸爸嫁到這兒,我爸是獨子。爺爺奶奶已經(jīng)過世了?!?/p>
“那你爸爸呢?”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五年前,他說想要出去走走,就再沒回來?!?/p>
“走走?”肖子健的人生觀,理解不了如此不負責任的人。
“沒關系的,我也理解爸爸,我媽媽一直像個天真的小孩,你要哄著她,依著她,不然她會一直哭。有時候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全心全意的信賴會給人帶來巨大的負擔。”溫心語氣平靜得很。
肖子健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
“需要幫你找找嗎?”
“不用了。我定期會收到爸爸的電話,他真的只是出去散散心,還給我發(fā)過照片,讓我們不用擔心。”
“所以,一直是你在照顧媽媽?”
“誰照顧誰,很重要嗎?我討厭別人說什么,真可憐啊真不容易啊……我不可憐,我能照顧好媽媽。我爸爸啊,是個特別浪漫的人,結婚的時候說把整顆心都給了媽媽。然后呢,果然是留了一顆心給媽媽,人卻走了?!睖匦念D了頓,笑得很平靜,“他把溫心留給了她?!?/p>
“嗯,是很浪漫?!毙ぷ咏≥p聲附和著。
“媽媽之前總說只要我乖,爸爸就會回來。所以我乖乖吃飯,乖乖學習,乖乖睡覺,可是爸爸還沒回來……你看,你也用這種看小可憐兒的眼神看我?!睖匦挠行┥鷼獾剜街?,雙手捧著肖子健的臉頰,湊近道,“再看,我就親你啦!”
肖子健的臉騰地紅了起來,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卻忘記了溫心的手還在臉上,她雪白的小手準確地感知到了他臉頰陡然升起的溫度。
“哦~~你的臉紅了?!睖匦牡贸训匦α?,小手回到了自己的臉上,做了個鬼臉,“真可愛?!?/p>
肖子健這一刻下了一個決心,他會一直守在溫心的身邊,一直。
天亮后,肖子健陪溫心回家拿書包和母親的換洗衣服,看著她打電話到母親單位請假,又打電話向老師請假,拜托同學放學把筆記影印一份給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肖子健下班后會來醫(yī)院陪陪她,每次都看到溫心都在埋頭看書,做功課,她的母親柔柔弱弱地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發(fā)呆。
他幫溫心和母親買好飯菜,也不露面,只是給溫心發(fā)短信,她就走出病房來與他碰面。
肖子健下夜班來時,已經(jīng)十一點了。
病房的門半敞著,溫心伏在床邊看書。一邊的頭發(fā)挽在耳后,一邊的頭發(fā)披在肩頭,睫毛修長,鼻尖微微翹著,漫畫少女一般的稚氣輪廓,皮膚上泛著一圈淺淺的光。
肖子健沒有打招呼,只是坐在椅子上認真地回想自己的十六歲。
周末,姨媽約肖子健在某個咖啡館見面,他飛快趕過去,卻看到姨媽身邊坐了一個年輕的女孩。
想要逃已經(jīng)來不及了,姨媽給他遞了好幾個眼神,三兩句就借故離開了。
肖子健坐立不安,女孩卻落落大方,與他攀談了起來。
肖子健認真回答著問題,職業(yè)、家庭情況……女孩笑起來有個酒窩,不知為何,他突然特別想念溫心,因為溫心的梨渦有兩個。
“肖!子!?。 鳖^頂上空,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猛地抬頭,正好撞上溫心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有些尷尬,又覺得特別開心:“溫心!”
肖子健下意識地往里挪了挪,溫心順勢坐在了他的身旁。
對面的女孩有些詫異地望著二人。
“姐姐好,我是肖子健的妹妹。”溫心熱情地打了個招呼,天真可愛。
“你好?!迸⑿愿翊蠓?,也沒有不開心的意思。
溫心拿出作業(yè)本鋪在桌上,嘴里喃喃道:“我剛才在窗外看到你了,剛好有兩道題不會做。是我最討厭的物理?!?/p>
肖子健一看,這兩道題……很簡單啊!
姨媽又打來電話,他默默掐掉了,認真給溫心講解起來。
她的頭發(fā)就在他的鼻尖,輕輕地呼吸就可以聞到洗發(fā)水的清香,還有少女獨有的淡淡的,牛奶的味道。
“讀書的時候,我也最討厭物理了?!睂γ娴呐⑼蝗徽f話了,似乎才想起自己才是今天的主角。
“啊,是嗎?”肖子健笑著看了她一眼,“女生好像對數(shù)理化都不是太喜歡。”
“所以幸虧讀的文科……”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溫心的筆突然刷刷在紙上寫了起來,肖子健再低頭時,溫心的題已經(jīng)做完了。
她飛快收拾好課本,笑瞇瞇地沖對面的姐姐揮揮手:“做完啦。再見,姐姐?!?/p>
她的皮鞋不小心踩在了肖子健的腳背上,疼得他直齜牙。
玻璃窗外,陽光燦爛,溫心拉了拉書包的肩帶走得特別快,百褶裙拍打著她的腿,馬尾在空氣中蕩漾,肖子健的世界又暗淡了。
晚上,溫心沒有給他發(fā)短信。
肖子健發(fā)了個“嗨”過去打招呼,溫心也沒有回他。
第二天,肖子健執(zhí)勤也沒有看到溫心,任他望眼欲穿,溫心也沒有在茫茫人海出現(xiàn)。
中午,他按捺不住,給溫心打了個電話。
那頭“喂”了一聲,肖子健卻把電話掛斷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他為何想要解釋呢?在咖啡館遇見溫心,為何會有種被“逮個正著”的心虛?自己可是光明正大地在相親!
