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明
(上海市浦東新區(qū)人民檢察院,上海201399)
家庭是“無情世界中的避難所”,但家庭暴力卻又成為全球性的難題,困擾許多家庭。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家庭暴力犯罪的話題也逐漸被社會所重視,浙江溫嶺幼師虐童案、南京養(yǎng)母虐童案等,在網(wǎng)絡上瞬間發(fā)酵。2015年3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聯(lián)合公布了《關于依法辦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見》,完善了現(xiàn)行刑事法律對家庭暴力犯罪的規(guī)制,但也存在一些需要完善之處。家庭暴力犯罪具有的家庭性、隱蔽性、復雜性等特點,給打擊此類犯罪帶來一些實踐難題。本文將對此提出個人建議和對策。
家庭暴力是一種客觀存在,從空間上來看,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普遍存在;從時間上來看,自從有了人類社會后就持續(xù)存在。世界各國由于歷史、文化、觀念等差異,對家庭暴力的界定也有所不同。長期以來,我國在立法層面對此只有原則規(guī)定,即“禁止家庭暴力”等表述,直至2001年12月24日,最高人民法院在《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中才首次闡明了“家庭暴力”的法律內(nèi)涵。它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來規(guī)定:
第一,從主體來看,我國家庭暴力主要是指發(fā)生在家庭成員之間的暴力。這里需要指出的是,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于2015年3月2日聯(lián)合公布的《關于依法辦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見》中,將家庭暴力的主體范圍擴展至具有監(jiān)護、撫養(yǎng)、寄養(yǎng)、同居等關系的共同生活人之間。
第二,從客觀方面來看,我國家庭暴力的手段主要是指以毆打、捆綁、殘害、限制人身自由等方式,針對身體、精神等造成一定的傷害后果的行為。
家庭暴力與發(fā)生在社會上的暴力具有顯著的區(qū)別,具體表現(xiàn)為:
第一,從雙方關系來看,實施家庭暴力的行為人與被害人之間往往具有特定的家庭關系,如婚姻關系、血緣關系、收養(yǎng)關系等,彼此非常熟悉。而社會上的暴力行為更多發(fā)生在同事之間、朋友之間,甚至是陌生人之間。
第二,從行為起因來看,家庭暴力行為的發(fā)生起因更加復雜。家庭關系的復雜性決定了產(chǎn)生家庭暴力行為的原因比一般社會暴力行為的產(chǎn)生原因要復雜。比如,有些家庭暴力行為的發(fā)生是因為妻子有過錯,有的是因為丈夫有外遇,有的甚至是因為丈夫一時的心情不好,等等。從“情”的起因上看,家庭暴力行為多于社會上的暴力行為;從“財”的起因上看,社會上的暴力行為多于家庭暴力行為。
第三,從公開性來看,家庭暴力行為的隱蔽性更強,而社會上的暴力行為往往是公開進行的。家庭暴力的發(fā)生地點往往是個人的私密空間,外人很少目睹,甚至不清楚個中緣由,因為實施家暴行為的原因特殊,施暴者和受害者往往認為涉及個人隱私,加上受“家丑不可外揚”的觀念影響,羞于對外公開。社會上的暴力行為具有一定的偶然性、臨時性,有些在公共場合一時興起便實施暴力,公開性更強。
第四,從持續(xù)時間來看,家庭暴力行為具有持久性,社會上的暴力行為往往具有短暫性。每起家庭暴力的具體模式不一樣,導火索也可能不同,但是它們均有一個相似的過程,即矛盾的引發(fā)、控制、施暴、和好、再引發(fā)、再施暴的反復循環(huán)過程。社會上的暴力行為一般不具有反復性,隨著事情的解決和時間的流逝,矛盾會逐漸化解。
我國現(xiàn)行刑法中沒有出現(xiàn)“家庭暴力”的用語,司法實踐中對于家庭暴力犯罪的理解也有不同觀點。但可以明確的是,并非所有家庭暴力都可以認定為家庭暴力犯罪,只有具備嚴重社會危害性、刑事違法性和構成要件該當性的家庭暴力行為才屬于家庭暴力犯罪。此外,我國刑法雖然沒有專門的家庭暴力罪名,但是家庭暴力犯罪卻散見于其他罪名之中,如: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虐待罪,遺棄罪,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強制猥褻,侮辱婦女罪等等,保護的法益涵蓋了生命權、健康權、自由權和身體權等多種權益。
