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明詩評選》是王夫之對明代詩歌的一個選評,從選錄的詩歌以及詩評能透露出選者對明一代之詩歌和詩人的總體看法,《明詩評選》對七子錄入詩歌較少,本文以此為基礎試著從時代背景以及思想主張來討論一下王夫之與七子之淵源。
關鍵詞:《明詩評選》七子;王夫之;復古
明中葉以后在詩歌的創(chuàng)作方面出現(xiàn)了復古主義。前七子以李夢陽與何景明為首,提出“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主張。嘉靖年間,又有以李攀龍與王世貞為首的后七子,他們把文學復古推向了一個新的高潮,“天下推李、何、王、李為四大家,無不爭效其體”。但《明詩評選》選入的七子作品數(shù)量較少,王世貞一首,何景明一首,李夢陽八首,李攀龍六首。這些相對于劉基的八十五首,高啟的七十五首,褒貶也就一目了然了。對于選錄者王夫之來說,他對七子以及他們的詩歌的評價都寓于詩評之中。
大多數(shù)人都會批評七子盲目復古,刻舟膠柱,以模擬為主,甚至抄襲。錢謙益在《列朝詩集小傳》中就有這樣的觀點??傮w來說,王夫之是贊同復古運動的,只是他不同意七子的復古方式。但他又不以偏概全,全盤否定七子的詩歌以及貢獻,對于七子優(yōu)秀的詩歌也給予了很大的稱贊。
一、時代背景
明初明王朝的統(tǒng)治發(fā)生了嚴重的危機,農民起義不斷爆發(fā);藩王叛亂,外族侵犯,內憂外患。八股文考試制度日益成熟,程朱理學成為獨一無二的統(tǒng)治思想。在人們的精神統(tǒng)治上形成了強有力的束縛。七子的復古運動就是要為了沖破程朱理學的教條主義以及臺閣體文風的統(tǒng)治地位。因此七子提出了“文必漢魏,詩必盛唐”的主張,并希望能夠恢復《國風》以來的抒情言志的詩歌傳統(tǒng),這實際上就是希望通過文學上的復古帶動政治的改良。
王夫之所處的時代是明末清初,社會動蕩,階級民族矛盾尖銳,封建統(tǒng)治危機日益深化。封建君主專制進一步強化,實行八股取士和大興文字獄,思想文化專制束縛了知識分子和廣大人民群眾的創(chuàng)造能力。宋明理學的發(fā)展,阻礙了思想的進步。此外,王夫之本人早年還參加過抗清斗爭。
二、思想主張
七子主要主張“文必漢魏,詩必盛唐”,這一點王夫之是贊同的。但是在實際的操作上,七子的復古方式在王夫之看來就是文壇上的一派烏煙瘴氣,他認為這時的詩歌已經是“風雅道廢”。七子沒有繼承漢魏以來的儒家詩教傳統(tǒng)和含蓄委婉、清新自然的詩歌的藝術風格。他們在復古上流于形式,專于模仿,甚至是抄襲,給人一種強烈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王夫之對七子的評價主要集中在李何李王這四個人身上。思想主張也主要通過對這四個人的褒貶來體現(xiàn)?!睹髟娫u選》雖然選入七子的作品很少,但是對于清新淡雅,沒有濃重模擬雕琢痕跡的優(yōu)秀作品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1.批評。在王夫之看來,七子的復古實際上就是一種文字技巧,沒有達到復古的最終目的。對古人的詩歌的公式、典故、詞語有所積累,作詩的時候揪出幾個典故,就很容易堆積而成。李夢陽的詩歌學杜甫的痕跡特別明顯,王夫之認為要學習杜甫就要學杜甫所學,不能流于形式。這種復古,離古人的神韻還很遠,更不可能達到政治上的復古。
