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傾
[上期預(yù)告]離家出走成功的蒔蘿,踏上江湖的第一天,卻突然被各種人馬追殺。而且殺她的理由居然是因為,誤認(rèn)為她就是江湖臭名昭著的女采草淫賊——食草蘿!
阿仁虛弱地躺在我懷里說:“嗯。姐,你能叫我阿仁嗎?我爹都是這么叫我,可是他叫我的聲音也是冷冰冰的?!?/p>
我仰臉看漸漸高升的日頭,同樣大聲:“好,阿仁?!?/p>
他蹭過來慢慢抱住我的脖頸,一字一頓道:“姐,我好高興。”
我偏頭看他,陽光落在他的身上,閃爍著,跳躍著,如同歡快的音符,如同剛?cè)计鸬幕鹈纭Q蹨I怎么都控制不住,視線一點點模糊,我昂起頭,頗得意道:“那當(dāng)然,撿了個我這樣溫柔善良貌美如花醫(yī)術(shù)高超的姐姐,你真是走了狗屎運?!?/p>
他虛弱的聲音帶了絲笑意:“有理,我真走運?!苯又值?,“姐,你這么好這么厲害,爹交給你我很放心?!?/p>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覺不好。
阿仁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姐,我好累,想睡一會兒?!?/p>
我猛然回頭,急道:“阿仁,不許睡?!辈黄谌粚ι夏请p已渙散的眸子,我徹底慌了,“阿仁,別放棄啊。姐會帶你出去,姐會救你的。”
他雙唇翕合,聲音幾不可聞:“對不起,姐?!?/p>
他的頭垂下來,擦過我的脖頸,我只覺猶如利刃劃過,渾身冰涼,徹骨疼痛。
血煞毒提前發(fā)作了。
14.某烏龍事件
山石堆砌出形態(tài)各異的林園佳作,或鷹擊明空,或高猿長嘯,或禽棲獸踞。假山之巔,瀑布飛流而下,與環(huán)山湖水相撞,訇然作響,玉珠四濺,攝人心魄。
我眼中閃過贊嘆之意,腳下卻未停留,繼續(xù)向前行去。轉(zhuǎn)過假山拐角,亭臺樓閣映入眼簾,迤邐陳列,綿延不絕。
兩旁植有花木,此時正值深秋,團團菊花開得艷麗,不遠處的桂樹亦不甘示弱,叢叢怒放,清香撲鼻。此外各種奇草異木更是不計其數(shù),看得人眼花繚亂。
我暗嘆,秋水山莊真是塊好地方,幾乎能與上陽谷媲美,只是上陽谷偏重自然,而此地卻處處貴氣奢華。虧之前我還以為上陽谷聚天地之精華,引萬物之靈氣,世上怕再難有更勝于它之所。沒想到隨便一所山莊都能富貴成這模樣,果然是谷外有山莊啊。莫非江湖現(xiàn)在走的是高端大氣上檔次路線?
