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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學的先驅

2014-10-22 15:21:57范伯群
江漢論壇 2014年5期

摘要:從陳季同與一般文士在不同出身、不同條件、不同環(huán)境、不同地域等情況之下,從他很早受到歐西文學新思潮的影響,又運用了“言文合一”的語言和控訴了“家族制度和封建禮教的弊害”等三個方面,我們發(fā)現(xiàn)《黃衫客傳奇》已具備了新文學的素質(zhì),以它的超前性,成為新文學的先驅。

關鍵詞:陳季同;《黃衫客傳奇》;新文學先驅

中圖分類號:12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4)05-0055-05

2009年5月,在北京大學召開的紀念“五四”90周年的國際學術研討會上,第一位大會發(fā)言的是北京大學資深教授嚴家炎,發(fā)言的題目是《“五四”文學思潮探源》。他開宗明義地表明了自己的獨特見解:“中國的現(xiàn)代文學起于何時,這是一個大可討論的問題。像過去那樣,現(xiàn)代文學史就從‘五四文學革命寫起,如今的學者恐怕已很少有人贊成。”他提及較多學者都認為應從戊戌變法寫起,也就是頗為流行的“二十世紀文學史”的觀點。但經(jīng)他的研究,他認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起點“似乎還應該從戊戌變法向前推進10年,即從19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算起”。他提出三個方面的史實來加以論證:第一,黃遵憲在1887年定稿的《日本國志》中提出書面語與口頭語應相一致的“言文合一”的倡導,這比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足足早了30年;第二,1890年,駐法的一位使節(jié)曾用法文書寫并出版了一部長篇小說《黃衫客傳奇》,他認為這是“由中國作家寫的第一部現(xiàn)代意義上的小說作品”:第三,他認為1892年開始連載1894年在上海正式出版的《海上花列傳》的意義確實屬于現(xiàn)代。嚴家炎從理論倡導、國際交流、創(chuàng)作成就三方面探討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起點,而且他非常堅持自己的觀點:間接的證明是他在為高等教育出版社主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2010年版)時,就將“探源”的論點編進了他主編的教材,成為該教材的第一章第一節(jié)《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發(fā)端及其標志》和第二節(jié)《陳季同(1852-1907)的〈黃衫客傳奇〉》。這與他在某個會議上的發(fā)言的分量就有所不同了,也證實他對這個論點是經(jīng)過反復推敲和深思熟慮的:寫進一部“普通高等教育‘十五國家級規(guī)劃教材”是有其鄭重其事的正規(guī)性與嚴肅性的。當蘇州大學請嚴先生赴校講學時,他的講題就是《論陳季同的(黃衫客傳奇)》。臨別我送他上車時,他知道我還未能買到這部小說,就請他夫人盧小蓉女士重新打開行李,將他帶來的這部小說的中法文對照本贈送給我。本文就是我對嚴先生的“探源”一文以及讀了《黃衫客傳奇》這部小說后的一點粗淺的觀感。

黃遵憲《日本國志》中有關“言文合一”的見解,我是知道而未加以重視的。我過去認為這樣的見解當然有它的“先行性”,但梁啟超等人也有類似的言論,而且以實績而言,梁啟超比黃遵憲更為顯著。梁氏雖然沒有做到“言文合一”。但他的“新文體”確是“文”和“言”合一的一個過渡性產(chǎn)物。但這次嚴先生在文章中論證:“五四”來自三代人的努力,這是一種“量”的積累到“質(zhì)”的飛躍。這三代的代表性人物就是黃遵憲一梁啟超一胡適、陳獨秀。我覺得這樣提出的視界就更闊大而高遠。

