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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蟲

2015-03-12 19:42何素平
飛天 2015年1期
關(guān)鍵詞:蜜蜂

何素平

《詩經(jīng)·草蟲》:“喓喓草蟲,趯趯阜螽?!北局赶X蟈,我用來泛指草王國及其一切蟲民。可以不?

我永遠忘不了大豆里的那種蟲,像極了一顆葵花籽,米黃色。被它咬過的大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味道。大豆也不因此難吃,我甚至覺得那味道加劇了大豆之“豆”味。誰告訴我,它叫什么啊,快點,想它的雅號想得我頭疼。

兒子五六歲的時候,我們到敦煌去旅游。途中小歇,在公路邊的包谷地里,兒子捉住了一只像螞蚱又絕不是螞蚱的奇怪的昆蟲。大家都覺得驚奇,圍觀之,驚訝之,問兒子是什么,小孩兒口無遮攔,出口答曰:“青草驢。”現(xiàn)在問兒子,都不記得了。

我查了又查,兒子捉住的那只昆蟲,大概是“短額負蝗”,——這名字太沒趣味。兒子說的“青草驢”,不是他捉住的那種,但確有其名其蟲,叫笨蝗、惰蝗、禿螞蚱、山草驢等,身材粗壯,頭部扁短,不似短額負蝗靈秀。

三妗子在院子里揀菜,是那種大葉子的土白菜?!芭?,草虎?!币活^兇猛的大蟲滾到地上,菜綠的身體比我的大拇指還要長大壯碩,好像還長著角,我小小的心臟似乎停止了搏動。驚駭之余,這草蟲之王,令我氣餒,無論怎樣以草棍戲之弄之,都不改堂皇本色,不像螞蚱或幼蛙,不及戳,就蹦了。

我相信我見過成千上萬的毛毛蟲。我在景泰上過學(xué),上學(xué)路上,阡陌縱橫,綠樹成陰,樹葉兒上爬滿了華麗的毛毛蟲!而地上,是三三兩兩的蜥蜴!我一路狂奔,蜥蜴就四散逃去。我從容慢行,蜥蜴則駐足觀望,乃至綴行甚遠。我記得,其一犬坐于前,腆著個肚子,擋住我的去路,我斷定是只懷孕的母蜥蜴?!徽覀€地方生娃娃去,跟著我干什么!

那些花簇錦繡的毛毛蟲,難道都變成了蝴蝶?我怎么沒見到那么多的蝴蝶呢?上學(xué)路上,要是“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該有多好啊。欸,我的路途卻是:驕陽當空,悶熱無邊。上有毛毛蟲搖搖欲墜,下有母蜥蜴虎視眈眈。揮汗如雨,兩足狂奔?!缘脙簳r苦,則百事可做。這并不是說,我的兒時生活很苦,恰恰相反,在1966年至1976年的中國兒童中,我一個鄉(xiāng)村小女孩的童年,應(yīng)該是比較幸福而且豐富多彩的。我想說的是,兒童有著不可思議的忍耐力,常常能忍成人不能忍。

這也是生命呀?小小小小的一粒微塵,碧綠,鮮嫩。就像芝麻那么大,也像虱子那么大,我們那里的人叫旱塵,白菜包包菜上寄居最多。三妗子四妗子用笤帚掃啊掃啊掃,就像在衣裳縫縫里尋虱似的。為什么要那么仔細地掃呢,旱塵比白菜包包菜更難吃嗎?我因此對這微塵樣的小生靈,眼睛里愉悅,胃口上嫌惡。

小時候就聽說,那南邊的人,會掛一塊肉,用來生蟲。蟲子生得太多,掛不住了,“吧嗒、吧嗒”掉到盆子里,油炸了下飯吃。聽說他們叫它肉芽。聽的人和說的人,眼睛鼻子都擠成了一堆,于是說,南面的人都是蠻子。

還有米蟲、面蟲,窸窸窣窣的一串子,我就沒看清過它們的模樣。生命的起源是否如斯,各自在適宜的環(huán)境里自然生滅?