需要指出的是,關于家庭暴力,在犯罪構成方面存在兩個爭論焦點。第一,圍繞家庭暴力犯罪的客體是什么,理論界和實務界均存在不同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是公民的人身權、健康權等,理由是遺棄罪、虐待罪等常見家庭暴力犯罪已從1979年《刑法》中的“妨害家庭罪”一章中被調(diào)整歸入到1997年《刑法》中的“侵害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一章中;另一種觀點認為是家庭倫常秩序,理由是家庭暴力犯罪的主體依然是家庭成員。而筆者卻認為,家庭暴力犯罪侵犯的客體應當是雙重客體,即生命、身體健康等個體安全和家庭倫常秩序。理由是,罪名所在的章節(jié)不是判斷犯罪客體的唯一依據(jù),如搶劫罪,雖然被歸入財產(chǎn)犯罪,但通說認為搶劫罪的客體也包括了人身權益。以遺棄罪為例,其本身兼具保護個體安全和家庭倫理的維持。故家庭暴力犯罪的客體應是雙重客體。第二,關于家庭暴力犯罪的犯罪對象范圍,一種觀點認為包括身體、精神和性三個方面,依據(jù)是國際公約,如1993年聯(lián)合國大會正式通過的《消除對婦女的暴力行為宣言》;另一種觀點認為包括身體、精神和財產(chǎn)三個方面,依據(jù)是韓國國會于1997年通過的《懲治家庭暴力專項法案》,該法案把家庭暴力界定為“是發(fā)生在家庭成員之間的,造成肉體、精神或財產(chǎn)上的損害的行為……”[1]。而筆者認為,無論身體、精神,還是性、財產(chǎn),均應納入家庭暴力犯罪的犯罪對象范圍,這樣既符合國際共識又有利于制止家庭暴力犯罪,而且還不違背我國現(xiàn)行法律,因為根據(jù)《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家庭暴力的犯罪對象沒有排除身體和精神之外的其他對象,而是采用立法技術,表述為“等”字。
雖然兩高、公安部和司法部《關于依法辦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見》第5條明確要求,針對家庭暴力犯罪要“積極報案、控告和舉報”,但實踐中執(zhí)行起來會遇到很大困難。具體體現(xiàn)如下。
1.維權意識欠缺
我國封建文化具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以血緣家族為紐帶的宗法社會,按照儒家倫理標準,形成了男尊女卑和長幼不等的傳統(tǒng)社會秩序。自古以來受“家丑不可外揚”的影響,遭受家庭暴力后,受害方往往為了維護僅有的尊嚴不愿聲張而選擇隱忍,尤其在中國的農(nóng)村以及邊遠地區(qū),類似“夫妻沒有隔夜仇”“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封建傳統(tǒng)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受害方更多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缺乏通過法律途徑維權的意識,尤其對于精神暴力的概念和危害性認識不足。盡管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男女平等、保護婦女兒童權益等工作日益得到重視,但諸如“娶來的老婆買來的馬,任我騎來任我打”等錯誤觀念依然具有存在的空間。
2.公權力的過分消極
從公權力角度來說,社會上一直存在“清官難斷家務事”的慣性思維。許多執(zhí)法人員對家庭暴力的本質(zhì)和危害性認識不到位,認為家庭私人領域的糾紛不便介入,主要靠“家里人”自己去解決,缺乏主動啟動法律追責程序的意識。這在客觀上不僅造成受害者求助無門,而且還加劇了家庭暴力現(xiàn)象的蔓延和升級。
3.法律規(guī)范的限制
根據(jù)我國刑法和刑事訴訟法,家庭暴力犯罪涉及的許多罪名如虐待罪、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等,都屬于告訴才處理的案件,大多需要當事人主動提出追責的訴求,然后公權力才能介入,否則便不告不理。基于目前的法律規(guī)定,許多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由于屬于親告罪而無法進入司法程序。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由于公權力的不適當?shù)耐顺龆鴮е伦吩V途徑過于狹窄”[2]。