我讀了《黃衫客傳奇》以后極感興趣,因此又找來了對陳季同其人其文有深入研究的專家孟華和李華川的所論所譯所編的著作。其中有李華川著的《晚清一個外交官的文化歷程》和他們二位主編的“陳季同法文著作譯叢”五種,即《中國人的自畫像》(段映紅譯)、《中國人的戲劇》(李華川、凌敏譯)、《中國人的快樂》(韓一宇譯)、《巴黎印象記》(段映紅譯)和《吾國》(李華川譯)。在這五本書的共同的“序一”中孟華教授寫道:“第一次讀到陳季同的名字是在李廣利的論文中,廣利是我1991年招收的碩士生,他以‘曾樸和法國文學為研究對象,自然會涉及曾樸的‘法國文學的導師陳季同。”于是孟華每次到法國參加學術活動時,總是設法要搜集有關陳季同的資料,她終于在法國國家圖書館中“找到了這位在國內(nèi)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的名字(西文寫作Teheng-Ki-Tong),當然也就一下子得到了排在他名下的7部法文著作及5篇報告、序文的題目與各種出版信息。足見這位小人物在當時法國的名氣”。她將這些寶貴的資料無私地給了她的第一位博士生李華川,而在2001年當李華川的《晚清一個外交官的文化歷程》的博士論文通過答辯,并得到好評,于2004年正式出版后,孟華教授才說“這個課題終于結出了第一個正果”。讀了這篇“序一”后,我不僅為他們師生二人的挖掘、開拓精神所感動,而且知道嚴先生所看重的《黃衫客傳奇》是隔了一個世紀,于2010年由李華川譯,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才正式與國人見面的。它的法文版出版于1890年.相隔整整120年。法國文學研究專家的發(fā)現(xiàn)又經(jīng)中國著名教授嚴家炎的“鑒定”,并為這本小說出版寫了中譯本序《一部真正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晚清小說》,這才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界得到了廣泛的傳頌。

至于嚴先生所認定的第三個標志是《海上花列傳》的出版,他在《“五四”文學思潮探源》中說:“近幾年上海幾位學者如欒梅健、范伯群、袁進等更紛紛撰文探討這部小說的里程碑意義,為學界所矚目,我個人也很贊同。所有這些,都從各方面證明:《海上花列傳》的意義確實屬于現(xiàn)代。”在嚴家炎主編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中既肯定“五四”文學革命的偉大的歷史性勝利,同時也指出這個歷史性的勝利是由三代人的不倦努力而取得的。而第一代人就是黃遵憲的“言文合一”的倡導,但僅僅是理論上的倡導是不夠的,還要有符合這種理論的“斷代價值”的文學作品,以證實這種理論的劃時代意義,而嚴家炎提出的作品就是《黃衫客傳奇》與《海上花列傳》。

陳季同的《黃衫客傳奇》是19世紀末的一部優(yōu)秀的長篇小說。嚴家炎在為《黃衫客傳奇》寫“序”時指出:它“早在‘五四前約30年,就已對家長包辦兒女婚姻的舊制度以及‘門當戶對等舊觀念、舊習俗提出了質(zhì)疑”。這部小說的情節(jié)是借用了唐代蔣防的著名傳奇小說《霍小玉傳》中的主要人物狀元李益和少女霍小玉以及他們相愛的情節(jié)(這個故事又曾被大戲劇家湯顯祖的“臨川四夢”之一的《紫釵記》作為劇本的主干情節(jié))。但是陳季同將人物的性格作了很大的更動,因此,人物的命運也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結局也和《霍小玉傳》與《紫釵記》有了根本性的差別。蔣防筆下的李益是個負心郎,他背叛了對霍小玉的信誓旦旦的承諾,霍小玉慘死后變?yōu)閰柟硪辉賵髲土死钜妗!蹲镶O記》的李益考中狀元后并沒有背叛霍小玉,但由于盧太尉欲招李益為婿而一再從中阻礙他們的婚戀,又因破壞不成,欲置李益于死地,最后由俠士“黃衫客”仗義,并借用皇上之力,懲罰了盧太尉,使有情人終成眷屬,因此這是一出大團圓的喜劇。而陳季同的《黃衫客傳奇》中的李益由于性格的軟弱與猶疑,在封建婚姻度制度和家族制度的雙重枷鎖下,最終導致李益和霍小玉雙雙致死,成為慘絕人寰的一出大悲劇。因此,《黃衫客傳奇》不是陳季同根據(jù)古代傳奇與戲劇的改寫,而是一次成功的且有新意的再創(chuàng)作。

問題是我們得鑒定陳季同的這種新意“新”到了何種程度,我們應作何種評價。我個人認為,在不同的出身、不同的條件、不同的環(huán)境、不同的地域之中,陳季同的這部優(yōu)秀的作品的確有他特殊的新意,他的“新”,就是在19世紀90年代就有了超前的具有新文學的素質(zhì)的第一部長篇小說。