三妗子用細面籮細細地羅面,害怕漏下一個面蟲。

三妗子她們很餓,可是在飲食上有著百般計較的潔癖。一切蟲類不吃。自死的動物不吃。母豬不吃,羝羊不吃,馬肉不吃,狗肉不吃,貓肉不吃。她們說:貓肉吃是做酸,狗肉不上臺盤。雀肉不吃,可是鴿子肉可以吃。但是好像吃瞎瞎肉,——我以為是這樣寫,因為它的眼睛細小,藏在毛里,我看見記工員的本子上也這樣寫。我吃過,啥滋味呢?忘了,只記得嘴和手很油,洗了好幾遍,媽媽還說,腥氣死了。

瞎瞎,查了一下,是鼴鼠,又叫田鼠。在甘肅通渭、會寧一帶常見。在我的老家,定西東岳的山上,也很多。俗名蛤蛤,散居田隴以為家,常吃莊稼成了害。說是蛤蛤肉的味道是咸的,是嗎?我只記得油得很。說是烤了吃,可以袪風,治各種疥癩癰疽痔瘺、血脈不行等病癥,還有消炎、殺蛔蟲之功效。

蛤蛤不是草蟲呀,它是沾了旱塵和三妗子的光,順便說道了??墒牵蚴窍x字旁,也是害蟲。毛主席說:“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焙θ讼x難道是指昆蟲嗎?蛇叫長蟲,老虎叫大蟲,人叫裸蟲?!渡胶=?jīng)》里有一種獸首蛇身的怪蛇,叫琴蟲,——還以為它會彈琴呢。

啊呀,這東西農(nóng)家人最怕,是最機敏刁鉆的蟲。竄得極快,眼睛剛一睄著,就不見了,再也找不到??墒?,你總覺得它在什么地方,會瞅空子出來害你。家里人一聽說蚰蜒,汗毛就豎起來了。

老家人說的蚰蜒,實際上是蜈蚣。

有故事說,某幼兒老是哭,老是哭,百藥無效。他母親叫他哭煩了,手指在其頭上一戳:“又沒病沒災(zāi)的,哭個啥?”不想這一指頭戳破了該幼兒的頭,母大駭!里面一窩的蚰蜒!原來啊,是蚰蜒曲徑通幽,摉進了腦殼。該幼兒頭都叫摉空了。

這故事十分的駭人。我們家誰一旦看見了蚰蜒,卻不幸又叫它逃了,那幾天,我媽就老是盤問我們:“耳朵響不?頭疼不?”還要扒住耳朵口看了又看。

寫到這里,我就感到耳朵和腦殼很是不適。

學(xué)名蚰蜒的,是地蜈蚣,我們叫撒撒,是不是該用這個字:躠躠,算了,也太難認了,還得害人查字典。撒撒比蚰蜒體寬身長,形容較為寬緩自在??匆娏?,心里頓時麻沙沙的。可是,家里人說,不用怕,這個不咬人。

叫入地蜈蚣的,你猜是什么蟲?——什么蟲都錯!它就不是蟲,是一味治跌打損傷的中藥材,根須窸窸窣窣的,故名。

另有一蟲,馬百歲,是不是這樣寫呢。通體黑魆魆的,油光發(fā)亮,肢節(jié)處鑲了一道亮閃閃的金邊。家里少見,在濕漉漉的大撩坡和紅溝一帶,多得很。我打薸子(野草莓)的時候,常被這些蟲子騷擾了愉悅的情緒。

人說蛇蝎心腸,都不是啥好東西,不見也罷??墒前?,還由不得你不見它。我舅家的表兄,養(yǎng)了一世上的蝎子,但終因沒人收購還是怎么,沒有能夠發(fā)家致富。蝎子的藥用價值挺高,炸全蝎還是一道名貴的菜,如果能夠大規(guī)模養(yǎng)殖,形成養(yǎng)殖、收購、加工、銷售一條龍產(chǎn)業(yè)鏈,其經(jīng)濟效益是相當可觀的。而且作為家庭養(yǎng)殖業(yè),可以使閑余勞動力得到充分利用。

你聽說過麻鞋底嗎?可不是真的麻鞋的底子,有的人叫它潮蟲。鄉(xiāng)下陰濕的地方常見,水缸背后,案板底下,面柜底下。長得可真像麻鞋底呀,灰楚楚的身體,一節(jié)一節(jié)的,伸曲自如,周圍長了一圈細密的腳呢還是腿??粗颐擅傻牧忌茻o害,可是也很討厭。

惡心不?雨后的濕地上,盡是筷子頭大小的眼,旁邊一小堆細膩的泥。左邊右邊,前里后里,紅褐色的蚯蚓,——我們叫蛐蟮,斜躺橫臥,叫人沒處下腳。唉……

可惡的男生,有時會把蛐蟮偷偷放進女生的筆盒子里!是誰?擠眉弄眼的不是,壞笑的不是,一臉正經(jīng)的,肯定是!

