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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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得知白色病床上那個被燒得像黑炭似的女孩是自己5歲的女兒斐斐時，30歲的河南駐馬店男子曹倫怎么也沒法接受這個現實，他聲嘶力竭地追問親友：“不是說交通事故嗎？怎么燒成這樣？是不是你們弄錯了啊？”

在親友的講述里，曹倫得知了事情的經過：2012年6月12日中午，曹斐突然發(fā)熱。曹倫和妻子都在外地工作，曹斐的爺爺駕摩托車載著老伴和孫女去醫(yī)院看病。在回家的路上，摩托車與一輛機動三輪車迎面相撞，祖孫3人都被甩進路邊溝里無人監(jiān)管、正熊熊燃燒的麥茬里……爺爺奶奶當場死亡， 肇事司機逃逸。曹斐被路人送進醫(yī)院。

面對殘酷的現實，曹倫一度精神失常，每天晚上都在醫(yī)院門口放聲痛哭。

聽到爸爸媽媽悲痛欲絕的哭聲，曹斐慢慢蘇醒過來。她睜開依舊清澈的眼眸看著媽媽，嘴巴微微地顫動著，原來，她在唱歌給媽媽聽。曹斐的懂事和堅強，讓曹倫震驚：“孩子尚能如此堅強，自己怎能當懦夫逃避現實？ ?”

在孩子出事的第3天晚上，曹倫用自己的手機拍下了孩子住院后的第一段視頻，并在手機里打了一行字：“孩子，20天前，爸爸看到的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姑娘?？墒牵F在我可愛的女兒去哪里了？爸爸真的不敢相信這是事實。這些天來，爸爸的內心充滿恐懼和悲傷，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每天晚上總是在醫(yī)院門口大聲痛哭。爸爸不敢相信，也無法承受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但爸爸被你的堅強和勇敢所感染，爸爸一定會堅強地撐下去，治好你的傷！”

由于燒傷嚴重，曹斐只能用一根管子插進嘴里吮吸一些流食。在曹斐住院的第43天，她突然向爸爸要水果吃，這讓曹倫喜出望外。那晚，曹倫在手機日記里寫道：“孩子，這是你燒傷后第一次向爸爸要水果吃。你終于能吃東西了！你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吃下幾片桃子，但這一刻，爸爸看到了希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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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月后，曹斐的生命體征漸漸恢復正常，但醫(yī)生列出了詳細的診斷報告：全身燒傷面積達97%，需要全身植皮;嘴巴萎縮成小孔無法進食，必須手術擴張;鼻子、耳朵、眼睛等五官嚴重變形，需要手術矯正;手指、腳趾完全粘連，無法抓握物品，需要手術割離……單是植皮，至少要經過不同部位十幾次甚至幾十次手術，費用大概要100多萬元，而且燒傷在當地醫(yī)保中是不予報銷的。

政府部門對曹家做了部分賠償。處理完父母的后事，曹倫決定用這筆錢給女兒做皮膚移植手術。

在孩子出事后的第60天，曹倫給孩子錄了一段視頻，并在手機日記里寫道：“孩子，今天是你的第4次手術，爸爸依然看到你的堅強！麻藥過后，病房里的大孩子都哭爹喊娘，唯有我的小斐斐卻像沒事兒似的不哭不鬧。其實不是你不疼，而是你在告訴爸爸，即使遇到再大的事情也要堅強?！?/p>

曹倫沒想到，手術之后，曹斐出現了嚴重的排異反應，面部增生嚴重，四肢浮腫不能活動，這意味著手術失敗了。經過多方打聽，曹倫了解到西安西京醫(yī)院擅長燒傷植皮手術。

2012年9月，曹倫和妻子帶著孩子和剩余的近20萬元賠償金趕赴西安。經過仔細檢查，專家做出診斷：之前的手術徹底失敗，必須把醫(yī)院植的皮全部剔除后重新植皮。

在住院的半個月里，曹斐做了面部的割皮和植皮兩次手術。為了防止曹斐的面部和全身浮腫，醫(yī)生給她戴了只露眼睛、耳朵、鼻子和嘴的頭套，并讓她穿上緊身衣。醫(yī)生說：“孩子至少要把面具戴到16歲。 ?”

每天早晨，曹倫在給女兒戴面具和穿緊身衣時，曹斐遭受的疼痛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手術都不掉眼淚的她，常常疼得直流眼淚。為了逃避這個，她經常一早起來就躲到墻角。曹倫每次都含淚把女兒拉出來，硬著心腸給她穿戴。

根據治療方案，面部手術之后要進行手臂的手術治療。然而，曹斐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醫(yī)生不得不做出推遲手術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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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倫和妻子只好帶著女兒暫時回河南老家休養(yǎng)。一周后，曹倫把孩子領到外面，想讓孩子逐漸融入人群。沒想到，小伙伴們看到戴著面具的曹斐，都像見到怪物一樣，嚇得四散奔逃。曹斐跑回家中號啕大哭。

曹倫買了好多禮物，親自到以前和曹斐要好的幾位小朋友家里，邀請他們到自己家里來玩。終于有幾個膽大的小朋友來到曹倫家，像接近怪物一樣一步步地接近曹斐。畢竟，小伙伴之間是有感情的，他們玩著玩著就忘了曹斐的外貌。2012年中秋節(jié)，是出事的第99天，曹倫給女兒和小朋友錄制了一段視頻，寫道：“今天爸爸又找來幾個你認識的小朋友陪你玩。希望你能盡快融入到小朋友中間，早日和其他同學一起坐在教室里讀書。爸爸還在家里的院墻上用粉筆寫下了‘小斐斐加油幾個字。爸爸希望你堅強，爸爸也堅強，咱們一起加油！ ”

在曹倫和妻子的共同努力下，曹斐的身體漸漸變得強壯起來。

2012年11月，曹斐接受了第7次和第8次手術。這兩次手術主要是解決孩子的口腔萎縮問題。手術比較成功，但恢復的過程特別痛苦。在孩子出事的第173天夜里，曹倫給孩子錄下一段視頻，他這樣寫道：“孩子，這一夜，爸爸媽媽都沒有合眼，只能抱著你，幫你把這個夜晚挺過去。爸爸知道你非常非常痛苦，怎么會不痛呢，嘴那么小，要咬一個那么大的東西，哪會不痛呢？但咱不哭，你永遠是爸爸最可愛的小寶貝。”

經過12次手術，曹斐的面貌已經大為改觀。2013年6月，鄭州市欣奕中醫(yī)院得知曹斐的遭遇之后，決定免費為她做多處皮膚移植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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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曹斐進入鄭州工人第一新村小學上學。上學前的那個晚上，曹倫對女兒說：“丑小鴨小時候被別人諷刺挖苦，長大后卻變成了白天鵝。你也不要害怕別人恥笑你，因為在爸爸心目中，你就是那只最美麗的白天鵝。等到16歲卸下面具時，你會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p>

曹斐悄悄地對爸爸說：“爸爸，你放心吧。如果有同學不喜歡我，我就告訴他我會隱身。”

第二天，曹倫帶著女兒趕到學校。這是曹斐第一次進入一個陌生的學校，老師和同學們都非常熱情友好。曹倫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曹倫把孩子玩耍的視頻拍下來，在手機日記里寫道：“今天是你出事后的第666天，看到你歡快的樣子，爸爸非常高興，希望你今后的日子能一帆風順！孩子，你是幸運的，因為世間有愛。無論何時，都不要忘記所有幫助過我們的叔叔阿姨！”

（司志政摘自《家庭》）（責編 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