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昇
(浙江農(nóng)林大學 藝術(shù)設(shè)計、人文·茶文化學院,浙江 臨安 311300)
雜劇《簪花髻》中的楊慎形象與晚明士風
楊 昇
(浙江農(nóng)林大學 藝術(shù)設(shè)計、人文·茶文化學院,浙江 臨安 311300)
晚明沈自徵的雜劇《簪花髻》,通過對嘉靖年間楊慎在流放云南時期放浪形骸、嬉笑怒罵的描寫,抒發(fā)了包括作者在內(nèi)的晚明士人懷才不遇、報國無門的彷徨與苦悶。劇中言行不無夸張的楊慎形象,既是某種程度上的歷史真實,又投射著包括作者在內(nèi)的晚明江南文人自身的影像,代表著江南士風在該歷史階段的演進狀況。
簪花髻;楊慎;晚明;士風
《簪花髻》全名《楊升庵詩酒簪花髻》,是晚明曲家沈自徵以楊慎流放云南為背景創(chuàng)作的一部雜劇。全劇一折,與另外兩部同以失意文人遭遇為題材的短劇《霸亭秋》《鞭歌妓》合稱“漁陽三弄”,收入《盛明雜劇》,為沈氏的代表作。
《簪花髻》中的主人公楊慎(1488-1559年),字用修,號升庵,因久戍云南,晚年自號博南山人,四川新都縣人,出身于世宦之家,父楊廷和(1459-1529年)為成化進士,擅詩文,正德二年(1507年)入閣,官至內(nèi)閣首輔。楊慎自幼聰穎好學,嗜讀詩書,少為神童,深為李東陽所贊賞。正德六年(1511年),24歲的楊慎獲殿試第一,授翰林修撰、經(jīng)院講官。他稟性剛直,每事必直書。武宗微行出居庸關(guān)時,他就曾上疏抗諫。正德十六年(1521年)四月,世宗以武宗堂弟的身份承繼大統(tǒng)之后,楊慎任經(jīng)筵講官,并卷入了“大禮之議”。嘉靖三年(1524年)七月,世宗更定章圣皇太后尊號,群臣與皇帝之間的矛盾終于爆發(fā),二百余大臣在左順門跪伏,世宗數(shù)遣太監(jiān)諭退不去,楊慎因在此事件中起了帶頭作用,被逮下獄,兩受廷杖,翰林編修王思等17人被杖死,充軍戍邊者有11人,楊慎名列其中,他被流放的地點在云南永昌衛(wèi)(今云南保山)。楊慎于當年秋啟程南下,次年(1525年)正月抵達永昌戍所,至死未能遇赦,終老云南。
在有明一代的文人中,楊慎的經(jīng)歷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首先他是名門之后,又是狀元出身,才華橫溢,著作繁富。即便是在流放云南三十多年這段漫長而艱苦的歲月中,楊慎仍寫下了大量的詩文和地理書《滇程記》《云南山川記》、氣候書《滇侯記》、歷史書《滇載記》等多部學術(shù)著作。楊慎是中國古代難得的集文學創(chuàng)作與學術(shù)研究于一身的大家,《明史·本傳》稱:“明世記誦之博,著述之富,推慎第一?!盵1]卷192楊慎的博學多才與坎坷經(jīng)歷得到了當時及后世眾多文人的推崇與同情,曾與他同朝為官的文徵明曾寫詩寄到云南,慰之曰:“塞上未須論馬失,周南還見著書成。春風想得聞鵑處,水碧山青無限情?!盵2]沈自徵的這部《簪花髻》雜劇,也蘊含著惺惺相惜、同病相憐的豐富情感。
《簪花髻》的開場,借一個歌妓之口,道出新貶謫來的翰林楊升庵的怪癖——醉酒后吟詩作賦,都寫在她們的衣服上,并且這些寫滿書法的衣物很快會遭到當?shù)厝说膿屬?,以至于陪同楊狀元出游的歌妓,一律身著白練衣衫,好方便他在上面書寫,然后賣個好價錢。楊慎出場后,先則痛飲狂醉,繼之更是做出借用妓女衣飾穿著而外出游春的放誕之舉,沿途有人詈罵其不合禮法的行為,也有人出高價求字,而楊慎的態(tài)度是一律漠然置之,游覽到興之所至,乃慨然在歌妓衣衫上揮毫潑墨。最終眼見得風雨連天,春色將歸,不由得掩面痛哭而去。劇終。