差點忘了蠶兒,它可是吐了一條絲綢之路啊。世間昆蟲,最有益于人類的,一為蜜蜂,一為蠶。我小時候經(jīng)常奇怪,多數(shù)動物吃下的食物變成了屎,可是蜂兒的變成了蜜,蠶兒的變成了絲。正所謂:蝴蝶再美難比蜂,蜘蛛雖巧不如蠶。

養(yǎng)過蠶兒的孩子,都見證過一個完整的生命蛻變的過程。春首上,把蠅屎一般的蠶卵,放到棉花里孵出針尖大的幼蠶,讓它們在桑葉上慢慢長大,中間要“眠”四次,褪掉四枚舊殼。當蠶兒不吃桑葉的時候,不是生病了,而是肚子里的絲脹得它難受。你在茶杯口上繃上一張紙,把蠶兒捉到紙上,它就緩緩地爬著,脖子一揚一揚地吐絲。最后,蠶兒會作繭自縛,然后變成一個“擺頭姥姥”,就是蛹。蛹破蛾出,產(chǎn)卵后,蛾子就死了。卵又孵蠶,周而復(fù)始,以至無窮。

我們養(yǎng)蠶,多用榆葉,桑葉不好找。也一樣的,不過蠶兒小些,吐的絲少些。蠶兒吐絲的時候,是不是知道它們吐了一條絲綢之路呢?我養(yǎng)蠶兒的時候,不知道。要是知道,會不會謀算著要把我的蠶兒,捉到那條絲路上去吐絲呢?

這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昆蟲,恭喜你猜對了!七星瓢蟲,我們叫花花姑娘。我愛得很,經(jīng)常捧在手心里看,看它慢慢地爬。經(jīng)??吹萌肓嗣裕憾嗪每囱?,這么小,花點點衣裳,這么漂亮。它的完美是不是因為小巧?碩大的事物,其缺陷也往往被放大了,小的就不會。把它翻個底朝天呢,就詐死。翅膀收攏的時候,身體是比較規(guī)整的半球體。飛起來的樣子,我就不知道了。

有的很紅,有的略黃一點。翅膀上的黑圓點,很醒目,真的是七個嗎?我沒數(shù)過。我看到的圖片,數(shù)目不等,少的兩個,多的達到十幾個。

我看到過很多瓢蟲的圖片,其中兩個瓢蟲,好像在愛愛,哈!

瓢蟲的英文名居然叫l(wèi)adybird,淑女鳥?還是情人鳥?

盛夏的夜晚,頭上長篦子的蟲客,就不請自來了。拇指蛋大小的家伙,飛得莽撞,大概也是腦筋不會急轉(zhuǎn)彎吧,常常一頭撞到南墻上,——哦,北墻、東墻和西墻也撞,常常撞翻在地上,摔個仰八叉,半天爬不起來,一個勁“呲、呲”地叫喚。我們叫它篦子客,又叫它念書娃娃。

不知怎么,直到現(xiàn)在,我看見某件衣裳的顏色,就想起蕎蜂兒。但我從沒說過蕎蜂黃,我怕人家不知道蕎蜂兒。只說杏黃,但它們明顯不是同一種黃。人的審美心理跟記憶有關(guān),所以有“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的詩句。蕎蜂兒比較小,像我的小指甲蓋一樣大。常與篦子客結(jié)伴而來,和篦子客同樣莽撞,經(jīng)常撞翻在地。但是,頭上既沒篦子,也不會叫,沒特色,我不很注意。

夏天里,我家廳房門上常掛一竹簾,上面還利用竹節(jié)自然地拼出圖案。我忍不住用紅藍墨水涂抹裝飾了那圖案,俗氣死了??墒堑搅送砩?,在橙黃的燈光映照下,竹簾子上的圖案很鮮明,很好看。竹簾子上,常常爬了許多的篦子客、蕎蜂兒,我跑過去,能捉很多的。捉那么多干什么呢?喂我家那只威武華麗的大公雞。

