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亮
我知道那夜一別,也許此生陰陽相隔,是情盡還是緣竭?對于命運的無常,這一切都不重要,而我只希望回到那最美的從前,將我們?nèi)齻€人十七年的情緣重塑,給我一個我想要的結(jié)局。
外公有四個子女,母親是外婆三十四歲時所生,理所當然地母親是外婆最嬌寵的一個,某種層面上就連唯一的舅舅也甚是嫉妒??赡苁菒畚菁盀酰疫@個最小的外甥也成了他們二老的心頭肉,愛得太深,才會刺得越痛。在我最愛他們的時候,他們相繼以無法挽留的方式遠離了我,對于他們的離去,我至今無法接受。外婆走的那天,我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到沙地里,一遍遍地對自己說:“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現(xiàn)實往往會刺破幻想的泡沫,我必須面對,每年上元節(jié)不再有帶著他們長途跋涉地看煙火,也不再提心吊膽地怕和他們在人潮之中走散。想到這里,我本該一陣輕松,可如今卻從未輕松過。
我是枕著外婆的手臂長大的,聽人說,我小時候不枕著她的手臂就不能入睡。哭鬧了一會兒,外婆便被我的野蠻行徑所“屈服”。當然,外公也沒逃掉這折磨。他本是一個身材十分魁梧的人,但這么一個人卻被我這個“禍胎”壓彎了脊梁。從我記事起,外公就讓我騎在他的肩上,走進千家萬戶,覓盡南北東西?,F(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外婆的手臂為什么會時常酸痛,外公為什么會駝背。
曾經(jīng)參加過別人的葬禮,當時是以一種旁觀的態(tài)度來看待悲歡離合。當我參加第一個至親至愛之人的葬禮時,那時我才真切地知道,在與最深愛的人永別時,那刮骨之痛遠遠不及此時的撕心裂肺來得深刻。正應了佛家的一句箴言:“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就傷其身痛其骨?!痹诓俎k外公葬禮時,他的兒孫從四面八方趕來?!皹溆o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仿佛成了一個詛咒,或許在中國式的家庭里,子女永遠都對父母有所虧欠。也許,未來的某一天,我會抱著我的兒女,像母親抱著我在外婆葬禮上哭訴:“我真的好羨慕別人有一個媽喊,可再也沒人叫我幺女了!”的確,每次外婆帶著濃濃的鄉(xiāng)音輕聲呼喚“幺女”,其中的溫暖將整個世界都融化了。如果流年真的可以不死,我會和你們一起老去。
外公外婆都不在了,我能感受到母親多了幾分懷念。我小心翼翼地將一枚風干的眼淚掛在胸口,用一生37℃的溫暖讓它保持新鮮,因為這可以時常用心聽到外婆唱著:娘生兒,連心肉,兒行千里母擔憂。兒想娘親,難叩首,娘想兒來淚雙流……
(編輯/張金余 豆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