楊升庵簪花之本事,始見于王世貞《藝苑卮言》的記載:“用修謫滇中,有東山之癖,諸夷酋欲得其詩翰不可。乃以精白綾作,遣諸妓服之,使酒間乞書,楊欣然命筆,醉墨淋漓裾袖,酋重賞妓女,購歸裝潢成卷。嘗醉,胡粉傅面,作雙丫髻插花,門生舁之,諸妓捧觴,游行城市,了不為怍?!盵3]男子簪花之習古已有之,唐杜牧詩云:“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九日齊山登高》)楊慎又是狀元出身,而古時狀元也曾有過簪花騎馬游街的定俗。楊慎自幼接受的是官僚家庭精良而正統(tǒng)的儒家教育,早年潛心經(jīng)世致用之學,求學仕宦之途也可謂一帆風順,因此遭受廷杖和流放云南這一系列事件對他的打擊無疑是非常巨大的,《明史·本傳》中提到楊慎身在云南,心向朝廷,直至得知遇赦無望后,“益縱酒自放”[1]卷192,故楊慎在云南簪花擁妓的行為,雖然對于官宦出身且曾身居高位的士大夫而言,顯得過于狂放,但也并非沒有心理上的基礎(chǔ)。明末大畫家陳洪綬還有一幅《楊慎簪花圖》,描繪的正是沈自徵雜劇中的場景,可見楊狀元簪花的故事在明代就已經(jīng)為人所熟知了。
然而楊慎畢竟是非常正統(tǒng)的士大夫,他在大禮議之爭進入高潮時挺身而出的行為也指向了這一點,他的父親楊廷和本處于此事件的中心,其地位和立場也深刻影響了當時還非常年輕的楊慎的態(tài)度。他在跪門逼宮事件中沖鋒在前,也頗有些“文死諫”的意味,最終導致了人生的大變故。要知道事發(fā)當天他的翰林同僚文徵明采取的是規(guī)避的做法(參見文嘉《先君行略》),不久便致仕還鄉(xiāng)了。楊慎初到云南之時,也顯得非常哀憤甚至悲觀,他的《軍次書感》一詩云:“憑高一望倍凄然,日暮烏啼生野煙。天地側(cè)身孤旅外,江湖短發(fā)亂兵前。屈平憔悴漁翁問,韓信棲遲漂母憐。何事窮愁無伴侶,東風獨坐感流年!”
楊慎畢竟出生在臨近云南的四川,因此流放生涯對他來說相對易于適應,且作為名門之后、一代狀元,楊慎并沒有因被流放而喪失自我。他在到達戍地之后得到了當?shù)毓賳T的保護和優(yōu)待,人身相對自由,并多次獲得告假探親的機會,心情也逐漸開朗,并開始在云南廣集史籍,采訪人事,整理文獻,潛心學術(shù)。他有時也與當?shù)匚挠鸭昂笊鷮W子探古訪幽,流連勝跡,詩酒酬唱,如此始終三十余年,最終成為有明一代最著名的學者和文學家之一,他的眾多學術(shù)著作,大部分是在云南寫成的。除此之外,楊慎還寫下了大量描寫云南風物、古跡和景色的詩文,當楊慎寫下“吟草閣,賦蘭臺,江山金碧畫圖開。天教一派滇南景,逐我多情萬里來”(《鷓鴣天》)這樣的詩句時,他的心境無疑是開闊而愉悅的。楊慎在云南時還積極扶植當?shù)睾髮W,為推動邊地文化的發(fā)展作出了貢獻:“有人叩者,無貴賤,靡不應。時出緒言,以誨掖群髦。滇之東西,地以數(shù)千里計,及門而受業(yè)者恒千百人。脫穎而登科甲、居魁選者,藹藹然吉士也?!嶂耸俊⑧l(xiāng)大夫談先生者,無不斂容重其行誼?!盵4]久之,楊慎在云南不僅擁有了龐大的追隨群體,在民間也享有盛譽,詩詞作品流傳甚廣:“昔人云:‘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今也不吃井水處亦唱楊詞矣?!盵5]經(jīng)過多年的沉浸和磨礪,到了楊慎的晚年,云南反而被他認作了第二故鄉(xiāng):“遠夢似曾經(jīng)此地,游子恍疑歸故鄉(xiāng)。”(《過浪穹寧湖》)綜上,楊慎在云南即便真的有放誕的行為,也不是他流放生涯之主流。他在云南的生活,堪稱放達,但若云放誕,似乎為過。
從戲劇結(jié)構(gòu)和內(nèi)容上來看,《簪花髻》是較為簡單的,作者僅僅是截取了楊慎在云南三十余年流放生涯之一幕——女裝簪花外出游春作為描寫對象,篇幅也十分短小,作者沈自徵顯然承繼了明清兩代雜劇中的翹楚《四聲猿》所開啟的以短劇抒發(fā)內(nèi)心情懷的傳統(tǒng),這一點僅從他的三個單折短劇的合名《漁陽三弄》(取自《四聲猿》之一的《狂鼓史漁陽三弄》)就可以看出來。而事實上,與其說作者在《簪花髻》中寫的是嘉靖年間的落難狀元楊升庵,不如說更重在抒發(fā)身在晚明亂世的自己的激慨悲懷,因為從劇中所作的相關(guān)描寫來看,楊慎表面放誕不羈、內(nèi)心沉淪痛苦的特征,十分接近晚明時期江南的眾多放達文士的心性,對楊慎簪花的書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是晚明文人提倡性靈、重視自我、抒發(fā)苦悶的一種途徑。