“蒔姑娘,請這邊走?!鼻懊嬉返闹心昴腥顺雎曁嵝选?/p>
我點點頭,邊行路邊欣賞,終于忍不住嘆道:“周管家,你們秋水山莊真有錢,大手筆。”
他眉梢飛上喜色:“不瞞蒔姑娘,我們秋水山莊別的沒有,就是錢多。山莊設(shè)立的店鋪全國皆有連鎖,山莊已連續(xù)十年穩(wěn)坐江湖富豪榜首位,山莊名下的產(chǎn)業(yè)不計其數(shù)……哎,蒔姑娘,你怎么了?”周管家終于注意到我的異常,停下腳步扭頭看我。
我按著額角,從深思中回過神,鄭重道:“突然有了個土豪朋友,我在想今后錢要怎么花才好?!?/p>
周管家:“……”
到秋水山莊這事應(yīng)自三日前說起,那時我還演繹著苦情戲份,梁仁還徘徊在悲劇炮灰邊沿。他的血煞毒提前發(fā)作,眼看就要掛了。我突然想起既然自己體質(zhì)特異,百毒不侵,那我的血是不是能暫緩毒性蔓延?思及此,我二話不說捋起袖子割手腕,血不要錢似的往外涌。
最后,成功了。不得不佩服本姑娘聰明機靈,關(guān)鍵時刻還能想出這樣的法子,真乃可喜可賀。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三秒,以示瞻仰敬佩之意。
咳咳,自戀完畢,入正題。
我的血起了作用,梁仁吊著一口氣要死不死。我背著他繼續(xù)摸索,可謂出山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當(dāng)看見山下裊裊炊煙以及遠處隱約的繁華城鎮(zhèn)時,我內(nèi)心的激動之情無可言表。眼前一黑,我因太過激動華麗麗地昏了過去。
其實也不能全怪我心理承受能力差,因為之前梁仁感人肺腑的一通比慘自述,我哭得滿臉是淚,再加上為保住梁仁小弟的命,我下足了血本。情緒不穩(wěn),失血過多,后來一高興就沒把持住。
再次醒來已是當(dāng)日黃昏,再次醒來已身處秋水山莊,再次醒來眼前站著位風(fēng)度翩翩的中年美大叔。
后來我才知道有位神秘人救了我們,他把我和梁仁送至秋水山莊大門口,而后不留姓名不留聯(lián)系方式飄然離去。可謂是勤勤懇懇做好事的模范代表。因為此人當(dāng)時頭戴斗笠遮面,神秘而來神秘而去,是以眾人統(tǒng)一口徑稱其為“神秘人”。
美大叔見我醒來,猛地俯身,兩手按于床鋪之上將我圈住,神情亢奮道:“這位小姐,你終于醒了。”
停頓一秒,我睜圓眼睛與他對視,頭發(fā)豎起,怒道:“你才是小姐,你們?nèi)叶际切〗?。?/p>
美大叔的眼神有一瞬的晦暗。
我渾身一涼,呼吸頓止。
正在這關(guān)鍵時刻,有聲音從門外傳入:“莊主,少爺情況有變。”
美大叔這才立身而起。他隨意地?fù)蹞垡滦渖夏氂械幕覊m,隨意地瞥我一眼,隨意地邁步離開。
我探出頭,心悸地問進房來的丫鬟:“剛才那人是誰?。俊?/p>
丫鬟垂首回道:“是我們秋水山莊的莊主?!?/p>
我:“……”大水沖了龍王廟。
梁仁情況有變,本姑娘再次下血本。風(fēng)度翩翩的莊主為了感謝我,傳話道:“吃什么補什么,姑娘既是失血過多,補點血才是正道?!倍螅蜕先笸靶迈r的豬血,外附贈一盆豬腦子。
我當(dāng)場淚崩。
不得不承認(rèn)上陽谷的教學(xué)水平頗為不低,眾大夫面對此毒唯有搖頭嘆息,而作為上陽谷弟子的我經(jīng)過一番實驗,竟然解毒成功。
眾人拱手道賀:“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尊師何人?我等可有幸得知?”
又有人道:“看姑娘手法,肖似宮盟主三分,不知是否為宮盟主弟子?”
有人接道:“賢弟此言差矣,要知宮盟主從未收過女弟子?!?/p>
另一人皺眉道:“宮盟主神醫(yī)圣手,有起死回生之術(shù),這位姑娘醫(yī)術(shù)雖高,恐也僅能及其十之三四?!?/p>
再有人道:“宮盟主不僅醫(yī)術(shù)獨步武林,品行更是高潔,德澤武林,仁義無雙,江湖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這等所為已非高明醫(yī)術(shù)可以媲美?!?
