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
金剛撅,即普巴,與金剛杵、金剛鈴,同為西藏密教殊勝法器。其大約在公元三世紀左右,由印度密法吸納成為修法者的法器,這也意味著普巴金剛膜拜的開始。后弘初期,隨著印度密法的傳入,金剛撅隨著密教大德逐漸進入了雪域高原。
密中之密
在金剛撅的收集過程里,我找到了一則藏于歷史縫隙里的小故事,在講述金剛撅之前,先將這個故事講給你們聽。
西藏的宗教領袖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歷史上那個真實的他,既不浪漫也不放蕩。倉央嘉措的一生都活在失敗與沮喪中。倉央嘉措出生于紅教的白瑪凌巴世系,在他的時代,西藏被蒙古王族占據(jù),野心家們戴著偽善的面具相互攻擊,權(quán)力的游戲一幕幕的上演著,在這悲喜劇里,強者以佛的名義殺戮征戰(zhàn),不知疲倦,對紅教充滿敵意的當權(quán)者視紅教為醉漢的家族,這或是后來倉央嘉措被描述成酒色喇嘛的源頭,準格爾王子在給康熙的秘密書信中指責倉央嘉措是個叛教者,罪無可赦,請求清廷下旨殺了他。
在某個雪夜,倉央嘉措如離群的大雁,獨自離開圣城,惶惶逃走。史書記載,他出逃時隨身攜帶的僅有紅教未生怨王護法神器,紅教南派密教師日增戴達凌巴所贈的古金剛降魔撅!
倉央嘉措的古金剛降魔撅,是什么樣子的,在他的時代之后又流落至何方,是埋于泥土,江河,還是伏藏于虛空,當我去他最后的流亡地,甘肅連城妙音寺尋訪時,老喇嘛指著一棵樹說,那金剛撅在倉央嘉措死后,化作了這杏樹,枝葉都向著拉薩的方向,這就是西藏,一切都歸于神秘。
關于西藏古代金剛撅,很難講解至細微,首要的原因是,民間存世的真品極少,金剛撅在西藏古物收集里也最具難度,而有關西藏古代金剛撅的文字資料又隱藏于大小五明如海浩然的典籍里,這是一項巨大的文字考據(jù)工程,非下苦工十數(shù)年不能解其究竟,在雪域的行走中,于宗教人物,收藏家在民間尋訪到的老金剛撅,數(shù)目加起來不足百把。
閱讀與游歷,是最質(zhì)樸的,獲取知識的方式,以謙卑的心渴求,或能得到些真實,以下的文字,整理于這些年對于西藏金剛撅的收集探討,不權(quán)威也不完整,只是讓你我,淺淺的,見識金剛撅的靈與美麗。
誅心成佛
金剛撅,既是普巴,與金剛杵、金剛鈴,同為西藏密教殊勝法器,其源皆在密教的啟蒙之地北部印度,在遙遠的古代,金剛撅是誅殺生靈的兇器,它以尖銳的錐形刀刃刺穿敵人的堅甲鐵衣,威力無比,戰(zhàn)場上令人見而生畏,印度神話里記載,在阿修羅攻擊天人的戰(zhàn)役里,當阿修羅將金剛撅擲向天界時,眾多的天人墜入凡間化為塵埃。
西藏的一些僧人也曾告訴我,金剛撅的前身,是雪域的牧人用來固定帳篷的大鐵釘后來成為護法神的武器,這傳說好像隱喻,金剛撅與降伏土地神有關,在西藏宗教儀軌上,金剛撅也確是降伏土地保護神的法器,在西藏密法走向世界后,西藏的法師們將金剛撅釘在他們走過的每一塊土地,以宗教的方式宣布征服每個地方的神靈。