沈自徵(1591-1641年),字君庸,吳江(今屬蘇州市)人,為著名曲家沈璟族侄。吳江沈氏堪稱江南文化巨族,著名女詩人沈宜修即為沈自徵的胞姊,曲學大家沈自晉乃其族兄。沈自徵少年疏狂,不事舉業(yè),由于貧困潦倒,他不得不北上尋找生路,充為軍中幕僚,也曾“仗劍塞上,征逐黃沙白草間、金戈鐵馬之中”(《鸝吹集序》)[6]19,足證其過人的膽識和英武之氣概。但與晚明眾多江南才子一樣,沈自徵的人生之路并不順利,甚至充滿坎坷,他對自己一生的總結(jié)是:“余既備嘗險阻,閱歷人情,味同嚼蠟?!?《祭甥女瓊章文》)[6]363晚明士人從內(nèi)心悲嘆不遇發(fā)展到行為放任狂誕,迥異于元朝文人的舉業(yè)無路,究其根本,是一種對個性解放、獨立人格的追求無法認同于社會主流而形成的反力。事實上從明代中期起,一股推崇才情、競相放誕之風開始涌動,這在經(jīng)濟、文化相對發(fā)達的江南更為明顯,其中又以蘇州地區(qū)為最。史載當時的著名文人祝允明“好酒色六博,善新聲。求文及書者踵至,多賄妓,掩得之。惡禮法士,亦不問生產(chǎn),有所入,輒召客豪飲,費盡乃已?;蚍峙c持去,不留一錢。晚益困,每出,追呼索逋者相隨于后,允明益自喜”[1]卷286。至于唐伯虎的狂放故事更是婦孺皆知。這股風潮不僅延續(xù)到了晚明,而且在明王朝風雨飄搖之際,出現(xiàn)了愈演愈烈的態(tài)勢。如蘇州人張獻翼,到了晚年仍“冠赤色幘,服方袖袍,腰有大绖,復取門聯(lián)‘仙人’二語書兩垂帶,而題其后绖,曰‘寬博’。家有蒼頭曰阿玩,年四十余矣,虬髯猬磔,忽令改裝,岐其髻而曲盤之,作兩丫,出則令持一鍤隨后,學伯倫‘死便埋我’”[7]。并且,?!吧砼衫L荷菊之衣,首戴緋巾”,招致“每出,則兒童聚觀以為樂”[8]。沈自徵本人亦有放誕的一面,他“居京師十年,其寓月遷日改。友訪之,或見其名媛麗姬數(shù)十環(huán)侍,極綺羅珍錯;或見其獨臥敗席,灶上惟鹽韲數(shù)莖;又或見其峨冠大蓋,三公九卿前席請教;又或見其呼盧唱籌,窮市井諺詈以為歡;終莫定其何如人”[9]。男扮女裝,擁妓出游,頹然自放,并對社會輿論冷眼置之,在晚明的蘇州文人群體中蔚然成風。如果說明代中期的吳中士風所尚在于不喜循規(guī)蹈矩的話,那么到了晚明,類似簪花擁妓這樣的不拘禮法的怪誕行為的展現(xiàn),已經(jīng)成為吳中失意文人用以徹底顛覆傳統(tǒng)、追求個性與自我的利器。
楊慎以狀元的身份被流放云南,終身被羈,其簪花、縱酒、狎妓等行為的本質(zhì),在于身在邊域,遇赦無望,報國無門,聊以“耗壯心遣余年”[10],發(fā)泄內(nèi)心深重的痛苦,這一情懷無疑與生活在晚明末世的文人內(nèi)富才情而外無出路的境遇十分吻合。也正因為如此,沈自徵對楊慎在云南簪花游春的行為,充滿了理解與共鳴,他在讀到王世貞對楊慎簪花擁妓行為的記述時發(fā)出了這樣的感慨:“嗟乎!讀書至此,每拊膺欲絕,當浮白一斗,嘔血數(shù)升,憒而后止!”*沈自徵《題五兄祝發(fā)像詩序》,轉(zhuǎn)引曾永義《明雜劇概論》,臺北學海出版社,1979年版,第296頁。明末國勢日頹,內(nèi)憂外患叢生,朝野上下卻依舊醉生夢死,希圖有一番作為的知識分子看不到出路,得不到機會,正如《簪花髻》中楊慎所言:“舉世皆醉”,故只能放任自己的行為,模仿古人的消極遁世之法,而在這些放誕行為的背后,卻包藏著對功業(yè)國事的系懷與失望:“則楊升庵出賣一副冷淋侵鮮血頸子,向普天下尋不著一個買主?!倍麄兊奈膶W創(chuàng)作,也可以看作是劇中楊慎“我欲借峰巒作筆,把大地為編,寫不盡我寄慨淋漓”之類的發(fā)泄。然而在這樣沉痛的哭訴之后,劇中的主人公也只能接受“可惜春歸了也”的殘酷事實,正如楊慎晚年寫下的詩句“蕭蕭華發(fā)斜陽下”(《五闕為張愈光題》之四),明王朝已走向末路,而報國無門救國無路的士子們的年華也漸漸老去,徒呼奈何。
