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鵬
楊歌的爸爸變得只有拇指那么大小了,所以他什么事也干不了,卻榮升成了楊歌家里的教育部長,每天裝在楊歌的口袋里跟著他去上學(xué)。帶著爸爸上學(xué),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向右轉(zhuǎn),向前走,向左轉(zhuǎn),原地踏步,等紅燈變成了綠燈再走,過馬路,左右看,小心撞車,現(xiàn)在的司機個個野蠻得很,開起車來像瘋子……”
大海航行靠舵手,爸爸是我過馬路的舵手,爸爸指揮我行動的準(zhǔn)確率相當(dāng)高,有他在,我從家到學(xué)校走的路都是幾何計算的最短距離,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
“再檢查一下紅領(lǐng)巾和?;沾骱脹]有?好啦,可以進去了……”
爸爸通過口袋上的一個一分錢硬幣大小的瞭望孔向外張望,其他人的爸爸都被值日生擋在了門外,不管那些爸爸是騎自行車還是開奧迪送兒子上學(xué)的。我敢打賭,爸爸此時一定得意洋洋,因為他是天下唯一可以被兒子揣進口袋進入學(xué)校的爸爸。
“陳雪虎,96分;裴亞莉,69分;李世濤,41分……楊歌,100分……”
念到我的名字時,全班同學(xué)都瞠目結(jié)舌了,這次代數(shù)測驗難度相當(dāng)大,我卻得了一百分,大家都用欽佩的目光望著我,有一剎那間,我覺得我不是我了,我成了陳景潤華羅庚還有那個叫畢達什么拉斯的數(shù)學(xué)家。但我的口袋里,馬上傳來一聲呵斥聲:
“楊歌,不許驕傲,你要知道,你那一百分有六十分是我做的,你只做對了四十分,你其實是全班最低分,比李世濤還低一分,有什么好驕傲的!”
爸爸語重心長的話讓我像一只沒了氣的氫氣球,一下子蔫了。
中午吃飯的時侯,裝在口袋里的爸爸對我說:“去,買一份紅燒豬蹄,我家楊歌整天吃蘿卜白菜,太沒營養(yǎng),現(xiàn)在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吃得太差!”
“可我不愛吃紅燒豬蹄,我想吃清燉魚……”
我抗議道。
“清燉魚?”
“是啊,學(xué)校的清燉魚做得可好吃了?!?/p>
“那……你就買上3條清燉魚,魚含高蛋白,3條清燉魚足夠幫你補充營養(yǎng)了吧!好,就這么辦,買了魚,好好給我吃完……”
結(jié)果那天中午我拼了命吃都沒吃完3條魚,只好把魚倒了,倒魚的時侯被食堂大師傅當(dāng)場抓住,送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怒火沖天,說我浪費國家糧食,罰我寫檢查。
下午第一節(jié)課是語文課,語文老師挨個檢查學(xué)生背課文,輪到我時,背的是蘇軾的那首《念奴嬌》。
糟糕的是,那首“大江不知東去”還是“南去”的詞,我壓根兒就沒背過它。當(dāng)我被老師點名站起來時,我將手伸進口袋里,捏了一下爸爸,小聲地說:
“爸爸,幫幫我……”
“不行,你自己背。”爸爸嚴厲地說。
“可我不會背?!蔽夜緡佒?。
“不會背也得背,年輕人,可不能事事都依賴著父母,父母總不可能一輩子都跟著你吧!”
又是大道理。
“楊歌,你到底會背不會背?”
老師看著我站在座位上發(fā)愣,著急地問我。我抓耳撓腮,于是使出了最后一招“殺手锏”:
“爸爸,我真的不會背,我要出丑了……”
爸爸動心了。
“好吧,我教你,第一句是:大江東去,”
“大江東去。”
“浪淘盡……”
“浪淘盡……”
爸爸背著背著,突然不出聲了,難道爸爸也不會背了?老師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看著我,我若無其事地望著天花板,故作思考狀,手卻伸進口袋,去捏爸爸。
這時,口袋里傳來輕微的“呼?!甭?,糟糕,爸爸睡著了,怎么也推不醒。
唉呀,我的老爸,你早不睡晚不睡,偏偏在這個時侯睡,不是存心給我難堪嗎?
“卷起什么?”