接著有人道:“宮盟主……”
我面無表情,聽著一屋子人對這個宮盟主各種歌功頌德,各種瞻仰崇拜,各種愿為其肝腦涂地。能做到這種地步,這位宮盟主真有能力,真有城府,真有手腕。我默默地把該盟主提為黑名單上第一位,這種神人絕非我等吾輩所能結(jié)交,行走江湖務(wù)必要避開之。不然被其坑了,還要樂呵呵地幫忙數(shù)錢。
至于他這個神醫(yī)圣手的稱號,還有什么醫(yī)術(shù)獨步武林,我才不信呢。不說別的,但談六師兄就不一定比他差。我的醫(yī)術(shù)源于六師兄的潛移默化,若我這樣的都算厲害,那六師兄在這群江湖人眼中,豈不是要奉為神醫(yī)?江湖這等見識,貌似還是略略腦殘啊。
想起六師兄,我情緒漸漸低落,他很好,一直很好?;蛟S是我不夠好,所以沒資格一直陪在他身邊。
“蒔姑娘,到地方了?!敝芄芗覝愡^來低聲提醒。
我從回憶中抽身,抬眼四顧,不知何時已至一處豪華大廳外。一眾美婢纖手托著玉盤,將山珍海味流水般往里送。
廳內(nèi)齊齊整整地站著二百多名女仆,一百多用來伺候用餐,一百多做替補。一眼瞥過,自戳雙目的心都有了,我竟然會同情這樣一位土豪,腦袋務(wù)必是被門擠過的啊。
梁仁見我到來,慌忙起身相迎。血煞毒才解未有多久,他的臉色仍顯蒼白。扯住我的袖子,他笑得開心:“姐,你來了?!苯又麅A身靠近,以手掩耳低聲道,“本來我要自己接你的,但爹卻板著臉不肯答應(yīng)。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我淡淡地掃視他,而后伸出食指推開他,極為平靜道:“放手,我是不會和你做朋友的。”
梁仁:“……”
質(zhì)地上等的衣袍,金銀線交織,勾勒出精致的圖案。渾身奢華貴氣的莊主梁墨舒舒服服地坐于餐桌前,舒舒服服地讀著武林早報,語氣淡然地開口:“既然進了我家的門……”
我瞇眼笑了笑,老老實實地把邁過門檻的那只腳重新收回。
梁莊主語氣波瀾不驚:“既然是我家未過門的……”
我:“……”雙腳瞬間不知該放于何處。
梁莊主慢悠悠地放下武林早報,掀起眼皮目光銳利地打量我,半晌冷聲道:“妖女,你死了這條心吧,縱使生米煮成熟飯,我也絕不會把兒子嫁給你。”
我神情呆滯:“又是妖女?”
梁仁神情惱怒:“她是我姐?!?/p>
周管家慌忙糾正:“莊主,是娶。”
梁莊主目光晦暗三分,薄怒道:“本莊主那句話的重點在生米煮成熟飯?!?/p>
我、梁仁、周管家:“……”
梁莊主屈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沿,狀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暗含深意:“蒔姑娘,你說該怎么辦好呢?”
我認(rèn)真思慮,沉著答道:“吃掉?!?/p>
梁莊主目光一暗。
我誠懇地解釋:“既然煮成了熟飯,那就吃掉好了,總不能太浪費。”
梁莊主目光更暗。
我硬著頭皮補充:“若是這頓吃不完,留到下頓再吃也不妨,只是口感可能差些?!?/p>
氣氛非常不對,余光打量四周,我想起句可表達現(xiàn)場情景的詩,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正在山雨將來之際,一個僮仆奔進院落,連滾帶爬高聲道:“莊主,報——武林滾動新聞,昨晚亥時至今日辰時,先后有君臨城城主林玉和歸南山山主卓虛于住處被食草蘿采到手,事后卓虛拔劍欲自刎被弟子救下,林玉將自己關(guān)在房中,反應(yīng)未知?!?/p>
我噗地笑出聲:“啊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原來這個江湖走的是女尊路線。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我四顧打量大氣不敢出的眾人,湊近梁仁低聲問道:“大家為何神情如此嚴(yán)肅?這件事不好笑嗎?”
梁仁的臉唰地紅透,目光偏開,視線游離,沉聲道:“爹,現(xiàn)在你該相信了吧。我姐這幾天一直待在山莊,怎么可能再去危害武林?”
