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梓
怡園記
立秋過后的蘇州,依然燠熱,我穿過人流來到了怡園。迎接我的是一方水井,而且是帶著蓋的水井,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它像一個有點羞澀的人,或者一個有城府的人,不想讓你知道它的深??淘诰畽谏系膸讉€字,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了好幾圈,始終沒能連成一句話。
這是顧文彬的一座園子。
我之所以選擇這里作為我蘇州之行的第一站,是因為過云樓。這幾年,致力于江南藏書樓的尋訪與田野考察,過云樓也是我的必選科目之一。而且,今年春天,過云樓藏書的拍賣撲朔迷離,一波三折,就更想一探究竟了。過云樓就在怡園的旁邊,一條小巷之隔。它們都是顧文彬的心血之作。大約在清代晚期,浙江寧紹臺道顧文彬在明代尚書吳寬舊宅遺址上營造九年,耗銀20萬兩建成,取《論語》“兄弟怡怡”之意,名曰怡園。但園子是由他的兒子顧承主持營造的。當然,畫家任阜長、顧蕓、王云、范印泉、程庭鷺等參與籌劃設(shè)計,園中一石一亭均先擬出稿本,待與顧文彬商榷后方定。園成之后,江南名士紛紛雅集于此,名盛一時。光緒二十一年(1895 年)顧承之子顧鶴逸與吳大、陸廉夫、鄭文焯、吳昌碩等創(chuàng)怡園畫集于園中。
其實,怡園在蘇州園林里只能算個小字輩。但小也有小的好處,可以兼長并舉。顧承在大興土木時,遵父親之意,做了大量的前期考察,以取諸園之長。比如說,它的復廊像滄浪亭的,水池像網(wǎng)師園的,假山學了環(huán)秀山莊,洞壑摹了獅子林的,旱船似拙政園的。但怡園學得也是有鼻子有眼,在諸家之長的基礎(chǔ)上,巧置山水,自成一格,以復廊為界,分東西兩部,東部庭院中置湖石、植花木,西部水池居中,以鴛鴦廳為園中主體建筑,環(huán)以假山花木,一點沒有生搬硬造的感感覺。這一點,真該讓現(xiàn)在喜歡出國考察的官員們學習一下,所謂考察,不是大吃大喝一番就了事了。
一個人,盡量避開旅行團隊,閑逛了一圈,覺著拜石軒頗有意思。拜石軒,又名歲寒草廬,是怡園東園的主要建筑。宋米芾愛石成癖,見怪石即拜,故有“米顛拜石”的佳話,此軒之北的庭院多奇石,故名“拜石軒”。軒南面天井遍植松柏、冬青、方竹、山茶,皆經(jīng) 怡園冬不凋,凌寒獨茂,故又稱“歲寒草廬”。方竹是怡園的特色之一,在拜石軒里聽蘇州評彈及古曲演奏,也是怡園的特色之一。
繞過一條長廊,來到一石舫里。其實,它就是白石精舍。名字的來歷,是室內(nèi)的家具,如石臺、石凳,皆系白石砍削而成,并且,屋似舫形,故名“石舫”,又稱“白石精舍”。室內(nèi),有鄭板橋那副“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的對聯(lián)。這幅聯(lián),以前在書里多次見過,這一次在怡園里真見了,有些恍然隔世之感?,F(xiàn)在這年月,哪個游客能看懂他的用心良苦呀。所有的人,似乎都集體奔跑在一條追逐大房子的陽光大道上。至于游玩園林,只是跑累了,才來歇一歇的。
在鐘乳石般的假山上,我一個人坐著,想安靜地看樹看天。頭頂有鉛云飄來,真希望有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驅(qū)散游客們。這樣,我就可以一個人在怡園里安安靜靜地呆一會。
在假山上,我聽到了一對男女的談話,很有意思。女的問:“你給你老婆打電話了沒有?”
男的似乎不開心,回答道:“打了。”
“怎么說?”
