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瑞
一只青蛙,住在井里。孤獨(dú)、寂寞——沒有伙伴,沒有親屬,沒有組織,每天除了吃井里少得可憐的蟲子,喝還算干凈的井水,就是偶爾的呱呱呱——自己叫給自己聽。青蛙不明白,自己為啥來到這口井里,但是跳不出去——井壁光滑,井有兩丈深。終于有一天,青蛙干脆跳進(jìn)水桶,被人提了起來,趁打水人不注意,從水桶里蹦出,躥入草叢。
青蛙看到了一塊水田,綠綠的秧苗,正蓬勃向上。有蜻蜓在飛,快樂無比。青蛙想都沒想,“撲通”一聲扎進(jìn)水田。可是,遇上一只青蛙,蔫蔫地蹲在那兒。
“老哥,你怎么了?”那只青蛙半閉著的眼睛,費(fèi)了很大的勁兒才睜開:“你快走,這水田里有毒!”
井里來的青蛙不知道啥叫毒。田里的青蛙一字一頓地說,“是農(nóng)藥。農(nóng)民們?yōu)榱嗽霎a(chǎn),用農(nóng)藥殺害蟲,也把我們給害了。我的命,不出今晚就會(huì)完蛋,你千萬別喝這田里的水、吃這田里的蟲子,快逃,也許你還能活命?!?/p>
井里來的青蛙聽得半明半白,于是使勁一跳,躍出了水田。
它站在田埂上,看著田里的青蛙閉上了雙眼。剛才的幾句話,田里的青蛙用盡了最后的力氣,也挽救了它的生命。井里來的青蛙內(nèi)心大慟,向田里的青蛙行跪叩大禮,然后哭著離開。想不到,這大片的農(nóng)田,卻沒有它的棲身之地。
它不敢吃蟲子,怕有毒。它不敢喝水,怕有毒。但饑餓和干渴,讓它身虛氣短,心慌難受。最可恨的是,它再?zèng)]有遇上一只同類,連遠(yuǎn)房親戚,比如癩蛤蟆,也沒有遇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眼前出現(xiàn)了一塊兒堰塘,長著蘆葦和荷花。青蛙快脫水了,管它有沒有毒,先跳下去喝個(gè)飽。
這塊兒塘的水沒有毒,是農(nóng)戶用來養(yǎng)殖的。里面也有好多小蟲子,可供青蛙吃。更想不到的是,這里面有很多同類,一只只肥胖的青蛙蹲在那兒一動(dòng)不動(dòng)。井里來的青蛙奇怪了:“它們病了嗎?”
面對(duì)井里來的青蛙的詢問,那胖青蛙半天才回答:“我們吃的人工飼料,含有激素,迅速長肥。肥了,就被人賣到餐廳或火鍋店?!?/p>
井里來的青蛙嚇出一身冷汗,“這不是去送死嗎?你們咋不逃走?”
“逃走?堰塘沒有圍墻呵。兄弟,你不明白,我們從小就開始吃含激素的飼料,我們不會(huì)捉蟲子吃,而且由于胖,也跳不起來。我看你還是快點(diǎn)走吧,不然和我們一樣,早晚要送死。”
井里來的青蛙趕緊跳出來,還好,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水田是不能去的,堰塘是不能去的,那河溝呢?找了半天,找不到河溝,原來這些年地球變暖,河溝都干了。也沒有小蟲子可以供它吃,化肥和農(nóng)藥,讓小蟲子難以存活。
最后井里來的青蛙,又“撲通”一聲,回到井中??墒?,青蛙不知道,村頭正在建一座多晶硅廠,用不了多久,地下水也會(huì)被污染,它還會(huì)有生存的空間嗎?
(劉誼人摘自《環(huán)球觀察》2014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