李笠翁指出:“即談忠孝節(jié)義與說悲苦哀怨之情,亦當抑圣為狂,寓哭于笑?!盵11]這是遣詞作曲時的至境。與《漁陽三弄》中的另外兩部《霸亭秋》《鞭歌妓》相比,《簪花髻》的情調(diào)顯得最為輕快,它以喜劇式的嬉笑怒罵開場,以放浪形骸的奇行異舉為演進,最終收束于群芳開盡萬籟俱寂之中,從最初的寓哭于笑到結(jié)尾的掩面而泣,深刻展現(xiàn)了作者沈自徵等晚明文人對人生真性情的不懈追求和受挫之后的無力無奈。晚明另一位著名曲家祁彪佳在其《遠山堂劇品》中將《簪花髻》列為“妙品”,并論之曰:“人謂于寂寥中能豪爽,不知于歌笑中見哭泣耳。曲白指東扯西,點點是英雄之淚。曲至此,妙入神矣!”[12]更是透過劇中楊狀元的種種奇行異舉,看到了其中滲透出來的斑斑血淚,對作者創(chuàng)作此劇的初衷有著非常準確的把握,并產(chǎn)生了深刻的共鳴。作為晚明雜劇的代表作,《簪花髻》雖然選取了生活在明代中后期的楊慎作為主人公,但卻處處表現(xiàn)出鮮明的明末文人的個性特點和人格追求,這既是因為楊慎在云南因痛苦而生狂放的個性行為與晚明士風有著高度的契合,更是晚明曲家借楊狀元杯中之酒澆自己心頭塊壘,將自身形象與歷史人物形象相疊加的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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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徐復祚.花當閣叢談:第4卷[M]//《續(xù)修四庫全書》編委會.續(xù)修四庫全書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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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祁彪佳.遠山堂劇品[M]//中國戲曲研究院.中國古典戲曲論著集成:第6冊.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59:144.
(責任編校:白麗娟)
The Image of Yang Shen in Miscellaneous DramaZanHuaJiand the Scholar Ethos of Late Ming Dynasty
YANG Sheng
(College of Art Design, Humanities and Tea Culture, Zhejiang Agriculture and Forestry University, Lin’an 311300, China)
The miscellaneous dramaZanHuaJi, written by Shen Zizheng(1591-1641)in late Ming Dynasty, depicts Yang Shen’s riotous and satiric behavior when he was banished to Yunnan by Emperor Jiajing and reveals the disappointed and angry feelings of the scholars, including the author himself, because their talents were not appreciated and hence unable to serve the country. The exaggerated image of Yang Shen not only represents the historical authenticity, but also symbolizes the status and ethos of the scholars of Southern Yangtze River area of that historical period.
ZanHuaJi; Yang Shen; Late Ming Dynasty; Scholar Ethos
I207.37
A
1672-349X(2015)02-0067-03
10.16160/j.cnki.tsxyxb.2015.0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