首先,陳季同不是科舉出身,他是福州船政學校的學生,其教師都是法籍人士,專業(yè)課本也皆是法文,他出國之前就打下了較為堅實的法語基礎。他24歲首度出國,大約在一年多的時間中,遍游英、法、德、奧4國,后曾回國向李鴻章等高官匯報,并著《西行日記》4卷,深得上層官員賞識。26歲他又與40多位學生一起赴歐,他雖也是學生身份,但卻由他兼任文案,專門翻譯各種法文函件,并已有年薪1200兩,可見他的中外文修養(yǎng)俱佳。這40多位同行者中后來成為著名人士的極多。如嚴復、馬建忠等在近代思想史、文化史上成就卓越,而劉步蟾、林泰曾、鄧世昌和薩鎮(zhèn)冰等的業(yè)績在海軍軍史上皆能載人典冊。陳季同于27歲轉入外交界,在歐洲生活了16年,而駐節(jié)最長的是在法國。他受歐西思潮的影響極深,名義上他是一位駐外武官,法國人稱他為陳季同將軍,但他卻博覽文學作品。據(jù)李華川介紹,他對法國古典主義作家的作品相當熟悉,尤其敬仰莫里哀,自稱是“莫里哀的弟子”;同時他也喜愛帕斯卡爾、蒙田和高乃依的作品。在他的法文著作里曾引用過達爾文、巴爾扎克、繆塞、大仲馬、左拉和儒勒·凡爾納等人的作品,說明他的閱讀視野的廣闊。更值得一提的是,曾樸稱他為自己學習法國文學的導師。曾樸在譯作《呂伯蘭》一書的扉頁上曾有這樣的文字:“為紀念我的老友及法國文學的啟蒙師陳季同將軍。他曾囑咐我移譯囂俄戲劇,并囑先譯克林威爾、歐那尼、呂伯蘭。今先印行呂伯蘭,以慰英靈。他的忠懇之友東亞病夫?!痹鴺闼詫﹃惣就羞@樣的感隋,是因為“我自從認識了他,天天不斷地去請教,他也娓娓不倦地指示我;他指示我文藝復興的關系,古典與浪漫的區(qū)別,自然派、象征派,和近代各派自由進展的趨勢……”曾樸曾談及陳季同還在更新文學觀念方面對他進行過指導:“他常和我說:我們在這個時代,不但科學,非奮力前進,不能競存,就是文學,也不可妄自尊大,自命為獨一無二的文學之邦;殊不知人家的進步,和別的學問一樣的一日千里,……我在法國最久,法國人也接觸得最多,往往聽到他們對中國的論調(diào),活活把你氣死?!苯又惣就瑸樵鴺惴治隽诵纬蛇@種現(xiàn)狀的原因:一是我們太不注重宣傳,文學作品譯出去的很少,譯的也未必是好的,好的作品又譯得不好,因此生出種種隔膜;二是我們文學注重的范圍,和他們的不同,我們只守定詩古文詞的幾種體格,領域很狹,而他們重視的如小說戲劇,我們又鄙夷不屑,所以彼此易生誤會。要去隔膜,非提倡大規(guī)模的翻譯不可。

郁達夫曾在《記曾孟樸先生》中這樣評論過曾樸:“中國新舊交替時代的這一道大橋梁,中國20世紀所產(chǎn)生的諸新文學家中的這一位先驅者,我想他的形象,將留在后世的文學愛好者的腦里,和在生前見過他的我的腦里一樣?!奔热辉鴺憧煞Q得上中國新舊交替時代的“大橋梁”、“先驅者”,那么被曾樸認為要他“參加世界的文學”的“啟蒙師”的陳季同,我們要將他放在何種地位呢?陳季同既然有這樣的文學新觀念,既然在19世紀末就深深地受到外國新思潮的濡染,他寫一部長篇小說中能具有20世紀新文學所倡導的新素質(zhì),難道是不可能的嗎?魯迅曾不止一次強調(diào)過:“現(xiàn)在的新文藝是外來的新興潮流”、“新文學是在外國文學潮流的推動下發(fā)生的”。那么,陳季同在特殊的條件、特殊的環(huán)境、特殊的地域,接受了外國文學的潮流,打破了章回體的格局,采用了歐洲習慣的敘事方式和藝術結構,用28個章節(jié),表現(xiàn)出類似日后國內(nèi)新文學一樣的素質(zhì),難道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