王夫之反對宗派,宗派作詩有一定的格局和方法,擁有格局之后,就很難再跳出這個圈子。宗派的方法和格局容易使人學習,更能夠給人以學習的路徑,更有甚者,給急功近利者一個捷徑可循。有了宗派,就有了門徑和格局,這樣真性情和真滋味就會淡化。詩歌就成為了一個空殼,完全沒有了實質性的情感和內容。王夫之評價七子是“專門開鋪面人”。他們普遍尊崇杜甫,以杜詩為楷模。但他們的推崇只是流于形式,缺乏真情實感,與王夫之的“詩道性情,道性之情”的主張相違背。
前七子中大部分是北方人,王夫之是南方人,在《明詩評選》中他還透露出了地域歧視色彩。北人豪爽粗野,南人細致委婉,這種性格的特點同樣反映到了詩歌作品之中。王夫之把夢陽詩歌中的粗野,燥氣都歸于是北方地域的原因。在評論夢陽的《雜詩》的時候“此詩之病在‘揮袂撫劍,非但惡此四暴橫字也,一篇之中不乏沉思,而使人以燥氣當之,正為其胸中有此四字耳”。他認為七子的詩歌“總是由怒其囂張”。 他還認為何景明詩歌缺點在于渾和取材卑下。詩歌中沒有一氣呵成的感覺。王夫之論詩貶抑宋詩,但是王世貞學詩就是從宋代詩歌入手,宋詩主理,與他的情性主張相背離。
2.認可?!睹髟娫u選》收錄李攀龍六首詩歌,在四人之中,王夫之對他的評價可以說是最高的。首先他認同“唐無五言古詩”之說,唐代的五言古詩與漢魏的五言古詩是不相同的,唐一代之五言古詩是新的詩體。其次,對李攀龍出現(xiàn)的那幾首細膩委婉的詩歌大為贊嘆。王夫之論詩重含蓄委婉,一首《寄許殿卿》不僅寫景細膩,融情于景,而且還輕柔婉轉,十分符合王夫之的情景交融的論詩的標準。此詩得到了王夫之的贊賞“破盡格局,神光燭遠,于鱗自有輕微之思,深切之腕,可以天游藝苑。其不幸而以粗豪誕率,標魔宗師派者,正為謝榛、宗臣輩牽率耳”,在他看來,李攀龍這樣的詩歌可以與名家的詩作相媲美的。此外,王夫之還以“圓麗”,“婉切”和“有風神”等字眼來贊賞他的詩歌。
李夢陽有八首詩歌被選入《明詩評選》,他認為夢陽的一些好詩能夠“惟開、天諸公能之”。如對《雜詩》的評價就是“致思不淺”。《贈青石子》能夠有性靈, “此亦自關性靈,亦自有余于風韻”??傮w來看,王夫之不僅欣賞夢陽的詩歌,還贊賞他的才氣“才固有實,風韻亦勝”。
3.性情與神韻。王夫之針對七子的模擬和粗野,提出了“性情”和“神韻”之說。用情性來改變復古中的模擬陳舊之風,用神韻說來改變詩歌中的粗野。
王夫之重視詩歌的抒情功能,認為作詩應該講究情性和詩志,“詩以道情,道之為言路也,情之所至,詩無不至”?!靶浴钡谋玖x是指人的自然天性?!扒椤闭撸灾艘??!扒椤币憩F(xiàn)在具體的詩作之中,因為他具有有一定的社會功用,要達到“情之至”,只有抒發(fā)內心的真實情感。
神韻的基本內涵為神氣、韻致,主要是指詩歌所顯示出的外部精神。這是在具體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所達到的最佳狀態(tài),是一種主觀情感內化。學習古人重要的是學習古人的精神,而不是作詩的格局,句式,用典。王夫之之所以喜歡盛唐就是因為盛唐詩歌主情,詩盡而意未盡;不喜歡宋詩的原因就在于宋詩主理,這種理趣打破了宋詩的含蓄,詩盡意亦盡。
參考文獻:
[1]王夫之《明詩評選》,長沙:岳麓書社,1996年版.
[2]楊松年《中國文學批評史編寫問題論析——晚明至盛清詩論之考察》,臺北文史哲出版社,1988年版.
[3]潘林,史小軍《<明詩評選>編纂的詩學思想》,船山學刊,2013年第4期.
[4]徐楠《論王夫之明詩批評的內在問題》,北方論叢,2012年第6期.
作者簡介:宋麗(1989-12-),女,山東省濰坊市臨朐縣人,西北大學文學院,2013級碩士,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