我們通常說的蜂兒,卻是蜜蜂。

陸游詩曰:“君不見會稽城南賣花翁,以花為糧如蜜蜂?!辈贿^,該詩題目也太長了:《城南上原陳翁以賣花為業(yè)得錢悉供酒資又不能獨飲逢人輒強與共醉辛亥九月十二日偶過其門訪之敗屋一間妻子饑寒而此翁已大醉矣殆隱者也為賦一詩》。只有陸游那樣的大詩人,才有膽魄擬這么長的詩題,大詩人能降住讀者,怎么寫,讀者都得受著。一般人大概只敢名為《賣花翁》,還可以沾點白居易《賣炭翁》的光。古人的古心猜不透,“以花為糧”,我喜歡。

也是宋人的楊萬里說:“最是蜜蜂無意思,忍將塵腳蹈梅花。”這個楊萬里可能只愛看形而上的梅花,不愛吃形而下的蜂蜜吧。還是宋人的邵雍,就有些道心:“閑看蜜蜂收蜜意,靜觀巢燕壘巢心。”

我愛蜜蜂,就是因為愛吃蜂蜜,當然是土蜂蜜,四妗子家的那種。四妗子總是在晚上割蜜,趁蜜蜂安歇了,悄悄地把蜂巢扣到燒熱的大鐵鍋里,趁蜜蜂還納悶的時候,以大鐵勺將其壓之潷之熬之煉之。四妗子這殺蜂取蜜的土法,殘忍且不經(jīng)濟,割一窩就少一窩。不像外地來的放蜂人,割了蜜,蜂兒還活著。

割蜜的夜晚,孩子們都很興奮,不但有蜜吃,而且很危險。在養(yǎng)蜂的人家里吃蜜,要把門關(guān)嚴。不然,蜜蜂就一窩蜂地來和你共享了。這事我經(jīng)歷過的,看著綠瓷小碗里高乎乎浮動的半碗蜜蜂爭食蜂蜜,我當時不知道松手,大哭。

被蜜蜂螫的痛,勝于被蕁麻咬??墒?,農(nóng)家孩子,誰沒被蜜蜂螫過呀!當然,我們吃了人家蜜蜂多少的蜜,螫就螫了吧。

蜜蜂有時候會迷路,像一團濃霧,到處亂飛。這時候,誰有本事收了,就是誰的。我見過收蜂兒的。一個人高高地舉著背篼,口朝下,另幾人在旁邊揚土,嘴里喊著:“蜂王……進篼進篼……”果然,蜜蜂們就陸續(xù)飛進了背篼。遠遠地看見,蜜蜂在背篼里抱團蠕動,搖搖欲墜。某小孩,仗著他哥哥收蜂兒,覺得有特權(quán)鉆到背篼下近觀,好比有自家人唱戲,就能站到臺上去看?!鄯鋫兪芰梭@,腳爪一松,一大疙瘩蜜蜂,掉在其光楚楚的頭上,——你沒有這樣的遭遇吧?愿上帝保佑你,阿門!

另有一種馬黃蜂,又叫黃蜂、胡蜂、馬蜂,很壞。住在野外,不與人為鄰,一點招惹不得。蜜蜂螫了人,它也活不長,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輕易螫的。馬黃蜂蟄了人,它自己倒好好的。只要打蕨菜、薸子,折簪簪花、狗蹄子花,不小心撞到了馬黃蜂的窩,就成群結(jié)隊地追你。你得像田徑比賽似的往死里跑,還跑不過它們。但是,它們往往去追那跑得最快的,圍上去,一頓亂螫。

在我的家鄉(xiāng),說一個人犯傻,是這么一句話:“叫蜂兒螫腫了頭。”

奇怪啊。剛寫完這段,第二天,手機短信說:“陜西多地出現(xiàn)胡蜂螫人事件,螫傷1640人,死亡42人?!焙笈掳?。

還有狗頭蜂,肥墩墩的,憨態(tài)可掬,宛若袖珍版的會飛的大熊貓,果然,它的學(xué)名就叫“熊蜂”。飛不快,很好捉,印證了我的一句名言:越胖大的事物越笨拙。脾氣也好,我們經(jīng)常捉住了,百般逗弄,也不螫人。不過,惹急了也螫呢,如果把它放到手上,使勁按壓,試煉它的善心和耐心,就要小心了。狗頭蜂比蜜蜂大幾倍,蜜蜂的針是繡花針,狗頭蜂的針可是大鋼針啊。被狗頭蜂螫過的孩子,一定是壞孩子。

