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寶

請?jiān)试S我和你相依為命

□高小寶

她兩歲那年，爸爸因病離世。在一個薄霧繚繞的早晨，媽媽撇下她和大她3歲的哥哥，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家。在兩個小人兒哭得快要斷氣時，姑姑風(fēng)塵仆仆地趕來救了他們兄妹倆的命。

那時姑姑的孩子剛半歲，一家三口住在僅有10平方米大的房子里，3個孩子一起哭起來，聲音震天響。姑父是個老師，喜歡安靜，為此和姑姑隔三差五吵架，后來為了逃離這個吵鬧的家，姑父干脆去了外地。姑姑一人帶著嗷嗷待哺的3個孩子，日子過得舉步維艱。

幾年后，姑父回來了，不過明確提出，要么把她和哥哥送走，要么就離婚。姑姑眼中噙滿淚，毅然選擇了后者。她像一只膽小的貓咪縮在被窩里，已逐漸意識到，姑姑的不幸皆因她和哥哥引起，那個時候，她就特別想媽媽，想著想著，淚水就會不知不覺打濕枕巾。

10歲那年的一天，媽媽回來帶走了哥哥，留下她和姑姑生活。她驚呆了，媽媽怎么可能扔下她就走呢？盡管姑姑安慰她，媽媽現(xiàn)在生活艱難，根本無力撫養(yǎng)兩個孩子，可她還是不管不顧沖著姑姑咆哮：你氣走了姑父，現(xiàn)在又氣走了媽媽，一定是你不讓她帶我走，你是個壞女人……

這之后，她對她的好，她再不為所動，甚至為了和姑姑保持一段距離、疏遠(yuǎn)情感上的交流。上高中后，她決然選擇住校，學(xué)習(xí)比以前更加刻苦用功，回到媽媽身邊的念頭也是一天比一天強(qiáng)烈和堅(jiān)定。

上了大學(xué)，她報(bào)考了媽媽所在城市的學(xué)校。帶著和媽媽一起生活的欣喜和憧憬，她踏上遠(yuǎn)行的火車。到了學(xué)校，她迫不及待給媽媽打電話。母女見面，沒有想象中的驚喜和親昵，倒是哥哥表現(xiàn)出久別重逢的激動和興奮。

媽媽生日，哥哥請她去家里吃飯，這是她第一次進(jìn)媽媽的家門。媽媽再婚了，并且又生了一個女兒，飯桌上，媽媽、繼父、他們的女兒還有哥哥，4個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她在旁邊就像一個外人，連自己都覺得尷尬。

哥哥想留她住一晚，媽媽和繼父卻同時沉默。她忍著屈辱在門口換鞋，聽到哥哥在房間和媽媽理論，而媽媽好像有意讓別人聽到一樣，大聲說道：“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你讓我怎么辦？”

如同晴天霹靂，她的腦袋“嗡”的一聲，眼淚決堤而出。那晚，媽媽告訴她，她是個棄嬰，被爸爸收養(yǎng)，爸爸離世后，媽媽無力撫養(yǎng)，只得將她和哥哥托付給姑姑，外出打工。這些年，她一直勸姑姑不要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可姑姑可憐她從小被拋棄，將所有的母愛都給予了她……

她是一路哭著回家的，姑姑見了她大吃一驚，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止都止不住：“姑姑，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姑姑溫柔地把她抱在懷里：“孩子，姑姑知道，原諒姑姑沒有把一切都告訴你?！?/p>

原諒？到底誰該原諒誰？從兩歲到現(xiàn)在二十多年的光陰，姑姑傾盡了所有的愛，把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棄女如珍寶般養(yǎng)在身邊，而她卻肆無忌憚地?fù)]霍著姑姑的愛，以為她是姑姑從媽媽身邊搶走的，可當(dāng)她真正逃離這個家后，才痛心疾首地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才是她唯一舒服、溫暖的家：那個撫養(yǎng)她疼愛她、無償供她吃喝二十多年的女人，才是她真正的媽。她內(nèi)心充滿無盡的懺悔和自責(zé)，叫了聲“媽”。

（原載《人生與伴侶》2014年第7期 山東劉為民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