“單位加班?!?/p>
“你好笨。像上次,她把電話打單位,你人又不在?!?/p>
“我上周五就把電話線拔了,她打不進的?!彼凉鈯y的臉笑成了一朵花,還嬌嗔地親了一下他。默默觀察的我一下子笑出了聲,他們的目光尋聲而來,有些不好意思,就走開了。
我也不好意思起來,像干了壞事似的,也走開了,繞到了坡仙琴館。坡仙琴館有東西之分,東為“坡仙琴館”,因舊藏宋代蘇東坡“玉澗流泉琴”而得名,以前還有蘇東坡小像,現(xiàn)在沒了。西為“石聽琴室”,名字的來歷,是當年園子的主人顧文彬得翁方綱手書“石聽琴室”舊額,加跋懸于宅內(nèi),遂以之為名。庭院中,有一湖石,如傴僂老人,猶似俯首聽琴,與館名頗為貼切。其實,古琴之于怡園,是有點傳統(tǒng)的。怡園始成,江南名士多有雅集,名盛一時。1919年仲秋,怡園園主顧麟士為弘揚琴文化,與琴家葉璋伯、吳浸陽、吳蘭蓀等人,特邀上海、揚州、重慶、湖南等地琴人30余人,相聚怡園,舉行琴會。會后,李子昭作《怡園琴會圖》長卷,吳昌碩作《怡園琴會記》長題以志其盛。顧麟士在《怡園琴會圖》上題詩紀念,有“月明夜靜當無事,來聽玉澗流泉琴”之句,一時傳為佳話。從此,怡園琴會成了蘇州園林里少有的一個固定項目。1935年,琴家在怡園雅集,為大興琴學,弘揚交流,琴家倡議成立“今虞琴社”。 然而由于戰(zhàn)爭和社會動蕩,怡園琴會漸漸消聲啞音。顧鶴逸病逝后,園漸衰落。據(jù)說,現(xiàn)在每逢周五,就有好琴者來此雅聚,可惜我沒碰上。
去坡仙琴館對面的一家茶室喝茶,要了一杯碧螺春。在蘇州總不能喝龍井吧,這也是入鄉(xiāng)隨俗。茶座里的另一桌客人,看起來像是老板娘的朋友,圍著她,人手一把扇子,聊天,喝茶。這樣的老年生活真好,看著他們的樣子,我真想趕快老了。
茶淡了,出了怡園,想去蘇州博物館看黃賓鴻的山水畫展。
一個上午的獅子林與拙政園
早晨七點半,是獅子林開園的時間,我也就趕這個時間過去了。在獅子林的門口,看到嵌在墻上的簡介,說它是蘇州園林里最有禪意的園林。我有點不大相信。這年月,景點追求的是游客如織,再有禪意也會弄沒的。所以,還不如說獅子林是蘇州園林里與佛教關(guān)系最為密切的一座園林,可能更符合現(xiàn)實。
不過,最早的獅子林的確是菩提正宗寺的后花園。
1341年,高僧天如禪師來到蘇州講經(jīng),頗受弟子們擁戴,第二年,就有熱心的弟子買地置屋,給天如禪師建禪林——這時候的獅子林,還叫獅子林寺,后來相繼易名“普提正宗寺”、“圣恩寺”。再后來,因天如禪師維則得法于浙江天目山獅子巖,為紀念佛徒衣缽與師承關(guān)系,就取佛經(jīng)中獅子座之意,命名“獅子林”。獅子林幾經(jīng)興衰,寺、園、宅分而又合,傳統(tǒng)造園手法與佛教思想相互融合,又加上近代貝氏家族把西洋造園手法與家祠引入園中,使其成為融禪宗之理、園林之樂于一體的寺廟園林。
迎接我的,是燕譽堂。
燕譽堂是全園的主廳,其名取自《詩經(jīng)》,意謂高祿重安閑快樂。早就聽說,它是典型的鴛鴦廳格局。門上有“入勝”、“通幽”、“聽香”、“讀畫”、“幽觀”、“勝賞”磚刻匾額。北廳稱“綠玉青瑤之館”,出自元畫家倪云林詩中,“綠水”指水,“青瑤”指假山。中堂屏風南面刻《重修獅子林記》,記述貝氏1917―1926年間重修“獅子林”的經(jīng)過。北面刻《獅子林圖》,寺峰古柏,飛瀑層樓。廳內(nèi)陳設(shè)精致華貴。