蒼蠅、蚊子什么的,太常見,也不是啥好蟲,忽略算了,又覺得這樣嫌棄它們,有失道心,補綴幾筆。其實,叫蠅就可以了,何必蒼呢。蒼都是配巨物大詞的,如蒼天、蒼海、蒼山、蒼生、蒼龍、蒼狼、蒼鷹,區(qū)區(qū)一個蠅,蒼什么呀!就像蚊子一樣,叫蠅子吧。而魯迅《在酒樓上》里借呂緯普之口,是的確把蒼蠅叫蠅子的:“我在少年時,看見蜂子或蠅子停在一個什么地方,給什么來一嚇,即刻飛去了,但是飛了一個小圈子,便又回來停在原地點,便以為這實在很可笑,也可憐?!薄堑模松?jīng)常這樣無奈地輪回著,只是心粗的人發(fā)現(xiàn)不了。而人的作為,根本上,也不過蜂子或蠅子的一飛,終究還落在原點上。

魯迅還有一句精彩的蒼蠅名言:“有缺點的戰(zhàn)士終竟是戰(zhàn)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蔽矣谑沁@樣試煉學(xué)生:做完美的蒼蠅呀還是有缺點的戰(zhàn)士?答曰:完美的蒼蠅!我頓時“大跌眼鏡”——如果我戴眼鏡的話!但覺得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其實有個更高的境界啊,孩兒們:要力求做完美的戰(zhàn)士,其結(jié)果將是有缺點的戰(zhàn)士。如果立志做完美的蒼蠅呢,結(jié)果必然是有缺點的蒼蠅了,嗚呼!

我相信沒人真正看清楚過它們,蠅末子,太微小了,就是些飛舞的微塵。寄生在陰暗處,不防驚動了,“騰”地群飛而起,在眼前營營擾擾,經(jīng)常飛進人的鼻子眼睛里,讓你體驗一下《伊索寓言》里獅子大戰(zhàn)蚊子的苦衷。

我最痛恨的事物有兩樣,一是牙醫(yī),二是蚊子。前者暫不論及,對死蚊子卻是恨之切切??墒?,我又覺得,我,堂堂一架人類,去痛恨蟲界的一介微屑生命,有失人類的尊嚴!可是,我經(jīng)常不能自控地就和它較上勁了,因其老是趁虛而入,趁火打劫,在我放松了警惕、專注于某事的時候。乃至天氣一熱,我就開始提防蚊子了,陰魂不散啊簡直。

修蚊子般若了只好。佛陀能“舍身飼虎”、“割肉貿(mào)鴿”,我就不能給可愛小蚊蚊施舍一點點新鮮血液嗎?可以的。于是,在我慈悲大發(fā)的某年夏天過后,我們家人的胳膊腿上留下了蚊子深刻的唇記,觸目驚心啊真是。

釋家讓人吃了大虧,這也類似道家的順其自然,總之是行不通。拿蠅拍子打殺嗎?法家的手段不好使。和親愛的蚊蚊舉案齊眉嗎?蚊蚊沒到那個境界。耳鬢廝磨嗎?蚊心險惡,我不放心。蚊香最好,一招治住,誰耐煩跟它敵逗。之所以不大用之,是怕薰壞了人。蚊香是儒家的辦法,“以直報怨”,而不害仁。蚊子果然銷聲匿跡了,掃地,才發(fā)現(xiàn)蚊尸遍地。你以為儒家之仁就不殺生嗎?不見血而已。另有一招,一勞永逸,安個紗窗,我卻一直沒安。非是莊子的反對機事而懼生機心,房屋設(shè)計裝修時沒安裝,現(xiàn)在多此一舉,挺麻煩吧,能合竅嗎?萬物還是原裝原配的好些吧。欸,說起家事,最眼見心煩的,莫過于各種纏繞不清的家用電線,不知道別人家都藏掖到哪里去了,我家呢,都現(xiàn)在眼前,久之,也就熟視無睹了。煩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偶作金剛一怒,實屬刻意為之,——衛(wèi)道護法也。

有捉蚊子蒼蠅更神妙的呢,是蜘蛛,我們叫絡(luò)網(wǎng)。但你也不能為了滅蚊蠅而養(yǎng)蜘蛛呀,想想,在窗戶上懸養(yǎng)一只蜘蛛,網(wǎng)絡(luò)密布,透氣而可擋蚊蟲,可你家因此也就成了盤絲洞了,閣下因此就成了蜘蛛精了。若再來個唐僧,招惹來了孫悟空,家里麻煩就大了。懸蛛網(wǎng)于戶牖,這是哪家的路數(shù)呢?嗯,是兵家布的陣。對于飛蟲而言,這無疑是天門陣。

