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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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主義夫妻”為何抱怨
□劉洪波
一對中國夫婦在美騎行旅游出了車禍,醫(yī)藥費超過百萬美元,陷入困境。
這對夫婦叫舒煒和王思,計劃要用一年時間騎行世界,出發(fā)9天就在美國出了車禍,那是3月初。肇事者承擔事故責任,但是個游民,所購保險只能賠償1萬至3萬美元。美國警方用直升機將他們送到醫(yī)院救治,危險期后就必須離開醫(yī)院,據(jù)義工說兩人醫(yī)藥費用至少已過百萬美元,而且舒煒仍在失憶狀態(tài),王思的身體恢復也需要一年。
“為什么我們在美國撞的車美國人沒錢就可以不管”,“難道中國人在美國就要被欺負嗎?一對自由主義的夫妻想出去看看世界有錯嗎”……話里帶著巨大的失望和怨尤,但邏輯并不通順。撞人的是一個美國人而非美國,他沒錢自然就賠不了,與欺負中國人無關(guān),也扯不到“自由主義夫妻想出去看看世界”錯不錯。
其實,按自由主義觀念,一對夫妻自己旅游,出了事自己處理,覺得不公可以去打官司而不是指望他人同情心爆發(fā)。嗔怪“難道信自由主義還信錯了”,這是撒嬌式的抱怨。這想法本身就是非自由主義的。這種撒嬌式抱怨證明了“歸順”的未完成,沒讀懂自由主義,也證明抱怨者對中國文化、人情和思維的厭棄尚未如愿達成。
這對夫婦兩年前在新藏線上也曾遇險,被路過的解放軍救下;此次在美國,得到警方的直升機救援,繼之以危急狀態(tài)下的救治,生命得保。兩次遇險,獲得的緊急救助應(yīng)屬相當。
兩人在新藏線遇險,有新華網(wǎng)的報道可查:“喀喇昆侖:5小時的生命接力救助”,新疆軍區(qū)某通信團官兵冒著8級以上的風,將王思從懸崖救出并送至幾十里外的醫(yī)療站。媒體上報道的是軍民魚水情,舒煒握著解放軍的手說“感謝親人子弟兵”。這樣的報道,我們見到得多,不免有些厭倦。
此次在美國,救援的報道當然沒有,但對求助的報道,這對夫婦的家人表示媒體歪曲了他們的意思,“本來想通過媒體找法律幫助,卻被寫成了捐款”,“我們從來沒有提過要捐款的事”。律師也讓人失望:“我們想要的法律幫助為什么這么難”,“打了很多電話給律師為什么不理我們?太忙了?還是因為拿我們1/3的賠償金作為傭金少了”。
媒體怎樣報道,律師怎樣打官司,乃至肇事者事后去不去醫(yī)院看望受害人,可能并不越出美國的常態(tài)。經(jīng)常地,這種各各獨立行事、守其邊界的做法,頗受推崇。在這樣的文化中習慣了,也一定能安之若素。但對這對夫婦及其家人來說,就會覺得不合情理了。
人們注意到,這對夫婦平時關(guān)注腐敗、醫(yī)療、養(yǎng)老等社會問題。3年前,他們曾在微博上貼出一張1400多元錢的胃出血檢驗單,表示“我被搶了”,“天朝醫(yī)院傷不起”。2年前,他們評論一條香港反腐才是真正零容忍的微博:“所以香港在世界上廉潔指數(shù)排第14,天朝140!”還曾在微博發(fā)表評論:“醫(yī)院和政府榨干了病人的最后一滴血,哪怕血了(里)充滿了癌細胞!”
可以說,這對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本來既有良好的個人展望,又有積極的生活狀態(tài),同時也有著社會關(guān)切,以及與青春相伴的激越情懷。他們對中國社會的批評,哪怕過激,也不應(yīng)該使其遭遇車禍受困異國被視為所謂“報應(yīng)”。他們對國外社會的感受,無論“所有的人都很友好”還是在強制出院、肇事者不見蹤影、媒體歪曲、律師遠避下的巨大失望,都仍在淺表。
人總會在不斷經(jīng)歷中理解社會真實,現(xiàn)在這對夫婦,以及讀到他們故事的人,至少暫時明白,想象和書本的描摹,跟觀光中的印象可能相符,與現(xiàn)實卻往往大不相同。觀光能看到無限美好,想象中世界有大同模式,這些還常用以映襯日常生活社會的問題,使問題顯得更加不可忍受,但世界上實在沒有完美的“主義”和“天國”。
(摘自《新民周刊》2015年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