我摸了摸臉:“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梁莊主擊掌三下,有仆人越眾而出,不多時捧著一卷畫恭敬地呈上。梁莊主面色沉沉地睨我一眼,接過迎風(fēng)一抖,那畫鋪展開,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畫像呈現(xiàn)在面前。
我眼前一亮,略略激動道:“看,美女哎?!?/p>
梁莊主手一抖,差點把畫跌在地上。
梁仁扯扯我的衣袖,低聲道:“姐,你仔細(xì)看?!?/p>
我湊上去細(xì)細(xì)打量,以指點額沉思道:“好像有點眼熟?!?/p>
梁莊主面沉如水:“你在耍本莊主嗎?”
我正不解間,聽得梁仁又提醒道:“姐,上面的女子是不是跟你很像?”
一語點破夢中人,我睜圓了眼睛。杏眼柳眉,瓜子臉蛋,秀氣鼻梁,不是本姑娘是誰?甚至連左耳后那瓣淡淡的芙蓉胎記都未落下。我退開兩步,顫抖著手指:“這,這……”
梁仁還在毫無自覺地補刀:“這就是那位采了多位江湖俠士的食草蘿?!?/p>
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多位?!”
梁仁慌忙扶住我:“是的,截至目前被她得手的人有風(fēng)云谷谷主云逸帆,名歌坊坊主上官秋,七煞幫幫主謝一寒,唐家堡堡主唐少蜀,清虛觀觀主云虛子……”
我撲通栽倒在地:“連老道士都不放過?”
梁仁拉起我,解釋道:“云虛子雖然是道士,但并不老,今年二十有三,神采俊逸,也是一個大好青年?!?/p>
我靠在梁仁肩膀處,站立不穩(wěn),哆嗦著嘴唇道:“你們給我點時間,我目前有點接受不能?!?/p>
15.某城主
經(jīng)過一番詳述后,我終于對此烏龍事件有了大致了解。在我出上陽谷的十日前,江湖中憑空出現(xiàn)一位采草賊。此賊專向江湖上年輕有為相貌英俊的俠士下手,短短小半個月成功強×某谷主某坊主某幫主某堡主某觀主某教主某少莊主某城主某山主(以上按照被采的先后順序排列),成為武林中人人得而誅之的公敵。
前不久武林正義之士對她進行圍攻,但被其僥幸脫逃。此后數(shù)日皆無動靜,正在此時我出谷了。而不幸的是此淫賊恰巧與我長得非常相似,于是我甫一出現(xiàn),得到消息的某少莊主與某幫主就殺了過來。
讀完厚厚一摞江湖早報,我長舒一口氣,提出了第一個問題:“小半個月強×九位武功高強的俠士,你們確定這位采草賊不是蛇精狐精,出來采陰補陽?”
深吸一口氣,我問出第二個問題。
“中招的人皆是谷主坊主堡主教主等等,為何到你們這兒不是莊主,而是變成了少莊主?”
揉揉太陽穴,我再問第三個問題。
“這食草蘿究竟是真的和我長得一樣,還是假扮我在行動?”
梁仁湊過來問:“姐,還有嗎?”
我想了想,道:“暫時就這三個吧,它們是最基本的問題?!?/p>
梁莊主將那摞報紙推開,淡然道:“好,那現(xiàn)在我們討論第三個問題?!?/p>
我:“……”
還未等我們討論出頭緒,外面僮仆急急來報:“莊主,七煞幫幫主謝一寒糾結(jié)風(fēng)云谷和名歌坊兩處人馬正在氣勢洶洶地趕過來,說食草蘿在我們山莊,他們前來為江湖除害?!?/p>
梁莊主父子同時抬眼看我。
我急忙擺手:“看我作甚,那采草賊又不是我?!?/p>
梁莊主看我的眼神似在看白癡:“誰會信?”
我張口結(jié)舌答不出話。對啊,誰會信?我和那淫賊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即使我解釋,他們也會認(rèn)為我在狡辯。思及那些被采過的俠士們,每個都是一方地頭蛇,我若出去定會被人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然后群俠圍攻,把我剁成肉泥。
梁仁小聲道:“姐,你別怕,我會跟你一起走保護你的。”
我沉默片刻:“……為什么我們要走?”
風(fēng)度翩翩的梁莊主笑得和藹可親:“莫非你想等著被剁成肉泥?”