我小時候讀過一本童話書,叫《夏洛的網(wǎng)》。夏洛是一名蜘蛛,在自己的網(wǎng)上織了文字:“好豬!”宣揚一頭豬威伯的不凡,把它造就成了一頭名豬,使它免于被制成火腿的厄運,而得以享盡天年。

我當時覺得那個故事有可能是真的,因為我們聽不懂蜘蛛和豬的語言,所以不信。我小時候總是恍恍惚惚的,覺得書里電影里的事是真的,只是我們恰巧沒在那個世界里。

我第一次看見螃蟹的時候,覺得它就是大號的蜘蛛,心里別別扭扭的,不敢吃。說第一次吃螃蟹的是勇士,可能之前不敢下箸的都是心里惦記著蜘蛛了。

跳蚤、壁虱、虱子,也需要道心普照一下了。實際上,在相當長的一個歷史時期內(nèi),和我們?nèi)祟愑H密相處的,就是這三樣寄生蟲。

我們叫虼蚤。跳蚤,因為善跳,所以沒逮住過,不能描述其相狀。資料說跳蚤跳遠的程度,相當于一個人跳過一個足球場。虼蚤咬人,但不煩人。它咬你一下,順便遺矢一堆,就蹦了,并不寄生。所以,免了人尋尋覓覓的辛苦。

壁虱,俗謂之臭蟲。寄生在炕席床板底下,白天看不見,夜半露崢嶸。壁虱咬人,不知怎么咬的,火燒火燎,所幸我老家里少見。被壁虱咬過,你才知道被虱子咬是多么的逍遙。

蟲豸的典故里,虱典最多。魏晉名士和宋朝貴胄,尤其好虱。蓋虱與人肌膚相親,朝夕相處,作詩作文,信手拈來,方便素材耳。

何止詩人作詩,三教九流,士農(nóng)工商,誰不曾與虱為伴?在過往漫長的歲月里,乞丐捫虱想餅,曠夫捫虱思偶,文人捫虱談詩,武士捫虱論兵,高人捫虱參禪,逸士捫虱飲酒,蒲松齡捫虱說狐鬼花妖,曹雪芹捫虱道情天恨海,庶人捫虱弄兒孫,王者捫虱議天下,——王者身上有虱嗎?

有啊,書畫皇帝宋徽宗即是。據(jù)說徽宗被金兵擄掠至五國城囚禁,龍體生虱而不識,托書于舊臣:“朕身上生蟲,形如琵琶?!蓖鰢?,作如斯語,不是觸景生情的幽默,而是尊貴加無知的可悲。

王安石身為宰相,一日上朝肅立。一虱自衣領(lǐng)爬出,蜿蜒而至胡須,王安石渾然不覺。神宗不期目遇之,莞爾一笑,王安石不解。朝后同僚實告,王安石欲尋虱滅之,同僚曰:“此虱屢游相須,曾經(jīng)御覽,未可殺也,或曰放焉?!?/p>

虱典大有可勵志者,紀昌學(xué)射是也。紀昌用一根牛尾巴上的毛“懸虱于牖,南面而望之。旬日之間,浸大也。三年之后,如車輪焉”。如此,紀昌自然可以“貫虱之心,而懸不絕”。紀昌怎么想到用虱來練習(xí)眼力的?是不是因為他師父飛衛(wèi)的師父叫甘蠅?

《舊約·出埃及記》的“埃及十災(zāi)”第三災(zāi),是虱災(zāi):“亞倫伸杖擊打地上的塵土,就在人身上和牲畜身上有了虱子,埃及遍地的塵土都變成了虱子。行法術(shù)的也用邪術(shù)要生出虱子來,卻是不能?!蟹ㄐg(shù)的就對法老說:‘這是神的手段?!笨纯?,虱是神的寵兒。

還是張愛玲才女的虱喻透徹:“人生是一襲華美的睡袍,里面爬滿了虱子?!?/p>

吾,生長于鄉(xiāng)間,謀食于城里。頗有些親歷之虱話,因述虱典太長,另外擇機贅言。

欸,盡在蟲界的微末圈子里轉(zhuǎn)了,正頹喪呢,忽遇魯迅,猛地長了精神。魯迅雜文《夏三蟲》的末尾一段是:“古今君子,每以禽獸斥人,殊不知便是昆蟲,值得師法的地方也多著哪。”魯迅的“夏三蟲”指的是蚤、蚊、蠅。

