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凌
杭州歸來,懷想最多的,是那兒的香樟樹。我甚至想,如果沒有那些古老的香樟樹,我也許不會(huì)感覺蘇堤有多美,靈隱寺有多幽,杭州有多少回味。
隨著目的地漸近,路邊的綠也逐深,漸次成海。那綠,差不多全來自一種樹。那是些什么樹——樹冠蓬蓬,有著濃厚的綠,重重黃綠中,偶爾夾雜點(diǎn)紅黃,4月的醺風(fēng)吹著,曼妙香軟,有裊娜的淺醉。
之前,生長于中原的我,雖不曾見過香樟樹,卻一度癡迷于它的香——古意盎然的家具店,樟木柜“啪”地合上,香味還在空氣中亂竄。 那是怎樣的香呢?生命已歸輪回,綠意只是前世傳說,身體亦歷千錘百煉,香氣卻不減半絲。它來自樹木內(nèi)心的芬芳,是品格的不朽述說。是青草、溪流、云霧、泥土的協(xié)作,帶著空谷幽蘭,高天流云的典雅氣質(zhì),自然避邪。就連它 的名字,也是詩意的。“香樟,香樟”,只需看一眼,或念一念,就勾起人綿密的相思。所有的樹中,從名字,到形象,到香氣,從外到內(nèi),美到骨髓的,只有香樟。
現(xiàn)在,如此美好的樹,就頻現(xiàn)在我眼前。
夜色中的蘇堤,兩邊的樹做成黑色的剪影。微風(fēng)徐來,似能聽到“哧啦哧啦”的摩擦聲。騎單車的,散步的,熱戀的人們,都在樹影陰翳里晃動(dòng)。
在靈隱寺,又見到用香樟木雕的釋迦牟尼,它在大雄寶殿內(nèi),高24.8米,據(jù)說是我國目前最大的香樟木佛像。殿前殿后,隨處可見的大香樟,使靈隱寺果真有了“通靈”和“隱逸”之氣。
一個(gè)沒有古樹的城,如琴聲沒有余韻。數(shù)不清的香樟樹,賦予了杭州宋詞般的美和憂愁。南宋小朝廷釅釅的歌聲,龍井茶的煙火香,柔滑的蠶絲,都化作香樟的一樹細(xì)愁。
在三潭印月的小島上,一棵很大的香樟樹下,一地紅葉如燃,恍覺秋深似海。
三潭印月的香樟,花港觀魚處的香樟,多是二、三百歲,要兩人合抱。雨里的香樟樹,枝干的色澤更黑更潤,樹葉也綠得發(fā)亮。
蒼老的香樟樹上,或長滿苔蘚,或爬滿青藤,成群的鳥在枝葉間歡唱,有鷓鴣、麻雀、花喜鵲,還有黃鶯。樹是鳥的家,鳥是樹的花,它們都生長在人間天堂的西湖畔。
沒有香樟樹的杭州是不可思議的,正如沒有白樺的北國。江南的自然風(fēng)光,歷史遙想,風(fēng)土人情,人文關(guān)懷,人與環(huán)境的和諧,都能在一棵棵香樟樹里尋覓,像一縷縷樟木香,使人回味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