我慢慢扭頭看他:“莊主,這時你不應(yīng)該跳出來說,什么七煞幫風(fēng)云谷名歌坊,有我們秋水山莊在,他們膽敢動你一根汗毛試試看?”
梁莊主笑得更加可親:“這位姑娘,你真是想太多。先不說你值不值得我們山莊如此相護,就說本莊主即使有這心也沒這能力。秋水山莊是最有錢,可不是最能打架,七煞幫一個就足以與本山莊的武力抗衡,遑論還有風(fēng)云谷名歌坊。”
我默默扶額。
梁莊主語氣良善:“趁他們未至,你趕快收拾逃命吧,車馬盤纏都是現(xiàn)成的,你還需要什么嗎?本莊主著人立刻準(zhǔn)備。”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那個,莊主你能整點易容術(shù)之類的嗎?幫我換張臉吧,別讓人認(rèn)出來?!?/p>
梁莊主點頭點得歡快,揮手招來僮仆,道:“速去和些稀泥,剮些鍋底灰送來。”
我不解:“莊主這是要做什么?”
梁莊主道:“自制易容術(shù),保證極少有人認(rèn)得出來。”
我兩行清淚:“請問你是在玩我嗎?”
梁莊主摸著下巴,看我的眼神又似在看白癡:“你以為易容術(shù)那么好得,想太多。要知道三年前連幾張人皮面具都遭到整個江湖的哄搶?!?/p>
我徹底沉默了。
當(dāng)日下午,我扮成送貨的小廝,混在浩浩蕩蕩的商隊中,離開了秋水山莊。一路上情緒略顯低沉。梁仁不在,他應(yīng)該還在昏睡。這個撿來的弟弟倒是挺仗義,死活要跟我一起走。但我是出來逃命又不是去旅游,而他武功也就中上等水平,帶著他當(dāng)然沒道理。
可是還未等到我動手,他爹已一手刀下去砍暈他,拖到房中關(guān)了起來。雖然我即將這么做,但自己動手和別人動手的心情當(dāng)然不一樣。所以我怨念地看著梁莊主,指責(zé)道:“你真不厚道?!?/p>
梁大莊主毫無愧色:“秋水山莊算起來是經(jīng)商的,生意人嘛,心一向比較黑。”
于是繼綠蘿小弟后,梁仁小弟也離我而去??梢娀旖@種事情,一般是不讓組隊的,需要單打獨斗,獨身去闖。
想起綠蘿小弟,我不禁嘆了口氣,后來我曾帶著梁仁小弟去墨店很拉風(fēng)地尋它,不料店家卻告訴我,在我離開的那晚,它自個咬斷韁繩跑掉了。此后再無消息。別是被不識貨的人煮了吃馬肉,這樣可就虧大發(fā)了。算了,它不跟著我也很好,不然整日處于被人追殺的危險中,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我連累。
車輪轱轆轱轆地轉(zhuǎn),很有節(jié)奏感。我倚在車架上,懶懶地抬頭向上看。秋日天高氣爽,北雁南飛,昂首長鳴,很有幾分美感。
趕車的伙計不解:“你在看大雁嗎,大雁有這么好看?”