受家庭暴力犯罪地點、時間等因素的影響,犯罪行為本身具有相當?shù)碾[蔽性,收集相關證據(jù)具有相當大的困難。具體表現(xiàn)如下。
1.原始證據(jù)少
在很多家庭暴力犯罪中,受害方基于多種原因的權衡,或是對施暴者仍存有感情,或是礙于面子,面對家暴時選擇沉默,沒有立即報警或者去醫(yī)院或相關機構進行傷情鑒定,進而喪失了收集、固定證據(jù)的最佳時機,結果導致很多家庭暴力犯罪案件存在證據(jù)先天不足的缺陷。從司法機關的角度來看,很多辦案人員錯誤地認為家庭暴力案件都是小案件,不愿意花費精力、人力、物力來認真辦理,在同樣投入司法成本的情況下,他們寧可去辦理其他重大案件,并借口這是家務事而消極應付。
2.自愿作證的證人少
調(diào)查表明,家庭暴力犯罪往往發(fā)生在自己的住處,很難被外人聽見、看見,即便親戚、鄰居聽到一些風聲,往往由于不是現(xiàn)場的直接目擊者,他們對當時的具體情形也無法詳細描述,尤其面對涉及當事人是否存在過錯、是否屬于正當防衛(wèi)等爭議問題時,他們無法提供有力的證據(jù)。此外,即便親屬在場,他們往往也很難抉擇站在當事人中的哪一邊,畢竟雙方當事人都是自家人,很多人會回避尷尬的局面。我國新刑事訴訟法雖然規(guī)定了強制證人出庭作證制度,但上述情形并非屬于強制出庭作證的情形。對于鄰居而言,即便當時在場,但是若要追究某一方當事人刑事責任,為了擺脫干涉他人家庭事務的嫌疑,他們往往也會選擇沉默,不愿作證。
3.全案證據(jù)數(shù)量少
家庭暴力犯罪由于主體身份的特殊性和犯罪地點的隱蔽性,往往伴隨產(chǎn)生的證據(jù)數(shù)量也較少。一般來看,現(xiàn)場的目擊證人較少,甚至沒有目擊者。此外,由于家庭暴力往往發(fā)生在家中,也沒有監(jiān)控錄像等視頻資料來佐證。相對于身體傷害的家庭暴力行為,精神傷害類的家庭暴力犯罪更難取證。因此,該類犯罪本身的證據(jù)數(shù)量較少,給偵查取證工作帶來很大難度。
司法機關認定犯罪,要在證據(jù)和規(guī)范之間不斷對照,進而判斷犯罪是否成立。當面臨家庭暴力犯罪案件時,司法機關在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方面也會捉襟見肘。具體表現(xiàn)如下。
1.舉證責任不合理
“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不僅適用于民事訴訟,而且也適用于刑事訴訟,區(qū)別在于舉證的主體由個人轉(zhuǎn)為國家。在刑事訴訟過程中,代表國家追究犯罪的是公訴機關,因此承擔舉證責任的也是公訴機關。正如前文分析,家庭暴力犯罪案件中多數(shù)證據(jù)先天不足,公訴機關即便要指控犯罪的成立,也很難提供確實、充分的證據(jù)。在“無罪推定”的原則指引下,被告人沒有自證其罪的義務,沒有確實、充分的證據(jù)指控被告人構成犯罪,應當推定被告人無罪。因此,在我國現(xiàn)有證明責任體系下,相當部分的家暴實施者無法受到應有的懲罰。
2.入罪要件難以把握
以遺棄罪、虐待罪為例,刑法分則對這些罪名的入罪條件規(guī)定了需達到“情節(jié)惡劣”的程度,但何為“情節(jié)惡劣”,我國立法層面長期以來沒有正面作出規(guī)定,直到2015年在兩高、公安部和司法部《關于依法辦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見》中才羅列了具體情形。相對于我國大陸刑法的上述規(guī)定,世界上其他一些國家和地區(qū)的刑法對遺棄罪等常見家庭暴力犯罪的入罪標準要件都沒有“情節(jié)惡劣”的規(guī)定。實踐中的具體情況,往往也會超出上述《意見》中羅列的具體情形,那么未羅列的其他情形是否一律排除入罪,也必將繼續(xù)困擾司法實踐。此外,關于“情節(jié)惡劣”這一規(guī)定的合理性也有許多分歧意見。比如,有觀點認為,“情節(jié)惡劣”只是一種提示性規(guī)定,因為刑法總則規(guī)定,只有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才不認為是犯罪,總則對分則的指導意義是毋庸置疑的;也有觀點認為,“情節(jié)惡劣”具有定罪功能且應歸入構成要件要素,作為獨立的罪量要素[3]。
3.“加重情節(jié)”的規(guī)定需要反思