美國的龐龍也有類似惶恐,他在用一架可以隨身攜帶的小顯微鏡,興致勃勃地觀察了微生物世界之后,趕緊檢討:“當然,我不是說剛才在紙上爬的小蜘蛛,或屋外老石墻的青苔比銀河和牧夫星座更重要”,他只是覺得“善于描寫昆蟲的法布爾和善于觀察星球、把百萬甚至上億光年不當回事的金斯,同樣都是了不起的大作家”。

于是,釋然。

那,再說些靈性的蟲兒吧。

我住的小區(qū),有曲折的水池。中秋節(jié)后的一天,我走過水池,忽然發(fā)現(xiàn)“無數(shù)蜻蜓齊上下”,幾乎撞到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呢?宋朝詩僧釋師范《偈頌七十六首》之一,這樣寫:“蜻蜓許是好蜻蜓,飛來飛去不曾停。捉來摘除兩個翼,便是一枚大鐵釘?!笔欠裼小暗は紵稹?、“南泉斬貓”的用心?

蝴蝶,是昆蟲界的公主呢還是女王?女王除了嬌艷美麗,一般要有霸氣,要有統(tǒng)領(lǐng)蟲界的雄心和煞氣。蝴蝶太輕盈了,某個大俠挾裹而來的氣場,就能把它震得不見蹤影,怎么能一統(tǒng)江湖呢?也只是一味地迷戀花花草草,沒有大風起兮我飛翔的氣勢啊??墒?,要真的那樣威赫,也就成了老鷹了。我愛蝴蝶,我也愛花草。蝶戀花,我覺得這是造物主安排的最對的一件事,比魚戲水更對。試想,魚在空中飛,比在水中游,也差不到哪里去呀。

若要硬找個匹配的,孔雀戲牡丹,差可擬。但是,總覺得孔雀過于碩大,把牡丹橫住了,喧賓奪主,顯不出牡丹的國色天香了。當然啊,如果真有孔雀在旁,我就基本上看不見牡丹了。我覺得孔雀棲在松枝上更合適,不是有梧桐引鳳凰嗎。嗐,鳳凰,美則美矣,乃虛幻耳。呂布戲貂蟬呢……打住,不是一路貨色了。

張愛玲:“我的朋友炎櫻說:‘每一個蝴蝶都是從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來尋找它自己?!薄顺C情,還有點陰森氣。

“飛蛾撲火”的那位烈士,我們平常叫它“燈蛾子”。我們那里的女孩兒有叫蛾蛾的,但沒有叫蝶蝶的,叫蝴蝶的也沒有。和蝴蝶比,蛾子是昆蟲界的灰姑娘。它的命運卻更像美人魚、荊棘鳥什么的,是玩命的主,都是被宿命中的一個因緣引誘、驅(qū)使,奮不顧身,舍身殞命。嗚呼!天地既有好生之德,也必有滅度之理。

還有一種斑蝥,很少見的,甚至于就沒見過。我疑心老家人說的斑蝥,其實都是蛾子。不過更肥大些,灰暗的翅膀下,有些亮麗的顏色。我記住這個詞,是在語文課本里,魯迅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還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便會啪的一聲,從后竅噴出一陣煙霧?!蔽倚r候一直想親手試試這個細節(jié),未果。

前面說飛蛾是烈士,這里得說螳螂是勇士了。它壯碩的前腿支著,傲然立在大路中間,本意不是擋車,但車夫還是心生畏懼了,是謂“螳臂擋車”。但是否有勇無謀呢?只顧眼前利誘,忘了后面勁敵,故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噯,一個蟲兒,也很難活。不能盡情地勇往直前,老得顧及來自背后的危險。

我的確無緣細看螳螂,書上說螳螂的前肢非常發(fā)達,粗壯有力,呈鐮刀狀,所以又稱刀螂。呵呵,還道是刀郎呢。螳螂的頭也十分奇特。苦雨齋形容其弟子廢名“貌奇古,其額如螳螂”。我確是見過一個頭角崢嶸的后輩,容貌大類。

張中行老人在《負暄三話·螳螂》里,表達了對螳螂的“喜愛”:“覺得它很美。全身嫩綠色,麗而雅,會使人想到如芳草的碧羅裙?!薄八呐e止風度,佇立,昂首,凝思,總是使我聯(lián)想到一種生活態(tài)度,認真加迂闊?!庇忠谓?jīng)典文言,贊嘆“知進而不知退,不量力而輕就敵的螳螂,完全是堂吉訶德的形象”,與齊莊公“必為天下勇士”的贊譽高度一致。

