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力

2011年10月卡扎菲被打死后，利比亞的安全形勢雖然一直不佳，但政治形勢總體向好，議會大選、組閣等在一年內完成并運作，2012年石油產(chǎn)量基本恢復到2010年的水平。但是進入2013年后，利比亞的政治與安全形勢開始變壞，沖突各方甚至打破了在推翻卡扎菲過程中達成的“不破壞油氣設施、不影響油氣生產(chǎn)”共識，石油日產(chǎn)量從2012年的151萬桶下降到2013年的100萬桶。

今年以來，利比亞多處地方爆發(fā)大規(guī)模沖突，導致大量平民傷亡，約有25萬人逃離家園，10萬人流離失所。5月18日，武裝人員襲擊國民議會，當天晚上利比亞憲兵部隊司令穆赫塔爾·費爾納納宣布解散國民議會，由制憲委員會代行議會職責；6月初，各方為爭奪總理位置互不相讓以至于一度出現(xiàn)兩個總理，好不容易組成的臨時政府難以在首都的黎波里立足，而不得不遷往東邊小城市圖卜魯格辦公；7月中旬，兩大民兵組織在的黎波里國際機場激戰(zhàn)并蔓延到首都多處，導致美國關閉駐利比亞大使館，中國大使館要求中資企業(yè)員工全部撤離；8月初，法國大使撤離了利比亞，的黎波里落入來自米斯拉塔的“利比亞黎明”宗教民兵手中；8月23日，臨時政府宣布放棄主辦2017年非洲杯足球賽；9月1日，政府承認的黎波里失守，已失去對大部分政府部門與國家機關的控制……

局勢不會繼續(xù)惡化

利比亞形勢的發(fā)展使得國際媒體紛紛猜測，利比亞正在走向全面內戰(zhàn)，甚至認為利比亞可能成為又一個索馬里?；谧罱难芯?，筆者的體會是：利比亞局勢不會繼續(xù)變壞，8月底是個低點，從9月份起開始向好的方向發(fā)展，10月份這一勢頭在繼續(xù)。

利比亞形勢在過去一年多里不斷惡化的主要原因有兩個：宗教派與世俗派的矛盾、東西部矛盾。

2012年10月，世俗派的扎伊丹戰(zhàn)勝穆兄會候選人出任總理，但國民議會被穆兄會為代表的宗教勢力控制。兩派爭奪的過程中，世俗派逐漸得勢，并在今年6月底新議會選舉中獲得多數(shù)席位。而鄰國埃及嚴厲鎮(zhèn)壓穆兄會的塞西已經(jīng)在6月初就任總統(tǒng)。這些內外因素使得宗教派勢力擔心自己將徹底出局，為此展開激烈的抵抗乃至反撲。過去幾個月利比亞安全形勢惡化與此密切相關。目前，宗教勢力在米斯拉塔民兵武裝的支持下，控制著的黎波里，并成立“民族拯救政府”；9月還控制了班加西80%的區(qū)域并暗殺支持世俗派的利比亞前空軍參謀長。但這很可能只是暫時現(xiàn)象。畢竟，宗教勢力的支持力量相對較弱并且趨于下降，而世俗勢力的支持力量包括大多數(shù)民意、西方國家、鄰國埃及等，其軍事實力也在持續(xù)增長。

東西部矛盾的原因有兩個：東部占有60%的油田和運輸港口，但石油收益卻大部分流向西部的的黎波里等地，這種情況在卡扎菲倒臺后并沒有明顯改變；以班加西為代表的東部地區(qū)認為自己是推翻卡扎菲的主力，但過渡政府并沒有在政治上對此給予補償，因此拒絕放下武器聽命于的黎波里。5月16日，來自東部、代表世俗勢力的退役將領哈利法·哈夫塔爾帶領武裝部隊開進班加西，攻擊當?shù)刈诮堂癖M織（如“安薩爾旅”、“2月17日烈士旅”和“利比亞之盾第一旅”），5月18日襲擊國民議會聲稱要逮捕“宗教極端人員”。哈夫塔爾的行動獲得國民軍現(xiàn)役軍官與憲兵司令的支持，并與世俗民兵武裝中力量最大的津坦民兵遙相配合。

值得注意的兩個現(xiàn)象

近期，新議會選舉和新政府的政治效果開始顯現(xiàn)。國民代表大會將總部設在班加西，但由于班加西局勢不穩(wěn)，8月5日改在靠近埃及的東部城市圖卜魯格召開了首次會議。9月22日新內閣在圖卜魯格組建。在國際層面，9月17日，21個國家、地區(qū)和國際組織的代表在馬德里舉行“利比亞的穩(wěn)定與發(fā)展”閉門國際會議，西班牙首相拉霍伊在會上表示，6月份的國民代表大會選舉具有明顯的合法性，應推動組成一個能夠團結全體利比亞公民的政府。西班牙的觀點獲得與會西方國家的普遍認可。

過去兩年多里，作為正規(guī)部隊的國民軍，其力量還不如一些民兵武裝，這是過渡政府未能維護社會秩序的主要原因。如今，新政府的合法性得到國際承認，在世俗派控制區(qū)域辦公，并獲得世俗武裝力量的支持。這使得政府有能力維持社會秩序，改善安全形勢，促進經(jīng)濟活動。近期利比亞有兩個現(xiàn)象值得注意：其一，利比亞石油產(chǎn)量持續(xù)飆升，9月份升至年內最高水平。這顯然出乎一般人的意料。其二，進入10月以來，世俗力量展開反攻，親世俗勢力的津坦民兵武裝在首都南部的激烈戰(zhàn)斗中與支持宗教勢力的民兵武裝“利比亞黎明”打成了平手。10月30日，包括利比亞特種部隊、哈夫塔爾武裝在內的世俗武裝則在班加西對宗教民兵武裝實施打擊?？梢?，宗教民兵對首都與班加西的控制正在弱化，世俗力量在壯大，并在東西部均采取攻勢行動。

當然，新政府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奪回對的黎波里的控制權，然后逐步增加對其他地區(qū)的管理與控制，提高工人工資以解決民眾生活困難，進一步提高油氣產(chǎn)量，消除政府中存在的嚴重腐敗現(xiàn)象。但總體而言，利比亞形勢不會繼續(xù)惡化乃至成為第二個索馬里，其政治與安全局勢正在走出低谷。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世界經(jīng)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戰(zhàn)略研究室主任、副研究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