其次,就小說的語言而論,陳季同雖然是用法文作小說,但這是“言文合一”的法語小說。他掌握法語在此時可以說達到很自如和嫻熟的程度。這可以羅曼·羅蘭的日記為證:

在索邦大學的階梯教室里,在法語聯(lián)盟的課堂上,一位中國將軍——陳季同在講演。他身著紫袍,高雅地端坐在椅上,年輕飽滿的面龐充溢著幸?!难葜v妙趣橫生,非常之法國化,卻更具中國味,這是一個高等人和高級種族在講演。透過那些微笑與恭維話。我感受到的卻是一顆輕蔑之心:他自覺高于我們,將法國公眾視作孩童……著迷的聽眾,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蠱惑,報之以瘋狂的掌聲。

這足以說明陳季同與法國公眾直接對話時是如此的“得心應口”,那當然是“言文合一”的“白話”。其實我這樣的“證明”是多余的。胡適早在《建設的文學革命論》中就談到意大利、英國、法國和德國“國語”(即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普通話”)的形成過程。他說:“五百年前,歐洲各國但有方言。沒有‘國語。歐洲最早的國語是意大利文。那時歐洲各國的人都用拉丁文著書通信。到14世紀的初年意大利的大文學家但?。―ante)極力主張用意大利話來代拉丁文。他說拉丁文是已死了的文字.不如用本國的話語優(yōu)美?!F(xiàn)在英國通行全世界的‘英文在五百年前還只是倫敦附近一帶的方言,叫做‘中部土話。當14世紀時。各處的方言都有些人用來做書?!髞淼搅?5世紀。印刷術輸進英國,所印的書多用這‘中部土話,國語的標準更確定了?!送?,法國、德國及其他各國的國語,大都是這樣發(fā)生的,大都靠著文學的力量才能變成標準的國語的?!蹦敲?890年出版的《黃衫客傳奇》當然不會用“已死了的”拉丁文,而是用的法國“國語”,這是陳季同“言文合一”的不二選擇,也就相當于陳季同用中國的“普通話”寫過一部長篇。

再次,即使以開國以后曾對新文藝提出的要求:新文藝“是無產(chǎn)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義的文藝”,《黃衫客傳奇》在反封建這一點上,也與魯迅的《狂人日記》的“意在暴露家族制度和禮教的弊害”的意圖是相通的。其實《黃衫客傳奇》寫得最精彩的就是第15節(jié)至第18節(jié).這是揭露家族制度和禮教弊害最猛烈的4節(jié)。小說主人公李益是抱著堅定的信心和必勝的信念想回家說服母親,允準他和小玉之間的“事實上的婚姻”。他們二人從相戀到事實上的婚姻已經(jīng)有兩個多年頭了,這次為官上任之前,一是順道探望久別的母親,二是取得家長的首肯。他以為母親不可能強迫他再娶別的女子。可是他的母親所精心布置的場面要比他想象中自己斗爭的決心強硬得多,那是一場具有突然震懾力的審判,母親的強大后盾是列祖列宗的牌位與她請來壓陣的甘肅總督大人的官威。這場審判是不僅要當場宣判,而且要立即將李益押上“刑場”,將他與小玉的愛情判處死刑,而且剝奪權利終身。他母親一身皂素,面若嚴霜,將他帶進祠堂,說:

而你呢?當你有能力繼承他們的傳統(tǒng)而且可以光宗耀祖的時候。你做了什么?你要把未來寄托在一個沒有父親的女子身上嗎?正是她,在某一個晚上,像花船上跑出來的歌女一樣,投入你的懷抱;你竟想讓這樣一個女子躋身于我們高貴清華的門第嗎!

