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培
在白龜山水庫
水域拓開廣闊的視野,在更遠處
說出你的白日夢;隆起的山丘
告訴我風(fēng)的回旋曲……
而此刻,樹木林立,靜悄悄。
鳥唱里彈奏出橘味的黃昏。
除了敬畏還有什么?渺小的身軀
和肥大的開闊地兒互為呼吸、虛實,
在彼此的相認中,獲取相同的重量。
不請自來的風(fēng)一路吹頌著高歌,
沿著它吹開的秘徑,我可以把自己
安置在安穩(wěn)的中心,一個平衡點
認真戀愛。成家。生兒育女。
從易逝的事物中找出這些小理小想。所有的歧途終會在使命中完結(jié)
危險而甜蜜的機制誘惑。
在長久的漫游后,彎曲的小道旁,
草木們交疊的影子,仿佛相互交疊
的生活和愛,至此,平息了波瀾。
有輕微的水聲,走過受渴的村莊。
這一切,似乎有著永恒而合理的結(jié)構(gòu)。
天漸暗,人群散盡。又有一些風(fēng)
不斷穿過身體,等它再吹一會兒
群星就會從天空集體突圍,
與心懷石頭的湖水,肝膽相照。
漫步汝河灘
在汝河斷流的石灘上,散步
更像是出走于生活。
石頭布下亂局,融雪呈波浪式前進。
再往前,輕淡的藍會突然化在心里,
出于慈悲,它還與眼前的一洼水
構(gòu)成了詠嘆調(diào)的寂靜。
城區(qū)的汽車尾氣已經(jīng)很遠了,
內(nèi)心的燥渴翻譯出些許的清澈。
生活太復(fù)雜,只有水靜閉著門窗,
水是淡的,理想中的簡單狀態(tài)
有一種放棄的力,漸漸向我彎曲。
我知道,一些事物已經(jīng)找到了
生活的出口,另一些還在它們的出處。
我小隱于野,算是有福的——
背后的開闊地,因為空
為理想騰出了更多的位置。
似乎有一場雪,正悄無聲地落在
我們不知覺的地方。我和我們在這里相約。
有一陣子,風(fēng)吹得囂張
心淡了,心情正在燃燒
我一度過著泥沙俱下的生活,
而此刻沙石都沉了下來,就像一場夢。
和夏漢、森子、高春林游鳳凰山
上山之前,山路就已布置好了前程和絕路
安享它平靜的呼喊,仿佛回到了自身
眼前的峽谷為生活和詩學(xué)劃開優(yōu)雅的距離
為了避開生活,深入山林
我的眼睛尋找你的目光。一些花草
因為太過熟悉而忽略的乳名和意義
在山頂,酸棗樹測量著我們內(nèi)心的渴。此山
望著彼山,彼山的斷崖沿著律詩的心跳走向黃昏
在一片楊樹林中,遇見一株槐樹,“清新”
聽起來更像一件銳利的物什
帶來一陣幸福的疼,無聲的轟響……
我遭逢過的利器和絕望,被熱情燒焦的夏天
死灰依然冒著熱氣。我不知道,相隔多久
才能與之分道揚鑣,在時光的火柴盒上擦出火星?
一個危險的轉(zhuǎn)向,讓方向和道路變得輕巧
我突然想到了油菜花,它的廣闊
的動蕩,讓山頭有了平緩傾斜的走勢
紅石山
撥開遠處的霧氣,我們?nèi)栽陟F氣中
眼明寺在一瞬間洗出了它的種子
多么富饒的荒涼感
漫過我們準備好的晃動。生活
疲憊的熱愛,在此,握住了一股泉水
它的秘密咬噬著銀光閃閃的葉子
碎紅石塊,成群結(jié)隊
在曾經(jīng)的燃燒中暴露自己
接近了閃電下的懷抱,安良鎮(zhèn)
微微隆起的腹部。沿著它的方向,我看到了
甜,毛毛芽的甜,辭去今生的高歌
我和你,你們,一樣了
波浪式地走向明鏡,和自己的低峰對峙
荊花跑向遍野,噴出藍紫色的
薄霧,讓紅石山輕盈地越過一陣微風(fēng)
風(fēng)吹麥浪
除了我,就是無邊無際的麥田。
風(fēng)吹麥浪,心朝向虛無,
雖然并不能倒空一切。
當個體與集體主義對立,
只用滲透一丁點孤獨就足以
與整個人類為敵。
和偉大的遼闊比起來,
一個人更像是天地之間的一處接縫,
還有另外的一些接縫
注定一生老死,不相往來。
如何理解這遼闊:
抬頭就能看見想要的那種藍,低頭
就是麥浪,而一個人永遠都不可能
被它們同化,也不會被排斥。
這幻象,
如果不是在夢里,就是在誰的懷中。
世界依然完整地存在。
意識到:無論如何折騰都是可恥的。
我的心曾為此犧牲過。
此刻風(fēng)吹著麥浪,
風(fēng)快要把一個人空虛的火焰吹熄了。
空氣中有著早些天的雨水的氣息,
憂郁的蟲子和苦命的草輕輕咬上魚鉤。
遙遠的——
不過是一陣風(fēng)被另一陣風(fēng)突然越過。
不過是準備投懷的云朵
突然推開柵欄,奔向了遼闊。
什么是遙遠。
順著你的風(fēng)向,交出忠誠?