根據(jù)我國現(xiàn)行刑法,家庭暴力犯罪中的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虐待罪,針對造成被害人重傷、死亡的后果,規(guī)定了加重處罰情節(jié),即處2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相比侵犯人身權利的其他罪名中規(guī)定的造成被害人重傷、死亡后果的一般都處以重刑,甚至死刑,這一規(guī)定顯然較輕。這暴露出該類犯罪處罰上的輕刑化傾向,與“罪刑相適應”的基本原則明顯背離。如果說上述罪名的設立是為了防止、打擊家庭暴力犯罪,保護弱者,那么其加重情節(jié)的設立幅度則違背立法初衷,有縱容家庭暴力犯罪之嫌。
4.精神虐待類家庭暴力犯罪懲治無據(jù)
必須看到,一部分行為人為了鉆法律空子,在實施家庭暴力時會選擇隱蔽性更高的精神傷害方式,避免留下身體傷害的客觀證據(jù),而受害人也往往認為“家庭暴力”“僅僅是肉體上的傷害”,對精神虐待等傷害的本質(zhì)特征認識不足,比如“限制妻子女兒與同事的交往”,很多人不看作是家庭暴力行為[4]。精神暴力,是指對家庭成員進行語言上的侮辱、恐嚇和情感上的忽視等行為[5]。主要包括:揚言以武力侵害對方身體;以損害對方財物、傷害對方心愛的動植物、打罵孩子等相威脅,造成對方精神恐懼;惡意誹謗、諷刺、侮辱人格,引起對方情緒難受;等等。
從追究刑事責任的法律依據(jù)看,身體傷害目前可以根據(jù)《人體損失程度鑒定標準》區(qū)分為輕微傷、輕傷或重傷,而精神虐待類暴力行為的傷害則缺少權威、統(tǒng)一的損傷鑒定標準,無法對傷害程度進行客觀的認定,進而會造成執(zhí)法的不確定性和隨意性。
我國傳統(tǒng)的封建宗法文化源遠流長,父權、夫權思想在一定范圍內(nèi)仍然根深蒂固,當事人法制觀念的淡薄和社會對家暴行為的漠視,也影響了對家庭暴力犯罪案件及時有效的懲治。丈夫認為毆打妻子是私事,不算犯法,家里的長輩對晚輩的家暴行為不予管教,社會上的部分群體對家暴行為習以為常、熟視無睹。通過加強普法宣傳,重視和加強各類相關法律法規(guī)的培訓,可以一方面讓社會公眾普遍認識到家庭暴力的危害性和刑事違法性,“家務事”不是免責的理由,轉(zhuǎn)變逆來順受的傳統(tǒng)觀念,另一方面讓執(zhí)法人員摒棄“清官難斷家務事”的錯誤執(zhí)法思維,依法懲治暴行?!皯土P犯罪的刑罰越是迅速和及時,就越是公正和有益”[6]。應當鼓勵受害方及時報警,或向當?shù)卮迕裎瘑T會、居民委員會和所在單位反映,尋求救濟;執(zhí)法機關應當及時介入,第一時間制止家暴罪行,及時受理案件并保存證據(jù),尤其是書證,形成全社會齊抓共管的良好氛圍。
我國對家庭暴力犯罪打擊不力的重要原因在于,現(xiàn)行的刑事法律針對該類犯罪的規(guī)定較為分散,不利于發(fā)揮刑法的一般預防和特殊預防功能。我國該領域的刑事立法研究起步較晚。相比而言,大多數(shù)西方國家在刑法中都專門設立了家庭暴力罪。借鑒國外相關立法經(jīng)驗,建議在刑法分則中增設“家庭暴力罪”,并設立獨立章節(jié),類似于危害國防利益罪、貪污賄賂罪、危害公共安全罪等規(guī)定。鑒于該罪名作為一個類罪,而非具體的個罪,故可以將現(xiàn)有的常見的幾類家庭暴力犯罪的罪名進行歸攏,均納入到“家庭暴力罪”的章節(jié)之內(nèi)。通過增設家庭暴力罪的新章節(jié),不僅統(tǒng)一了立法標準,規(guī)范犯罪構成,而且對于全社會能起到明確的法律指引作用,即讓全社會都明白嚴重的家庭暴力行為是犯罪,應當給予刑事處罰,以便充分發(fā)揮刑法的震懾和預防作用。
首先,增加遺棄罪的結果加重情節(jié)的法定刑。根據(jù)刑法理論,法定刑配置的根據(jù)是“既與犯罪的社會危害性大體相當,又恰當考慮行為人的主觀惡性和人身危險性,準確把握由罪行和罪犯各方面因素綜合體現(xiàn)的社會危害性程度”[7]。反觀我國刑法規(guī)定的遺棄罪,無論造成什么樣的后果,只有一檔法定刑,而在德日刑法規(guī)定中,對遺棄罪均規(guī)定了結果加重情節(jié),體現(xiàn)出重罪重罰、輕罪輕罰,既保證了刑罰的個別性,又體現(xiàn)出了刑罰的公正性。
其次,提高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虐待罪的法定刑幅度。該兩罪名中,造成被害人重傷、死亡的,法定刑為“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與同樣后果的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過失致人死亡罪的法定刑幅度均不協(xié)調(diào),偏離罪刑相適應的基本原則?;趯拠老酀男淌抡撸瑧攲⒓又匦塘P的幅度修改為“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體現(xiàn)出對家庭暴力犯罪的從嚴打擊力度。