我望著隊形變換的大雁,道:“對啊,你看這雁一會兒擺成S形,一會兒擺成B形,真有創(chuàng)意?!?/p>
伙計神色奇怪地瞥我一眼,不說話了。
馬車行得已有段時間,秋水山莊漸漸消失在視野中,再也看不見。心下有些悵然。梁墨說因秋水山莊不敵那三大門派,所以要我先行離開為妙,一番話說得很是誠懇。可是我們都彼此心知肚明,秋水山莊富可敵國,若沒有些保命手段,絕不會存留至現(xiàn)在。而我不過一個陌生人罷了,為我得罪風(fēng)云谷和名歌坊根本不值得。這三大幫派也同樣猜到梁墨不會全力保我,所以才敢大張旗鼓地說來山莊抓人除害,其實就是給山莊一個信號,讓梁墨速速遣我離開,別來攪這渾水。
他們把我當(dāng)成那采草賊,而那采草賊又做下這等令江湖俠士蒙羞之事,所以傾力追殺我也可理解。但我還是很郁悶,雖然能理解眾俠士欲誅之而后快的心情,奈何我是蒔蘿不是食草蘿,當(dāng)替罪羔羊什么的,恐怕沒人會當(dāng)?shù)酶吲d。
思考頗費精力,再加上情緒沮喪更沒精神,不多時我倚在車架處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當(dāng)晚我們宿在一家客棧,毫無疑問這家客棧也是秋水山莊的產(chǎn)業(yè)。眾伙計熟門熟路地各自找了床鋪位子睡下。因為白天睡得過多,晚上困意倒沒多少。但為了不引人注目,我也同樣和衣躺下。睜大眼睛,望著屋頂怔怔發(fā)呆,耳畔是伙計們呼呼的打鼾聲。有一瞬我恍惚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孑孓一身,環(huán)顧四周盡是陌生的存在。
不知發(fā)了多久的呆,終于沉沉睡去。我做了個夢,夢里有師父,有六師兄,有蘇沐,還有很多早已忘記的人和事。夢境凌亂而破碎,醒來時不經(jīng)意間觸及枕頭,有濕濕的涼意。
拍拍額頭,望向窗外。晨光正好,一眾人擠在院中打水洗漱,紛紛攘攘,很是熱鬧。我咧了咧嘴,綻開大大的笑容,暗暗對自己說,不錯,又是一個好天氣。
吃完早飯后,我們重新坐上馬車,繼續(xù)趕路。我依舊發(fā)著呆,這時聽得趕車伙計道:“今日中午就能到君臨城了?!?/p>
我聽聞君臨城三字,這才稍稍長些精神,低喃道:“君臨城嗎?”
趕車的伙計換了一個,是位眼睛很大的機靈小伙子。
他問:“這位兄弟,你是第一次出門吧?!?/p>
我點點頭:“算是吧?!?/p>
他笑容燦爛,舉起馬鞭指著前方道:“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能到君臨城。君臨城可熱鬧了,里面什么樣的人都有,貨物在那兒也賣得最快。君臨城林城主聽說過嗎?林城主愛民如子很為城里的百姓著想,那里人民生活水平都比外面高,吃得飽穿得暖,可讓人羨慕了?!?/p>
聽他興致頗高的話,我也不覺心情放輕松,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也搬進城中住好了?!?/p>
小伙子睜著大大的眼睛看我,驚訝道:“你果然是第一次出門。這君臨城哪是那么容易住進去的,里面的每個居民都登記在冊,外地人沒有城主令不能在城中購置房屋,只能暫作羈旅客人?!?/p>
我輕嘆:“林城主真有心,難得有這么用心治理轄地的官員?!?/p>
小伙子眼睛瞪得更大:“喂喂,林城主可不是朝廷官員,君臨城是林家的產(chǎn)業(yè),相當(dāng)于我們的秋水山莊?!?/p>
我將掉落的下巴托上來:“那干嗎起個這么官僚的名號?”原來這林城主是實打?qū)嵉慕耸俊?/p>
小伙子道:“因為他們那兒的確很像一座城池。再說了,叫什么名字和我們有干系嗎?”