從廳的前廊,能去“立雪堂”。
一進門,就能見到“蒼松翠竹真佳容,明月清風是故人”的對聯(lián)。 立雪,是一段佳話,說的是北宋揚時和游酢一起去向程頤請教,程恰好午睡,兩人就侍立等侯,這時下雪了,等程醒來,積雪已經(jīng)一尺有余,沒過他們的膝蓋了。此聯(lián)的脫俗超塵,讓今人暗生慚愧。
興之所至地走,沒有目的,又來到了園之東側(cè)的假山跟前。據(jù)說,獅子林以假山著稱,占地面積之大,是中國園林里大規(guī)模假山的僅存的碩果,歷史價值與藝術(shù)價值并重。假山有上中下三層,崖壑曲折,峰回路轉(zhuǎn),像一座迷宮。山頂石峰有“含暉”、“吐丹”、“玉立”、“昂霄”、“獅子”諸峰,輔以石峰和石筍,石縫間長著古樹和松柏。石筍上懸葛垂蘿,各具神態(tài),千奇百怪,富有野趣。其實,獅子林的假山,通過模擬與佛教故事有關(guān)的人體、獅形、獸像等,喻佛理于其中,以達到渲染佛教氣氛之目的。這種做法被后人亂用,演變?yōu)橐远哑瞿撤N動物形象為悅,從而產(chǎn)生部分拙劣之作,使得有些園林專家認為其東部疊山技法及效果有背自然之理。它的山洞作法也不完全以自然山洞為藍本,而是采用迷宮式作法,通過婉蜒曲折、錯綜復雜的洞穴相連,所以,其山用“情”、“趣”二字概括,頗為相宜。
游客漸漸多起來了,已經(jīng)不能獨賞了。
但我還是被這里的漏窗給吸引了。它的款形多樣是想像力豐富的佐證,它的做功精細是吳中風雅的傳承。九獅峰后“琴”、“棋”、“書”、“畫”四樘和指柏軒周圍的墻上,那些以自然花卉為題材的泥塑式漏花窗,精致得讓人有伸出手不斷摩娑的沖動感。
與一株梅樹告別,就出門了。
早就知道,寒山寺不“山”,拙政園不“拙”。所以,出了門想去看看拙政園的到底有多不“拙”。到了門口,人山人海的,被一個中年婦女的票販子粘上了,纏著不走。他們是景點的“黃牛黨”。跑到售票處去買票,隊伍長得嚇人,忽然心煩了,就回賓館,在空調(diào)房子里睡覺。
過云樓記
2012年的春夏之交,我在浙江大學西溪校區(qū)的一棟舊樓里偶遇了過云樓藏品展。在那古色古香的展廳里,見到了宋刻本《錦繡萬花谷》及更多的藏品,真是如沐春風。之后,過云樓藏書的拍賣一波三折,神秘詭譎,也就時時在報章尋找和關(guān)注它的消息,同時也有了對過云樓一探究竟的興趣與沖動。
真正成行,已是三個月之后的初秋。
從怡園出來,下一站自然是一巷之隔的過云樓。這條小巷子,就是因傳說唐朝初年一位仙人在此枕鐵瓶而臥而命名的鐵瓶巷。其實,無論怡園還是過云樓,都是顧文彬的嘔心瀝血之作,也是他告老還鄉(xiāng)退守江湖的一點夢想?!坝谑朗聼o所好,而唯獨好書,聞人有善書,必多方購得之”的顧文彬于道光二十一年中進士后,官至浙江寧紹臺道。他官至浙江,卻在蘇州購得古春申君廟址、明尚書吳寬復園故址等明清建筑,遂囑兒子顧承主持營造花園與書樓?;▓@就是怡園,取《論語》里“兄弟怡怡”之意,書樓就是“過云樓”,取蘇東坡 “書畫于人,不過是煙云過眼而已”的慨嘆之句。如此這般的用心良苦,與他平時精鑒賞、富收藏、工倚聲、善操琴的藝術(shù)修養(yǎng)息息相關(guān)。顧文彬身在官場,心念藝術(shù),一生殫精竭力,多方搜求,藏有自晉唐至明清的書畫墨跡達百余件,其中不乏傳世名作。晚年的他還集中精力選輯所藏書畫250件,纂成《過云樓書畫記》十卷。