溫心一連消失了三天,連著三天的小雨淋得肖子健差點兒感冒,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雙眼,像帶著自動搜索功能,在茫茫人海尋找著一個小女孩的身影,看到相似的馬尾辮,他的心就會撲通一聲。
第四天,依舊陰雨綿綿。肖子健剛命令一輛無牌照越野車停車,溫心就突然躍入了他的眼簾。
她走在一個高個子男孩的左邊,頭發(fā)散在背上,一邊的頭發(fā)挽在耳后,另一邊的額頭處別著一枚小小的紅色發(fā)卡。
男孩的襯衫敞開三個扣子,短短的頭發(fā),眉眼清秀,兩人聊著天,偶爾相視一笑,溫情脈脈。
黑色的雨傘撐在兩人頭頂,男孩修長的手握著傘柄,一手插在褲袋里,兩人走在雨中的畫面像日劇的慢鏡頭,每一個短暫的停留都是一張小清新的海報。
肖子健寫錯了三張罰單,他有些急躁地把罰單揉成團塞進衣兜里,胸腔里像有塊千斤大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姨媽給肖子健打電話,說女方對他很滿意,要了他的電話。果然,女孩很快就打電話過來約他周末一起看電影。
肖子健恍惚地望著窗外:“不好意思,周末沒時間。嗯……真是抱歉,這個職業(yè)就是這樣的。忙到?jīng)]邊兒……嗯……再見?!?/p>
曾經(jīng)被溫心收拾得一塵不染的房間如今再度亂成了狗窩,無數(shù)個溫心笑瞇瞇地從空氣中走出來,一個吸塵、一個拖地、一個整理沙發(fā)、一個鋪床單,一個在廚房做飯……房間里塞滿了溫心。
肖子健想起,上次溫心來照顧孤寡老人的時候,要走了他家的鑰匙,說什么下次還要來照顧他。
“這個小騙子!”肖子健笑出了聲,她明明一次都沒有來過。
他咬咬牙,將鑰匙丟到抽屜,關好門窗,砰一聲房門鎖上了。撥通溫心的電話,通知小騙子來送鑰匙。
“車鑰匙還是門鑰匙?”溫心的聲音在電話里有點聽不清。
“車鑰匙……不,門鑰匙!”肖子健口不擇言,差點兒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在哪兒?”
“門外?!?/p>
“我一會兒就過來。”說罷,溫心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這個一會兒,讓肖子健屁股都坐麻了,等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穿著粉色裙子的溫心才捧著一大束白玫瑰從電梯里走出來。
“一個同學過生日,剛在吹蠟燭你電話就來了?!?/p>
“所以……一個蛋糕吃了一個半小時零三十分?”肖子健隱隱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男同學?”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束玫瑰上。
“嗯。”溫心看也沒看他一眼,拿出鑰匙開了門轉身就走。
“我送你吧?”
“不用啦,還有下半場呢?!睖匦幕仡^嫣然一笑,“大家都在等我的答案呢?!?/p>
“什么答案?”
“一個男同學問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我說考慮看看,回去給他答案?!?/p>
空氣中像有一個碩大的拳頭,沖著肖子健的腦門兒狠狠揍了過去,他的頭有些發(fā)暈地偏了偏:“哦。”
“再見。”溫心像個大人一樣拍拍他的肩,走進了電梯中。
A城的初冬伴隨著滿地的銀杏葉,隨著冬季的來臨,肖子健被調去了另一個片區(qū)。
偶爾路過那個十字路口時,他也會習慣性地停頓一下,看看斑馬線上是否有個馬尾辮女孩沖著她眨眼笑,兩個梨渦特別甜。
哦,今年,她應該十七歲了。
肖子健一直不知道那個夜晚,溫心是否答應了男孩,他有許多話想要對溫心說,可又不敢說。
剛回到家,姨媽就打電話來嘮叨了他半小時,說那個小姑娘被人追走了,他要挑到什么時候……
肖子健訕笑著感謝姨媽的關懷,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窗臺上,不知何時,那兒擺了一盆小小的仙人掌。
他猛地站起來,朝著廚房走去,堆著的碗筷被人洗了,廚房被打掃得干干凈凈。
冰箱里有三個便當盒,連水果都被人切得漂漂亮亮。
他笑了。
肖子健還是沒有碰到過溫心,可總會感覺到她來過的氣息。
她就像田螺姑娘,幫他做飯收拾房間,然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他的床頭被人擺了一張照片,扎著馬尾的溫心舉著稚氣的“V”手勢站在學校的薔薇花架下,笑得一臉燦爛。
后面一張小小的卡片,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數(shù)錢,所以你要認真工作,我也要努力學習,未來我可是要坐寶馬的女生哦。
——就算日曬雨淋,你也要好好鍛煉身體保養(yǎng)皮膚,不要等我長大,你卻變殘了。
——不要以為我年紀小就欺負我,小瞧我,你知道我的智商可以把太多人甩到太平洋。
——等我二十四歲,你三十歲,我們就結婚吧。
——所以,你要乖乖等我。
編輯:朝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