大約在公元三世紀左右,金剛撅由印度密法吸納成為修法者的法器,這也意味著普巴金剛膜拜的開始,普巴金剛的法相便是雙手持金剛撅,懷抱眷屬,背有兩翼,氣度勇猛剛烈,以忿怒相示人,時代稍晚些后,西域密教壁畫中,便出現(xiàn)手持金剛撅的護法金剛像,而這個時期的金剛撅實物則還未發(fā)現(xiàn)。
密教《大日經(jīng)》卷六〈本尊三昧品〉言:密法印契有金剛撅,鉞斧,鉞刀、輪、羂索、金剛杵之類也。在早期,金剛撅主要用于密法授權(quán)灌頂,法王之下不得持有。
由實用器演變而來的金剛撅,在形制上做了很大的改變,有密教象征意義的神尊與紋飾弱化了兇器的冰冷,強調(diào)神格的至上與權(quán)威。
金剛撅由忿怒相護法神尊,中腹,金剛結(jié),金剛杵,摩羯吞口,靈蛇,密咒,三棱錐刃組成。其樣式多種,不同的教派與地域,都有自己特定的金剛撅。在西藏,蒙古,印度,尼泊爾及南亞,日本皆有金剛撅的出現(xiàn)。且材質(zhì)繁多,而尤以西藏的古代金剛撅最為渾厚,氣韻非凡。具有密教特有的強大攝受力,西藏古代金剛撅,力度不凡,有威猛精進之氣象,將宇宙之能量,聚于法撅,堅如金剛,是破心賊之兵刃,照亮地獄之火炬,見之,心與靈皆震撼。
普巴的護法金剛像有一面與三面之別,也有半身與頭像之別。普巴者,以神勇利劍,斬斷凡夫虛妄孽障,持般若佛經(jīng),以無上智慧度化眾生,故皆做勇猛精進之相,且護法身軀壯碩,充滿活力,以戰(zhàn)斗的姿態(tài),顯示佛法無堅不摧的威力。
后弘初期,隨著印度密法的傳入,金剛撅隨密教大德逐漸進入雪域,這個時期的金剛撅具有印度波羅王朝的藝術風格,古靈拙美,青銅與鐵質(zhì)較多,其先由大德在鐵芯上雕刻密法經(jīng)咒,授法魄于內(nèi),再由印度心巧工匠虔誠鑄造,大成就者隨身供奉,如法之脈,代代大德,虔誠相傳,一件高級別的金剛撅由九種金屬合鑄,以鐵為芯,黃銅為護法像,金剛結(jié),摩羯吞口,紅銅,紫銅為護法面,銀為眼,金為牙,寶石為瞳孔,松石為白毫……
這樣一件法器,在每個時代皆是撼動山河的修法利器。
大尺寸的宗教儀軌用普巴是垂直放置與三角壇城底座上,三角壇城上多塑一象征非人的裸體人偶,另有一種三五寸的普巴,是隨身護法普巴,多由傳承人以皮繩綴與胸前腋下,或隱藏與專門裝小普巴的銅噶屋,掛于鎖骨之間,秘不示人,再小的是掛在佛珠之上的,多為佛珠計數(shù)器的墜子。
十三世紀,佛教在印度消亡后,尼泊爾制作的普巴成為西藏法器的主要來源。尼泊爾的法器工藝天下第一,其華麗精美,無人超越,即便是中國宮廷的法器造辦,也是雇傭尼泊爾工匠完成制造,這個時期的普巴久經(jīng)實用后,會形成一層油潤光滑的光氣,如金一般,法器鑄造的銅原料是成本高于黃金的尼瑪銅,無銅味,柔和幼滑,讓人觸之則愛不釋手。
明代金剛橛多銅質(zhì)鎏金,護法神只表現(xiàn)腹部以上形象。左手托骷髏碗,右手執(zhí)金剛杵,頭戴骷髏冠,頭頂逆立的頭發(fā)表現(xiàn)忿怒尊形象,面部神情寂靜。護法神身下為仰蓮座,蓮瓣飽滿。蓮座下的橛身上部裝飾了三個摩羯吞口,銜三棱利刃。金剛橛插入臺座上,臺座下層為三角形基座,上層為圓形仰蓮座,其上有一橫臥的非人,面朝上被釘在蓮臺上。巧妙構(gòu)思,顯示了金剛橛摧毀魔敵、降伏魔法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