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欣
“你快回來,我一個人承受不來,你快回來,把我的思念帶回來……”一首深入人心的歌曲,打開了一段大家都不愿提及的記憶。他,20多歲喪父,40多歲喪母。如今74歲的他又添喪子之痛。好在他的內心足夠強大,在重大車禍的傷痛和陰影下,他用頑強的意志并以最快的速度康復。他——田連元,第一位將評書引入電視的表演藝術家,教會了我們兩個字——堅強。
2014年5月28日,不是中國的重大節(jié)日,也不是什么紀念日,卻讓我的生活翻了個翻兒。
當晚,兒子開車來沈陽桃仙機場接我回家,不幸的是,我們的車被從南向北橫穿過護欄的黑色吉普車迎面撞個正著兒,車直接從上空撞到駕駛位上。這個事情發(fā)生得很突然,你說我們的車往南邊兒走,北邊兒的車越過護欄砸到我的車上,這是所有的車禍百萬分之一都沒有的事兒。
兒子當場身亡,與我陰陽永隔,我有一個椎體爆炸性骨折,這樣的事兒對于年過古稀的我來說,無疑是飛來橫禍。沒脫離生命危險時我問過所有來探望的人:“我兒子田煜怎么樣,他怎么樣?”所有的人統(tǒng)一口徑說:“他沒事?!?從重癥室出來之后,家人才告訴我兒子去世的消息,連自己兒子最后一眼都沒有看到,我這輩子都無法釋懷,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種痛很揪心。
康復期間,我曾經百思不得其解,我一生沒有愧對于人的地方,好事兒做了一籮筐,可為何在晚年攤上如此嚴重的災禍?后來,我反復琢磨,終于想通了。馬航失聯(lián)航班上的乘客,他們招誰惹誰了,現(xiàn)在不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依我看,不能把人的德行和突發(fā)的意外聯(lián)系到一起。在養(yǎng)傷期間我悟出了一個道理,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偶然的,有些事情是必然的,人攤上事了就得去承受,承受就得接受挑戰(zhàn)——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
就如我少年家貧輟學,沒有一紙文憑,學藝未敢偷閑,登臺即告失敗,很想改行,但無路可走一樣。
1941年,我出生在長春一個曲藝世家。父親田慶瑞先說東北大鼓,后改西河大鼓。我的童年過著隨父母浪跡江湖的生活,幾年后定居天津咸水沽,上學讀書時被津師附小三分校評為全校唯一的模范兒童。后來父親生病,家里入不敷出,我便輟學從藝。至此,只讀了5年書,沒有獲得一紙文憑。
用一句話概括我的少年時期——“才不出眾,貌不驚人”再合適不過了。好在我始終堅信“少一種人不成天下,這世上應該有我”這句老話。隨后我靠借讀同學的課本,自學完成了初中、高中、大學的文科課程,為了豐富自己的閱歷,在學藝之暇,我還遍讀名篇雜著開拓視野。
十幾歲時我雖然學習說書,但并不喜歡。想到北京報考中國戲曲學校,就給父親的老師馬立元寫信,他當時在中國曲協(xié)做編輯工作。沒想到我還是說了書,而且說出了名堂,這大概就是一種緣分吧。也是從那時起,我與中國文聯(lián)、中國曲協(xié)結了一輩子緣。跟著文聯(lián)“上了最高,下到最低”。
“上了最高”是上世紀90年代,我跟著中國文聯(lián)的“萬里采風“活動團去新疆的紅其拉甫口岸,那里海拔5000多米。這是我一生中到過的海拔最高地方,可以說艱辛并快樂著。那個時候采風團里有戲劇、音樂、電視、曲藝、書法、美術等各門類的藝術家,大家先從烏魯木齊直接飛到喀什,再從喀什坐面包車往回返。每到一個地方就與當?shù)匚乃嚱缛耸窟M行交流和研討,給觀眾表演節(jié)目,一路走一路演。20多天,基本上每天都要坐十多個小時的車。我們路上還遇到了沙塵暴,遮天蔽日,車都不敢走了。當時我們還開玩笑說“像唐僧取經遇到妖怪了”。新疆真是太美了,戈壁、沙漠等景象給人很夢幻的感覺。通過這次活動我了解了新疆的風土人情。此行唯一的遺憾,就是由于高原反應沒給在中巴邊界守衛(wèi)國門的戰(zhàn)士們說段評書。
“下到最低”也是一次跟隨中國文聯(lián)去慰問采風的經歷。那次我們去的是徐州礦務局,下到了煤礦井下,在掌子面給一線的采煤工人演出。給工人們演出,送去歡樂的同時,也向工人們學習,收獲積累了很多創(chuàng)作素材,對于之后的創(chuàng)作和演出很有幫助。
這些經歷,不正是我攤上事了就得去承受,就得接受挑戰(zhàn)的成果么??绍嚨溨髠创笥诶碇?,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才慢慢悟透這個道理。這一點我就比不上我的外孫女祁夏竹,她要比我堅強。
2014年7月14日,我同往常一樣在醫(yī)院進行著康復治療。由于身體狀況不佳,我缺席了外孫女祁夏竹“我不是明星”的比賽。當聽到外孫女用一個詞形容她的外公時,我心里有很多疑問,外孫女會怎么形容我呢?沒想到她會說:“堅強。”在我看來孫女要比我堅強。她有勇氣站到舞臺上,就是要向大家證明,無論將來發(fā)生什么事情,她都會堅強地繼續(xù)生活、努力下去。一首《你快回來》:“你快回來,我一個人承受不來……你快回來,把我的思念帶回來!”唱出了她心中曾經的傷悲,可她遇到了這件事有勇氣去承受,承受之后敢于接受挑戰(zhàn)。她用歌聲表達了對舅舅的思念,又用參加比賽的方式來鼓勵我——她的外公。外孫女都這樣堅強,我哪有不堅強的道理。
歷經一切,好在我挺了過來,好在我的“亮嗓”還在,好在我還可以走上舞臺,能讓我在這個歲數(shù)給后邊的人留下點東西。我曾說過:“評書這個東西,就是傳承歷史,觀眾還是挺多的,很多人也在問,將來評書是不是要滅亡?。课艺J為人只要還說話,評書就不會滅亡。”我想完成那部一直在琢磨的評書表演理論著作,填補曲藝缺乏表演理論的空白,也給后人留下點可以學習、傳承的東西。
(責任編輯 王天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