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ngchuanshigejishiguan
單薄的往事仍保持著陽光的模樣
我的愛也至不過此——
春草深深的年代,一場細雨將
來年的露珠早早出嫁
風一陣一陣吹,扒光葉子的樹枝
擎舉著半張?zhí)炜?/p>
如同斷線的風箏,沿著村莊奔逐
最后,多半在地平線懸梁自盡
而我獨坐河畔,目光被荒草割傷
卻再也未曾見過你——
愛留在了去年,周圍重復的疼痛
一步步走向山窮水盡
多年以后,我曾試圖跟隨黃昏后退
有時,會故意讓夕陽沒過
我的頭頂;有時,會坐在春草里
看著夜色將自己一層一層融化
花朵已擠滿春天,我卻遍體鱗傷
像一只找不著南北的大雁
面對溫暖,無力翻弄自己的傷疤
唯有讓陽光獨自空著
而夜深人靜,她們往往蟄伏暗處
如同仙人掌上的尖刺
鉆進我的肉里,化為痛的一部分
那么細小,千絲萬縷
就像不存在一樣,已經刪除殆盡
被麻木填充,或者
改名換姓。 我卻一直未能溯根其源
只有痛的時候,才是真的
沒有保質期,沒有防腐劑。 荒涼
像一座城池起源和毀滅的模樣
剩下的時光,我則混跡于人群中
用千萬人的疼痛畫地為牢
擒住你,是我作繭自縛唯一的理由
她的甜,無人知曉,躲在蜜罐里
仿佛一只熟透的紅蘋果
咬著細碎的牙瓣,在逼人的陽光中
咽下這山重水復疑無路的美
卻沒有勇氣凝望——
風搖曳著大片擱置已久的玉米桿
出手闊綽的模樣——
形同無骨的桑蠶,蠕動著祖國
——那個身披風衣的刺客
而雷雨過后,地平線被刀聲割碎
我的雙耳灌滿鉛
唯有秋風才可以找到我的聽覺
但我曾切實想過那些帶傷的借口
總是反復,難以痊愈
也許是黃昏加厚了疼痛的深度
游子騎馬歸家。 他的苦
無處可訴,只能單槍匹馬鎩羽而歸
就像逐日奔走的夸父
從此再也沒了短兵相接的渴望
原諒我在一個詞背面想你,原諒我
破鏡重圓,在不愛過后
卻又一遍一遍翻看那座城市的隱痛
像是焊接在樓梯扶手上的
一粒小螺絲,每次走到拐角處
都會被它硌得生痛,會被它的銹跡
引燃。 一點一點去彌忘
灼熱,并深切愛著此時的荒涼
原諒我還守著鏡子里的你
直到有一天,它們打算以身試險
耗費了近二十載,從夜晚回到夜晚
身體里的一盞燈慢慢熄滅
那些開荒的泥土累積起靈魂的高度
將清明山又給抬高了一寸
高處不勝寒。 離天,卻也近了一分
你死在了地獄,現(xiàn)在仍不敢相信
還未出世就那么窩囊地死去
手術刀至今還沾著你滾燙的鮮血
如同姹紫嫣紅的花朵
可是,你真的死了
還有什么比死更讓人悲哀的事
——還是那么的瘦小,所以
注定連死也是渺小的
只能借別人的眼淚偷偷地死
甚至還來不及睜眼看看這座繁華
卻又庸擾的世界
一個人就那么死得不明不白
——沒有學會愛,像一個正常人
擁有一份合法的七情六欲
以及幸福、偉大,和不幸的權利
甚至沒有一件像樣的外套
如你母親哭訴到的:
“才那么小,心里好難過
一條生命就這樣沒了”一連兩遍
你死了,然后,我也死了
起先,是木魚聲老了,卡在咽喉
沙啞,并被自己百煉成鋼
——保存著灰燼的緘默和孤傲
千年光陰,姑且稱作自己的菩薩
只需須臾,便可立地成佛
再遠一點,晨鐘緊貼山澗飛翔
難以篡改撞死南墻的命運
彈指間,樹倒猢猻散
僅剩隨風飄搖的夢,像一劑創(chuàng)傷
拿病止痛,但苦于夜長夢多
那些無緣無故的白發(fā)紛紛下山
出門,冒著大雪去尋你
秋風斬斷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此刻,安慰還能找到一個偏旁部首
就像一個和尚,無論如何
總要比一堆菩薩老得又狠又準
它暫停在最痛的部位,親自見證了
藤條和刀槍的銳利
近乎??菔癄€的力量,駐扎在
身體里,只要翻開衣物
就能目睹疼痛的形狀、小大和規(guī)格
但那些與我肌膚之親的兇器卻始終
蹤跡難尋。 疼痛是相對的
我的骨頭穿著破舊的皮,縫縫補補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
傷害我的主角卻禁不起時間的浣洗
紛紛打上補丁,甘于困頓
有時,在給灶塘喂柴時我還能記起
跨年夜的那天晚上
我是怎么變冷的,像一截木頭
被四處潰散的時間一點一點擰出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