再次,對“情節(jié)惡劣”的具體界定,以刑法分則條文的羅列為主、以地方的補充規(guī)定為輔?!蛾P于依法辦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見》羅列了一部分可以認定為“情節(jié)惡劣”的具體情形,且具有一定合理性,故應當以公布刑法修正案為契機將該內(nèi)容寫入刑法分則的具體條文中,提升其法律效力的層級。此外,隨著社會生活的不斷發(fā)展,犯罪手段的不斷翻新,刑法中未羅列的情形,各地也應當視情況和危害性及時制定地方適用意見,統(tǒng)一標準,配合刑法,共同實現(xiàn)對犯罪的不枉不縱。
最后,統(tǒng)一家庭精神暴力犯罪的懲治標準。我國刑法對精神施暴的家庭暴力犯罪的懲治幾乎是空白,其中原因是缺少相應的鑒定標準。目前的《精神疾病司法鑒定暫行規(guī)定》主要是為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是否患有精神疾病進行鑒定作出的規(guī)定,筆者建議對被害人同樣可以參照適用,同時還要加快制定統(tǒng)一的遭受精神暴力后果的鑒定法律規(guī)范。此外,應當把行為人實施精神暴力傷害的時間、次數(shù)等作為判斷是否追究刑事責任的基礎。
取證難、證明難,是打擊家庭暴力犯罪的重大障礙。為解決該問題,可從以下方面入手。
第一,重視書證的積累。書證的證明力較高,相關單位應當妥善保存報案記錄、就診記錄。受害人可以養(yǎng)成記日記的習慣,將遭受家庭暴力的經(jīng)過如實記載,也可以采用錄音、錄像等方式秘密記錄。公安機關接到報警后,要及時調(diào)取證據(jù)。
第二,努力收集言詞證據(jù)。言詞證據(jù)除了當事人雙方的筆錄外,更多的是證人證言。被害人要及時告知周圍人遭受家庭暴力的事實,以便形成傳來證據(jù)。此外,應鼓勵周邊人克服難為情的心理負擔,大膽作證,最好能夠出庭作證。
第三,明確規(guī)定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舉證責任倒置制度。舉證責任倒置在我國刑法中有類似做法,如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罪。“制約舉證責任倒置的因素有二,即舉證的難易和是否有利于實現(xiàn)實體法的宗旨”[8]。家暴案件中的受害人往往屬于弱勢一方,若要提出確實、充分的證據(jù)來證明犯罪嫌疑人實施家暴,的確很難。建議在指控方與行為人之間重新劃分舉證責任,指控方僅對部分事實承擔舉證責任,其余事實,甚至是行為人沒有實施家暴行為的,均由行為人來承擔舉證責任,并在修改刑事訴訟法時,明確規(guī)定家庭暴力犯罪案件實施舉證責任倒置制度。
自訴和公訴是我國針對犯罪規(guī)定的兩種起訴方式。常見的家庭暴力犯罪案件多數(shù)屬于“告訴才處理”的自訴案件。一般而言,自訴案件往往都是輕微的刑事案件,但隨著社會的變化,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大背景下,家庭暴力犯罪由于危害性逐漸加大,嚴重影響了社會的和諧和穩(wěn)定,已經(jīng)不適合歸類為輕微刑事案件的范疇。因此,針對常見的家庭暴力犯罪的具體罪名,如虐待罪、遺棄罪等,建議刪除在刑法分則中的“告訴才處理”的條款,一律納入公訴案件的范圍,從而更有利于打擊家庭暴力犯罪,保護被害人的合法權益。
[1]劉曉善.家庭暴力犯罪立法模式研究[J].貴州社會科學,2008,(4).
[2]于志剛.刑法總則的擴張解釋[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9:350.
[3]陳興良.規(guī)范刑法學(上)[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199.
[4]陳明俠,等.家庭暴力防治法基礎構建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187.
[5]郭愛妹.家庭暴力問題的最新研究成果——家庭暴力[M].北京:中國工人出版社,2000:8.
[6][意]貝卡利亞.論犯罪與刑罰[M].黃風,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3:56.
[7]高銘暄.新編中國刑法學(上)[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8:25.
[8]李浩.民事舉證責任研究[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3: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