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逸民
1991年8月9日傍晚,山西省侯馬市政府招待所來了一位北京女客人,是位個頭不高、身形瘦削、衣著樸素、精神矍鑠的花甲老人。陪同來的是當時新華通訊社山西分社主任記者董榮貴和臨汾地委宣傳部副部長王文學(xué)。正當王文學(xué)向我介紹客人時,她已經(jīng)將名片遞到我手上,上面印著“新華通訊社高級記者侯波。”董主任說,她就是建國前后在中央領(lǐng)導(dǎo)身邊從事專職攝影報道的老攝影師侯波同志。
1992年10月12日是彭真同志誕辰九十周年,中央文獻委員會擬定編印出版《彭真畫冊》,特邀侯老擔任責任編輯,專程來侯馬拍攝有關(guān)彭真同志故居的照片。我當即表示,作為彭真同志的家鄉(xiāng)人,熱忱歡迎侯老蒞臨侯馬,并全力以赴協(xié)助做好此項工作。
敘談間,侯老不顧旅途勞累,想先去瞻仰彭真故居,一面說著一面便拿起了她的專用攝影包。我們驅(qū)車來到垤上村,穿過一條解放前稱之為西溝的小巷。巷道兩旁有不少近幾年來新修建的高門庭、兩層樓的村民院落。
當我陪著侯老一行步入位于小巷南端西側(cè)的彭真同志故居小院里,只見侯波用驚愕的眼神凝視著那兩孔坐西朝東的土窯洞。
我介紹說,這座土窯洞歷史久遠。早在清朝光緒十三年(1887年),彭真同志的祖父傅象義領(lǐng)著他的兩個兒子傅維山和傅維河,從山東桓臺縣玉皇閣村,一路討吃要飯,逃荒來到山西曲沃縣侯馬鎮(zhèn)垤上村。在山東逃荒老鄉(xiāng)的幫助下,他們父子三人將原來這兩孔被人遺棄的破窯洞挖修整新,用土坯壘好門窗、土炕,用磚頭砌起爐灶。盡管窯洞光線黑暗,通氣不暢,但畢竟能夠遮風(fēng)避雨,逃荒人總算有了自己的家。
侯波懷著虔誠之情,緩緩地走進窯洞里。只見窯洞后壁前擺放著一張條桌,兩把舊椅,上方懸掛著彭真同志父母親的遺像。臨窗砌一土炕,靠門邊放一長條板凳。面對此景,勾起了侯波在延安和中南海的那段歲月。
侯波是從山西夏縣農(nóng)村走出來的革命老人,早在1938年14歲時就參加了薄一波領(lǐng)導(dǎo)的犧盟會中條山游擊隊,后奔赴延安做黨的保密、攝影工作,將原名閻鋒改為侯波。隨著革命形勢的發(fā)展,她隨同黨中央從延安到西柏坡,再進入北京。1949年調(diào)入中南海,在毛澤東同志身邊做專職攝影記者。
在侯波的攝影生涯中,最讓她銘刻于心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大典,在天安門城樓上,當毛主席走到麥克風(fēng)前,用濃重的湖南口音向全世界莊嚴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令人激動的剎那間,廣場上歡聲如雷,呼聲如潮,與城樓上歡笑聲遙相呼應(yīng),就在這個時刻,她用僅能裝12張底片的120型照像機,給世界留下一張珍貴的經(jīng)典畫面。
如今,這位被稱為“紅色攝影家”的侯老,來到了彭真同志的家鄉(xiāng),踏進了這座歷盡滄桑歲月的土窯洞里,思緒萬千,感嘆不已。
只見她沉思良久,似見故舊。隨后,依依不舍地走出窯洞,回頭站在小院的中央,用她那睿智而機敏的眼神,掃視了一下院落四周,說要爬上窯洞對面的院墻上,我立即搬來木梯。侯老手持相機干脆利落地爬上墻頭,斜對著窯洞用相機試了一下鏡頭,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第二天送別,侯老緊緊握住我的手,對我們的熱情接待表示感謝。我回答說:“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同時還希望侯老回到北京見到彭委員長,轉(zhuǎn)告家鄉(xiāng)人民十分想念他老人家,盼望再次回來看看故鄉(xiāng)的巨大變化。”侯老答應(yīng)說:“請你放心,這個話我明天就能轉(zhuǎn)告到彭老那里?!彪S后笑盈盈地向我們揮手告別。
1992年10月初,正當我們根據(jù)臨汾地委決定,由我和垤上村主要干部以及彭真老人的親屬代表,準備赴京為彭真同志祝賀九十壽辰時,突然接到北京送來的《彭真畫冊》,打開裝飾精致的畫冊,那座古老而熟悉的土窯洞躍然于潔白的畫冊首頁上,展現(xiàn)在大家面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