他母親斷然宣判這是一場“露水姻緣”。當祠堂門一開,他立刻被套上紅色的新郎綬帶,飛速地被扣上婚禮時才用的金花冠,被迫與盧小姐“喜結連理”。那天對付李益的何止冷若冰霜的母親,在她身后是一個列祖列宗組成的大兵團。這難道還不是深刻地揭露家族制度和禮教的弊害嗎?他的母親用手壓在他的肩上,命令他跪下拜堂,他昏厥了過去。在以后的三個星期中處于生死一線之間,在幻覺中,他母親像一個怪物追逐他,像啃噬他心的吸血鬼。事后當小玉抑郁地悲慘死去后,李益這位新科狀元也神經(jīng)分裂乃至發(fā)瘋,最后他在幻覺中看到小玉向他召喚:“來吧,李郎!你受的苦夠多了。疾病的折磨能夠抵消你的過錯了。我現(xiàn)在原諒你了,我還是愛你的,我來帶你同去那無盡的樂土。來吧,我的愛人!”“他用盡氣力站起來,僵在那里;不幸的面孔,被狂喜所照亮,一時間變得英俊非凡。隨后,他全身劇烈地痙攣,發(fā)出一聲深深的嘆息,又倒在椅子上。通過幸運地與死亡親吻,李益最終從身體的折磨和精神的痛苦中解脫出來。也只有死亡.可以永久治愈人世間所有的苦難?!?/p>

李益終年僅23歲。小說中的李益不似蔣防筆下的負心郎,也不像大戲曲家湯顯祖將結局寫成大團圓,而是一場慘絕人寰的大悲劇,有力地控訴了封建禮教。

我想從以上我們所論述的三點,即陳季同在接受外國的新思潮方面,在他小說的語言的必然選擇以及作品強烈的反封建禮教和家族制度的弊害方面,使《黃衫客傳奇》成為在中國人中間有超前意識的具有了新文學素質(zhì)的優(yōu)秀作品。當然它在藝術上還不能算是無懈可擊,這應該由另文去加以剖析。本文的任務只是想指出,在特殊的條件下,在特殊的環(huán)境里,在特殊的地域中,他有可能具備這種超前性??上н@部小說是在嚴家炎告訴我們之后才知道它的價值;可惜它到2010年才被全文譯成漢語;可惜它沒有當年在中國產(chǎn)生影響;可惜它只做到給法國讀者閱讀為止:可惜陳季同沒有用自己本國的文字讓它在祖國落地生根。在法國它是有影響的,就在當年(1890年)的法國《圖書年鑒》中就這樣評價道:“這是一本既充滿想象力,又具有獨特文學色彩的小說。通過閱讀這本書,我們會以為自己來到了中國。作者以一種清晰而富有想象力的方式描繪了他的同胞的生活習俗?!钡遣徽撐覀冇卸嗌賯€“可惜”,它的確是中國人寫的一部長篇,雖然沒有更早地有中國譯本,但不可否認它是一個客觀存在。我認為,既然它過去沒有發(fā)揮其應有的影響,我們就不能說它是中國新文學的“開山之作”,因為它缺乏自己的“后續(xù)部隊”。它只是孤軍突擊式的單兵作戰(zhàn)。它與《海上花列傳》的情況不同?!逗I匣袀鳌返拇_稱得上中國現(xiàn)代通俗文學的“開山之作”,它在中國及時地發(fā)生了影響。中國新文學的“開山之作”還得讓位于魯迅的《狂人日記》,但我們不得不說《黃衫客傳奇》是一位“遲到”的“先驅”,從它的內(nèi)在素質(zhì)而言,它具備新文學所必須具備的所有條件,它遠遠地走在所有新文學作品之前,將它定性為中國“新文學的前驅”,應該是完全夠格的。

在作了上述的分析之后,我們還不得不看到,作為外交家的陳季同與作為小說家的陳季同常常是自相矛盾的。我們應該如何去理解他的苦衷?如何以“全人”去評價陳季同呢?