樓園花了九年時間,終于落成。第六天,顧文彬就辭去浙江寧紹臺道的官職,回到修建一新的怡園,潛心于書畫藝文之中。吳德旋在《初月樓聞見錄》里記述的“非力所能得,則手自抄錄,窮日夜可盡百十紙,夜嘗不寐,寐亦只盡數(shù)刻,張燈披衣,往往達旦。手不釋卷,不停抄,自以為愉快極,雖老至,不自知也”,正是他晚年在過云樓里逍遙生活的真實寫照。彼時,他以過云樓的收藏為依托,又以怡園為活動場所,加之心喜酬唱,鐵瓶巷一帶遂成為蘇州名士鴻儒的活動中心,詩畫之會、曲琴之約都在這里輪番上場。直到后來,經(jīng)過六代人150余年的傳承,過云樓的藏書集宋元古槧、精寫舊抄、明清佳刻、碑帖印譜800余種,且被賦予“江南收藏甲天下,過云樓收藏甲江南”的美稱。
其實,這樣的榮光與顧氏家訓有關(guān):過云樓藏畫可任人評閱,而家藏善本古籍不可輕易示人。所以,過云樓藏書終年置于秘室,隱而不宣,直到民國年間應(yīng)好友傅增湘的再三請求,當時的掌門人顧鶴逸同意其在樓內(nèi)觀書,但不能帶紙硯抄寫。傅氏每天閱書后憑記憶默寫書名,后發(fā)表《顧鶴逸藏書目》,過云樓藏書方才大白于天下。
這個累世積累的過程,顧文彬之孫顧麟士的功勞也不能小覷。顧麟士是顧文彬?qū)O輩中的杰出代表,秉承家學,是著名書畫家和藏書家,更不忘先人遺志,廣搜金石書畫名跡,使得過云樓藏品再次充盈一時,書畫庋藏堪稱富甲江南,復著有《過云樓續(xù)書畫記》,詳細記述了顧氏書畫的收藏情況。作為吳門畫派的代表人物,他在怡園以金石書畫自娛,多次組織畫家如吳昌碩、金心蘭、吳清卿、顧若波、王勝之、陸廉夫、費屺懷、顏莼生等在怡園雅集,并創(chuàng)辦國學社。民國初年至上世紀20年代,常去過云樓參加雅集的吳子深、王季遷日后均成大家,顏文樑成為著名油畫家。怡園畫集,一時文采風流,影響后世甚大。
其實,這是一個家族的文脈,經(jīng)不起其中任何一代人的中斷。在蘇州當?shù)?,就流傳著一個顧家只要圖書不要兒子的故事。1937年七七事變后,日軍轟炸蘇州,顧家為了挽救藏書避難上海時,出發(fā)時車里裝滿了古畫書籍,顧公雄的兩個兒子篤璋、篤球無處可坐,就留在常熟汽車站一家小店的閣樓上。等到了上海,親戚問及兒子,顧公雄才恍然大悟,原來兒子還在汽車站。這樣的心酸往事不必當真,更無需求證,只是,一個家族,從顧文彬到顧承、顧鶴逸再到顧文雄,他們愛書惜書藏書的心跡從未改變,這也是過云樓令人迷醉的文化底色。
我就是帶著這樣的心向往之,來到了過云樓。
從怡園到過云樓,不足千米,可是,我在怡園之側(cè)的小巷里如同一個迷路的孩子,不知道尋古訪舊的腳步該邁向何方。在這小巷里恰好碰上了一位老嫗,打聽過云樓,她好心地告訴我,眼前的一戶人家就是顧氏后代,可以進去了解情況。推門而入,他們很熱情,交談中他們的表情上能夠浮出一絲祖上榮光的自豪來——甚至他們還知道前些日子過云樓藏書的拍賣花落江蘇的消息。之后,他們告訴我:“要看過云樓,難呀!”