我嘆氣:“這樣的名字容易誤導(dǎo)小朋友?!币詾槭鞘裁垂俑畽C構(gòu)。
他斜斜看我,哼道:“你承認(rèn)自己沒有見識,我不會嘲笑你的。”
我同樣斜斜看他:“你已經(jīng)在嘲笑我了?!?/p>
16.某谷主某坊主
待到日頭升至正中時,我們在一座威武的城門前停下,抬頭只見上書石刻的三個大字——君臨城。字體遒勁有力,別有一番氣勢。
只是城墻兩側(cè)那行足以閃瞎人的話是怎樣?對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溫暖可親,對待敵人要像嚴(yán)冬般殘酷無情。
小伙子見我直勾勾地盯著那粉刷的白色大字,解釋道:“哦,這是君臨城城主的格言,是林城主為人處事奉行的法則?!?/p>
對待敵人要像嚴(yán)冬般殘酷無情,我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牽馬而入,城內(nèi)人聲鼎沸,街道人來人往,兩側(cè)房屋鱗次櫛比,商鋪繁華非凡。我左瞧瞧右瞧瞧,先前的忐忑被滿心的好奇取代。出谷后其實我也沒怎么閑逛,所以現(xiàn)在看哪兒都覺得新鮮。
一騎絕塵而來,街上的人自動分開一條可供通過的道路。這一騎身后又跟著六名同樣衣飾的士兵,七人直沖至城門處,同時勒馬,只聽一陣長嘶,七匹馬立停,整齊嚴(yán)密訓(xùn)練有素。果然是君臨城的人,比其他江湖門派多出幾分嚴(yán)謹(jǐn)。
為首那騎調(diào)轉(zhuǎn)馬頭,行至街道正中,取出一幅畫像,展開懸于半空,朗聲道:“若見此人,速速報告城主。有隱匿者,以包庇罪論處,逐出君臨城?!彼麑⒃捴貜?fù)三次,轉(zhuǎn)身沖那六騎揮揮手,那六人見此躍馬而下,取出掛于馬背兩側(cè)的畫像,認(rèn)真地貼在顯眼之處。不多時整個街道都被那畫像占滿,任你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總能看到畫中人。
張貼完畢,五人躍上馬,絕塵奔出城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猜測應(yīng)是出城張貼搜捕告示。而其余兩人留守城門口,仔細(xì)檢查入城人員。
我低垂著頭保持沉默,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下卻是叫苦不迭。因為那畫像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食草淫賊,當(dāng)然也可以說是本姑娘。
本來此行目標(biāo)定在君臨城,想著一來食草蘿剛光顧過這里,我或許能找到些線索,順藤摸瓜抓住她洗我清白;二來君臨城距秋水山莊最近,到這里最不費力。而且聽梁墨說起,君臨城城主很有幾分王者霸氣,七煞幫等人一般不敢亂闖君臨城,再加上林玉事后也無太大反應(yīng),眾人以為他不甚在意貞操之事。這樣我的安全指數(shù)相對提升不少。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林玉反應(yīng)如此遲鈍,竟于兩日后才有所行動。而其不行動則已,一旦行動卻是如此雷霆手段。林城主,你這樣會讓我壓力山大啊。
正在我準(zhǔn)備先避過眼下的風(fēng)頭,等夜黑人靜時,偷偷溜出君臨城跑路之際,鏗鏘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震得街道戰(zhàn)栗不止。
馬速減緩,我余光瞥去,為首是位氣宇軒昂的美男子,劍眉星目,墨發(fā)高束,舉手投足間盡顯君臨城下的王者風(fēng)范。他騎一匹棗紅汗血寶馬,身后是整齊劃一軍容肅然的士兵隊。一手輕舉,眾士兵立刻止步,原本熱鬧非凡的街道上無一絲雜音。
他驅(qū)馬緩步向前,等反應(yīng)過來時,他已停于我身前。該美男唇畔噙笑,微微俯身打量我,聲沉若水道:“好久不見?!?/p>
我仰臉怔怔看他,幾分呆愣,喃喃重復(fù)道:“好久不見。”
他展顏一笑,而后大手輕揮朗聲道:“弓箭手準(zhǔn)備!”
唰唰幾聲響動,弓箭手已搭弓上箭,箭頭個個對準(zhǔn)本女俠,密密實實地織成了真正的天羅地網(wǎng)。
我終于從美色中完全清醒,按捺住幾乎跳出喉嚨的心臟,強作鎮(zhèn)靜道:“閣下這是何意?”
他再次一笑,驀地提起手中方天畫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來,我心下一滯,這么近的距離,對方突然發(fā)招,我完全躲不過。閉上眼睛準(zhǔn)備橫死街頭之際,卻只覺冷風(fēng)擦著頭發(fā)掠去,發(fā)絲飛揚,紛紛散開。
他將我扮男子用的頭巾挑下,神色悠然氣息危險道:“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話說?”
[下期預(yù)告]相繼被各路人馬通緝追殺后,蒔蘿已經(jīng)早已累感不愛了??蓻]想到更精彩的日子還在后頭,就連魔教教主也出手,只不過教主你這么萌,真的沒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