當他在法國“往往聽到他們對中國的論調(diào),活活把你氣死”時,他作為中國的外交官就得站出來去破除西方人對中國的各種偏見。在他的許多著作和講演中,中國幾乎是一個完美無缺的理想國度.甚至對我們國家中的許多“陋習”。也即封建性的糟粕也加以頌揚。就在《吾國》這部著作中,收入了一篇《中國的社會組織》的長文,文中他將中國的君主制的種種封建法規(guī),將家族制度的種種弊害,作了盡量的美化。他甚至說:中國“年輕人的結合完全取決于其未婚妻的節(jié)操,況且,未婚妻由父母來選擇,父母的人生閱歷也使其完全有能力為兒子選擇未來的伴侶”。如此說來,李益的母親為他的兒子選擇盧小姐,應該是無可厚非的。陳季同在這篇長文中還提到,在中國的年輕人“在他的身后有列祖列宗促使他承擔一個君子的責任。并促使其子孫以自己為榜樣,這都是為了延續(xù)能使宗族強盛的光輝傳統(tǒng)”。如此說來,李益的母親在祠堂中以列祖列宗為后盾,對其進行偷襲式的狂轟濫炸是完全出于希望李益“承擔一個君子的責任”.以后可為自己的子孫作出“榜樣”。在有的作品中他甚至對中國婦女的纏足等“陋習”也加以辯護。他形容纏足的女子不僅能參加勞動,而且還像外國女子一樣跑步。但是當他寫這些文章或者作此類演講時,他自己內(nèi)心難道不覺得理虧嗎?作為作家的陳季同難道不捫心自問,而去責難作為外交家的陳季同嗎?的確,他是要找借口來安慰自己不平靜的心。就在這篇《中國的社會組織》一文中,他這樣為自己開脫:“如果我向你們保證談論自己國家時不自吹自擂,那是很難做到的。我會盡力控制自己在這方面感情用事。”

我們只要看羅曼·羅蘭談及他講演時的姿態(tài)。他作為一個弱國的外交家,他盡量顯得自己非常高貴,表現(xiàn)出自己是“一個高等人和高級種族在講演”,他覺得要有自己民族的尊嚴。他甚至一再表白,他的講演中和著作中的一貫的“抑西揚中”是不得已而為之的。這是為強鄰所迫的一種反撥:“人皆以不識洋文為憾,余則悔識此洋文。每讀西人欺侮譏刺之詞,眉欲倒豎,發(fā)欲沖冠者屢矣,而懵懵者尚毫無知覺?!彼v如此激憤填膺的話,是希望讀者對他有所諒解,使自己在“自吹自擂”之后,又有一絲自我安慰。但是當陳季同回國之后,他的態(tài)度就有了明顯的變化。最突出的表現(xiàn)是他曾辦過《求是報》,作為創(chuàng)辦者,他的辦報思想是“實事求是、引進西學、倡導維新”。陳季同游歷歐洲十多年,他經(jīng)過西風西雨的熏染沐浴,對于西方的政教倫理有比一般人更為切實的體認,他所主辦的《求是報》自然對國內(nèi)的維新變法持肯定態(tài)度,況且他那時已經(jīng)脫下了外交官的“緊身衣”,他可以自由地做“伸展運動”了。我們只要看他在1897年認識曾樸之后,對曾樸的指導,哪里還看得出“抑西揚中”的味道?因此,作為作家的陳季同,寫出《黃衫客傳奇》,乃是其真實的一面:而作為外交官的陳季同是有他苦衷的另一面。曾樸在1928年的日記中寫道:“陳季同是我法文的導師.我在《真善美》雜志上已經(jīng)提過多次了。這回因張若谷來,又提起了他。若谷提議像這種世界文學的先驅者,我們應當替他做一篇文章,表揚一下。”寫這篇日記已是陳季同逝世了22年之后。曾樸確曾鄭重其事地在《真善美》雜志上兩次刊登廣告,征求陳季同的著作和生平事跡,還準備為他出一個專號,可是在當年,好像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后來《真善美》雜志也停辦了,終于沒有引起反響。直到1991年以后,他的著作由孟華與李華川二位逐漸發(fā)掘出來,這位“世界文學的先驅者”終于浮出了水面。再經(jīng)嚴家炎的熱情介紹和推動,《黃衫客傳奇》編入了“普通高等教育‘十五國家級規(guī)劃教材”之中,其力度已不可同日而語了。

嚴先生還很熱情地將《黃衫客傳奇》這部小說贈送給我,我寫作此文以答謝嚴先生贈書的雅意,并向同行與讀者請教。

(責任編輯 劉保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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