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寶華
太陽一出來,地上就像著了火。
看見道邊有一塊大石頭,張七一屁股坐上去,歇了好幾分鐘,還是懶得走路。李莊距張七所在的張莊五十多里,坐小客車只需要半小時左右,但張七舍不得七元錢的車費?,F(xiàn)在上午九點多了,張七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望著向遠處延伸的路面他有點發(fā)怵。這時一輛三輪車急馳而過,張七靈機一動,何不蹭蹭車,這樣自己不受累,還可以早點到李莊的集市上買東西。
又一輛三輪車急馳而來,張七起身擺手示意停車,但三輪車沒一點反應(yīng)急馳而去。張七只好繼續(xù)慢慢行走,身后又傳來馬達聲,張七回頭一看是輛汽車,趕忙又?jǐn)[手?jǐn)r截,結(jié)果還是沒停車。
馬達聲又一次響起時,張七不抱希望了,他連頭都沒回??神R達聲越來越弱,最后車在他的身邊停下來。張七看到是一輛小客車,車門一開,本家族兄弟張八從里面走了下來。
張七還沒開口,張八就問:“七哥,是不是上李莊?”張七有點納悶,張八咋猜得這么準(zhǔn)。但也沒顧得上細想,點頭稱是。張八說:“那就上車吧?!睆埰咝睦锿Ω吲d,沒坐上三輪車,搭個小客車,還升級了呢。
上了小客車,張七看到其他幾個同族兄弟,一一打了招呼。汗還在出,張八熱情地遞過一條毛巾說:“七哥,你說你,上李莊咋不提前說一聲呢,坐車一塊走多好!”張七心道,誰知道你們上李莊呀。嘴上卻什么也沒說。
二十分鐘后,小客車開到李莊一戶人家的門前停下。車門一開,張七愣了,張八的親姑迎接他們,說:“姑姑生日,大老遠的你們還都惦記著?!边@時張七才明白,張八是把他當(dāng)成祝壽的了。同族的兄弟都客氣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張七雖有點不甘心,但也只能跟著說:“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一車人跟著張八的姑姑進了院子。
抽煙喝茶,拉扯閑嘮。日近中午時,張八的姑姑家擺上了禮賬,祝壽的人開始上禮。張七特意溜達到賬桌前看禮賬,只有一份一百元的,估計是張八姑姑的至親,其余都是五十元,張七也準(zhǔn)備上五十元。
張七準(zhǔn)備禮金時,發(fā)現(xiàn)自己只有一張面額百元和兩張面額十元的人民幣。張七問同來的同族兄弟誰能換開,大家都搖頭。張八見狀建議道:“我領(lǐng)你到禮賬桌那換開吧?!?/p>
于是,張七跟著張八來到禮賬桌前,手里緊攥著那張百元大鈔。收錢的和寫賬的見張七手里的錢,眼睛都一亮,收錢的忙站起來問張八:“表哥,這是誰呀?”張八說:“這是張七,你二老爺家二舅的兒子?!闭f話,寫賬的手起筆落:張七,壹佰元整。張七與張八想阻止已來不及了。張八瞅瞅張七,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是,弄錯了,我七哥是想……”張七雖然不愿意,但改禮賬畢竟是丟面子的事,一咬牙把錢遞過去,然后對張八說:“咱回屋待著去吧?!?/p>
張七嘴上那樣說,心里可不好受,無緣無故多上了五十元錢。五十元錢對他來說可以做好多事了,買二三十斤米酒或割四五斤豬肉,或給老婆買件新衣服。張七暗下決心,得盡量想法賺回來。于是,張七吃飯時使勁喝啤酒,喝一瓶就默念一下“三元”,但到第五瓶十五元時,張七撐得喝不下去了。于是,他改喝白酒,一杯,兩杯,到了第三杯時,他就迷糊了。
張七醒來時,已經(jīng)躺在自家的炕上,一旁還放著兩瓶酒和一盒糕點。家人告訴他,是張八送他回家時拿來的,說是姑姑專門答謝張七的。張七粗略地算一下,兩瓶酒和糕點能值五十元左右,心里立刻覺得舒坦多了,這禮隨得既出了名又露了臉,還沒比別人多花錢。
張七在村里溜達,碰到了張八,想起了那兩瓶酒和糕點,就跟張八說:“姑姑也真是客氣,不就一百元錢嗎,用得著這么客氣嗎?”
張八說:“那哪是一百元錢呀,至少值兩三千?!睆埰呗牭糜雍浚瑔枺骸笆裁粗祪扇а??”張八答:“你喝白酒開酒瓶蓋開出的那臺液晶電視呀,我姑說,也就是你,換成別人怕不會吱聲,裝起來自己事后去兌了?!?/p>
張七聽此話后一言不發(fā)……
(發(fā)稿編輯/周婷婷 ?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