老師逼問我。
我自然是答不出來了,乖乖地挨了老師的一頓訓(xùn)斥,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悶頭悶?zāi)X地在心里責(zé)怪老爸。
四、爸爸當(dāng)足球教練
爸爸的那一覺睡得可真長,一直到下午放學(xué)還沒醒來。這對于我,未嘗不是好事,首先,他沒聽到第二節(jié)課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回家后,我可以騙他說老師今天什么作業(yè)都沒布置,我就能夠放心地玩一個晚上的游戲機了;其次,我不用被他逼著一放學(xué)就回家,可以和陳雪虎他們踢足球了。嗨,今天雖然不斷倒霉,憋了一肚子的窩囊氣,可結(jié)局卻是圓滿的,也該知足了。
于是我趁人不注意時從口袋里掏出了熟睡如豬的爸爸,將他放在抽屜里,用一張寫滿字的草稿紙蓋著,躡手躡腳地拎著書包走出教室,狂奔作勝利大逃亡狀追趕上了抱著足球的陳雪虎他們。
“我也和你們玩足球!”我氣咻咻地說,上氣不接下氣。
“你不回家做作業(yè)了?當(dāng)心你爸爸打你屁股?!蓖馓柦小袄戏省钡呐肿佑弥S刺的口吻對我說。我平時對老肥就沒有什么好感。
“不了,不了,我爸爸正在抽屜里睡覺呢?!?/p>
“你說什么?”陳雪虎問我。
“我什么都沒說?!蔽姨ь^望天空,顧左右而言它。
我終于呼吸到了綠茵場上的空氣,好爽?。?/p>
我們很快分了組,我挺倒霉的是分到了老肥那一組,和陳雪虎是對家,其實我挺想和陳雪虎在一隊。老爸老向我灌輸陳雪虎不怎么樣的意識,因為陳雪虎是富二代,怕我沾染了他的奢靡習(xí)氣,可我一直覺得他挺好的。瞧,雖說人家老爸有錢,可人家陳雪虎一點沒有有錢人的派頭,在食堂吃飯照樣打蘿卜、白菜,而且,學(xué)習(xí)、體育樣樣不差。
但不管怎么說,總算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一把了。
比賽開始了,我迅速進入狀態(tài)。開局就踢得很激烈,雙方勢均力敵,陳雪虎球藝精湛,不到10分鐘就進了一球,領(lǐng)先一分,我方又盡力拉平。
我正玩得高興,突然聽見“汪汪”的狗叫聲,扭頭一看,是我家的狗雪蹄。它怎么會到這里來?
我再定睛看時,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我看見老爸就騎在雪蹄的脖子上,用威嚴的目光注視著我。原來,他醒來后就回到家,騎在雪蹄的背上,讓雪蹄找我,雪蹄嗅覺靈敏,一下子就找到了我。
就在這時,我白白地讓跑到腳邊的足球溜掉了,放過了一個射門的好機會。
我故意摔倒在地,然后裝出受了傷的樣子下了場,趁大伙不注意,偷偷地將爸爸裝進口袋。
“回家去做功課!”
爸爸嚴厲地呵斥我。
我萬般無奈,像霜打蔫了的茄子似地低下了頭,撿起地上的衣服和書包,無精打采地要走。
“你怎么啦?”
老肥攔住了我。
“我想回家?!?/p>
“為什么?”
“不為什么!”
“是不是陳雪虎踢進了一個球你就氣餒了,真是膽小鬼,懦夫……”
“我……”
就在這時,我的口袋里有動靜了,我感覺到爸爸拉了拉我的衣服,用只有我才能聽到的聲音對我說:
“去,把球踢完。”
爸爸是個老足球迷,據(jù)他說打穿開襠褲開始就踢足球了,球齡有40年之久,有他這樣的行家指導(dǎo),我的球技一下子突飛猛進,在很短的時間里,連進3球。
天漸漸地暗下來,夜色越來越濃,一輪明月從東方升起,朗照大地。
球賽的結(jié)果是我方以3比2贏了陳雪虎隊,我一下子在同學(xué)(尤其是老肥)眼里成了足球天才和英雄。
我們凱旋而歸,一路上,我牽著狗,唱著最雄壯的進行曲,爸爸在口袋里為我打拍子。
就在這時,我們身后傳來一聲棒喝:
“站住!”
我扭頭,借著月光,看見一個和爸爸一樣小的女人叉著腰,像母老虎似地怒視著我和口袋里的爸爸,大聲說:
“好哇,你們父子倆合伙瞞著我在外面玩到這么晚才回家,罰你們今晚不許吃晚飯?!?/p>
天哪,說話的女人正是我的媽媽,媽媽什么時候也變小了?
從此以后,我上衣口袋將要一只裝著爸爸,一只裝著媽媽。
這樣的日子可怎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