言談中有一絲隱隱的傷感。
依他們所指,我繞到他們房子的背后,也就是過云樓的正門。大門緊鎖,門口掛著蘇州市地下管線管理所招牌。從細小的門縫看進出,只見左側(cè)的墻上有一段簡介,其它的就無法可見。再往西行,也是過云樓曾經(jīng)的一部分,門開著,進去,是一家摩托車維修公司。一個看似老板模樣的人斜躺在竹椅上,慢條斯理地說:“看藏書樓么?這有什么好看的?!?/p>
我在拍照片的間隙,聽見他給另一個人說:“前幾天,中央電視臺也來過。”他說的是蘇州話,我聽不懂,是陪我的朋友翻譯給我的。
曾經(jīng),我在萬能的度娘跟前得到的消息是,“在1993年干將路建設(shè)工程中,過云樓得到了照原樣全面的復原和修繕。樓前庭院除疊筑假山花壇外,還種植名貴花木,保持了硬山重檐,門窗古雅、雕刻精細的建筑風貌?!笨纯矗@是多么美的一處藏書樓呵。可惜,我的尋訪卻令人傷感至極。幸好,我知道了些許真相,20世紀80年代末,在蘇州的舊城改造中,過云樓也得以整修,但因干將路拓寬及人民路改造,過云樓從原來的深宅大院變成了沿街淺屋。其中,西側(cè)大廳歸風光三輪車服務(wù)社營業(yè)處使用,直到今天。而且,過云樓南院中的五塊珍奇湖石也不翼而飛,據(jù)說是煉了石灰。后來,也曾有過成立“過云樓陳列館”的意向,但最終流產(chǎn)——這一結(jié)局曾引起蘇州文化界謝孝思、凡一、錢瓔、陸文夫等人的聯(lián)名上書,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1871年2月22日,顧文彬到寧波補授浙江寧紹臺道員缺時,剛一上任,就拜謁了范欽的天一閣——也許,就在這時,他的心中就生長著建造一座書樓的美夢。后來,他謙虛地把自己的過云樓比作“小天一閣”—— 1873年的春天,他在杭州欣賞完鄭經(jīng)伯的四面樓后是這樣叮囑兒子的:“二孫帶回之廣板《廿四史》,即付裝釘,并做書廚,預備將來藏之‘小天一閣也(此樓尚未造,而名已先題)。倘汝到杭,而我已行,須進城往拜鄭譜香之大世兄,觀其園中四面樓,我擬照此式樣起造過云樓,使汝胸中先有成竹也。”顧文彬說出“小天一閣”的時候,心里一定暗自喜歡著。然而,時光弄人,他一定不會想到,百年之后,自己傾盡心血的過云樓已經(jīng)是閉門謝客了。
聽蘇州的朋友講,顧家后代顧篤璜,在將繼承的古籍出讓后醉心昆曲,不事藏書,過云樓的古籍無論在拍賣市場里怎樣風生水起,已與他再無瓜葛了——看來,書畫于顧家后人,真是千帆過盡的過眼煙云了。就在我從過云樓歸來的第二天,在當?shù)貓蠹埳峡吹教K州桃花塢一帶的拆遷搞得沸沸揚揚的社會新聞,河南女作家喬葉的非虛構(gòu)小說《拆樓記》在網(wǎng)上書店好也賣得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