在漸漸變淡的午后
含笑、香樟們盛開著陽光,
好看的影子在消磨中
變換出各種,它們追隨的形狀。
這有什么規(guī)律嗎
陷入中年的橙子盡力了
誰能沿著懷舊的光線自由上升。
把視覺里的暖交給藤椅、大地和群山時
一顆心比一個人大
一顆心比一個人,要幽暗。
神秘的煙囪在提醒屋頂和天空的關(guān)系
可我從來沒有想過
這行走的苦役,
如失眠的雪,平鋪在寂靜之上。
而我必須很慢。
掠過木屋,而交替潑出的光影
除了你,你們,我還能與誰為敵。
雪啊,雪
雪還很小。罕見。萬物的本色
交給想象中的白蝴蝶,
跟隨它的小眉山偶遇小感小冒。
我也在下雪,
我和植物把握同樣釋重的呼吸,
替還未獲得果實的人
接受純潔。越濃就越苦,
早起的人們,沿走在藍的淺水區(qū)。
需要一個窗口對準光源。
每一日,涂抹心情,
光線推進的鏡頭,控制著整個地區(qū)。
此刻,香煙在指間繚繞,
也是白。有辭世的味道。
想起那年夏天,我頭腦里
也是相似的白。世間事天高云淡
仿佛白,雪白,才是萬物隱忍的中心。
“我愛你的美德?!?/p>
謝謝你的舊風(fēng)景,熔化的舊嗓音。
路上行人漸少,越來越精致
的田野打開小窗。歡迎你:雪。
大風(fēng)
這是十月,仍有大風(fēng)經(jīng)過我。
水上樹上云彩上
的風(fēng),懷揣同樣的夢想。
遍地的草木,和石頭
挨得很近,又似乎互不相干
石頭堅定,草木軟弱
在堅定和軟弱之間,3秒鐘
足以讓人感受繚亂
風(fēng)再大些,牙齒就會碰到誓言。
意識到:大地是空的,身體無邊空曠。
大風(fēng)起兮。我常穿行于忙碌和
忙碌之間,有時候,
我會迎風(fēng)給它下場雨,
張開天空的欲器。更多時候
光線投下好看的陰影
陰影移動得很慢,風(fēng)掠過
鄰近的開闊地兒
云彩斜掛樹端,高山沉入池塘。
高腳杯
一些風(fēng)景終于敗退下來,像退潮。
流逝者帶走浮云。
……又是浮云。我越來越記不清
自己在等待什么了,
常常是一顆心:空空。
行走并遺忘。
晴朗的天空下,掠過信鴿的
喘息,一根羽毛飄著飄著
就不見了。我在想
把收到的信沿原路退回去,能不能找回愛人和童年?
那么多年,光線從窗子流進來,
又流出去,我都沒試圖做些什么。
雪越下越大
一些雪花覆蓋了落葉,另一些
正趕在路上。
有時候它們記起一段光陰
會突然轉(zhuǎn)身,消失在蒼茫里
大地空白久了,愛上遼闊的人
也被遼闊逼上高峰
看到樹椏光禿禿傻愣愣的樣子,看到
北風(fēng)一臉抓狂的樣子
真把自己當成了一塊生銹的鐵
雪越下越大,把石頭也淹沒了
接著雪花淹沒雪花。木樨不說話
你和一杯咖啡冒著熱氣
這樣的你,有一種空洞之美
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一頭撒野的豪豬,曠野里奔來奔去
掩飾不住它滿面的春風(fēng)。
舊電影:像雞毛一樣飛
給夢一個形體,也許它會飛得更高。
而如今我已安靜下來,
似乎已沒有多少激情可獻給風(fēng),
我說過的誓言很小很輕。
在山岡的重壓之下,
每一天都會失去一點記憶
每一天都會沾染新的晨露
很多日子都這樣過去了,
一個人在孤獨的想象中輕佻如煙,
長出了許多帶刺的葉子。
朝陽的窗戶打開不斷變化的氣象。
我的失敗在于,空想。
水的軟骨頭拆開壞心情:濁氣上升,清氣下沉。
我多想用目光再次觸痛你,你們。
一些類似空殼的東西正在灌滿波浪,
高腳杯一樣蓄滿新的風(fēng)景。
不確定的光影推動著夢境,
仿佛要用去一輩子的光陰。
漸漸變暖的風(fēng),依然延伸著夢境
順著桃花和三棱草上升,
并被帶往山岡,有著馬雅可夫斯基構(gòu)造的風(fēng)格。
畫面里一個人獨對一根羽毛:
睡著了的時候,我們?nèi)チ四睦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