中行老人這篇文章的引子卻是南星及其散文《來客》,里面寫到六類蟲:

其一是“長身子的黑色小蟲”,“當它高高地抬起(頭)又用力放下時就有一種幾乎可以說是清脆的聲音”,這是“叩頭蟲”。

其二是“一種更小的飛蟲,雙翅上滿敷著銀色的粉,閃耀出銀色的光輝”,或曰“白蛉”。

其三是“不到桌上來而永遠徘徊在墻上的”,“有許多條腿的敏捷的蟲”,“它的身子是灰白色,腿上還有些暗黑色花紋”,南星叫它“錢串子”。

其四是“只有八條腿,而且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像一個病者或老人”的蜘蛛。

其五是“蠹魚”,南星于此沒有細描深究,只說“嫌惡”。我加塞掉個書袋吧,錄清朝吳研人的《俏皮話·蠹魚》以饗看客:“蠹魚蝕書滿腹,龐然自大,以為我天下飽學(xué)之士也。遂昂頭天外,有不可一世之想,出外游行,遇蜣螂,蜣螂欺之;遇蠅虎,蠅虎侮之。蠹魚忿急,問人曰:‘我滿腹詩書,自命為天下通儒,何侮我者之多也?人笑之曰:‘子雖自命為滿腹詩書,奈皆食而不化者,雖多何用?”

其六是“那柔和的有力的歌者,它每到天黑時就開始唱起來,幾乎可以整夜不息”的“灶蟲”。

于一篇文章中遇見一段奇妙的引文,類似黃金冠冕上鑲嵌了寶石,是預(yù)料之外的驚喜。

吳研人提到的蜣螂,就是屎殼郎,是古埃及人崇拜的圖騰,尊號“圣甲蟲”。法布爾在《昆蟲記》里,開篇第一個描寫的就是“圣甲蟲”,認為它推糞球的行為可以和希緒弗斯?jié)L石頭相提并論。

我們那里其實沒有屎殼郎這個叫法,我們叫它屁報蟲,或雨報蟲,說看見它就會下雨,但好像從不靈驗。我也從沒見過它滾糞球。它那細長腿支撐著龐大身軀跌跌撞撞的樣子,也不見其圣。孩子們經(jīng)常的做法是,用柴棍兒把它掀翻,看它掙扎;或者上去一腳,把它踩扁。在古埃及,誰敢這么做???可見,人的行為確實關(guān)乎文化心態(tài)。

我小時候知道怪哉這個蟲,也是來自語文課本。魯迅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這樣寫:“不知從哪里聽來的,東方朔也很淵博,他認識一種蟲,名曰‘怪哉,冤氣所化,用酒一澆,就消釋了?!庇谑?,幼年魯迅趁“上生書”的時候,請教壽鏡吾先生:“先生,‘怪哉這蟲,是怎么一回事?……”得到的回答卻是:“不知道!”我之所以記得牢,是因為兩個疑惑:其一,“怪哉”這種蟲,到底有沒有?其二,魯迅的先生為什么說“不知道”?

有沒有“苦哉”這種蟲?應(yīng)該有,就是人呀,不過不見諸任何典籍。當然,也可以叫“樂哉”?;浇獭白锔小蔽幕锶私小翱嘣铡?,儒家“樂感”文化里人叫“樂哉”。

欸,卡夫卡《變形記》里的那只甲殼蟲,真的可以名之曰苦哉。甲殼蟲的類型很多,格里高爾變的是哪種蟲呢?我做《卡夫卡》這節(jié)課件的時候,遍搜甲蟲圖片作背景,仍然想象不出卡夫卡心里的是哪種。

之所以叫麥蟬,想必是麥黃六月叫得最歡的蟬吧。我第一次知道它,不是蟲,是白面餅子。把生的面餅切成等腰三角形,兩對邊分別向下切兩刀,小心別切透頂,上卷到頂點壓合,烙熟,叫做麥蟬兒。一樣的餅子,我覺得做成麥蟬兒的樣子就更好吃了。其實,餅子的麥蟬,和昆蟲的麥蟬,樣子一點都不像。

定西農(nóng)村,常見的是螞蚱和蝗蟲,焦躁的叫聲,在麥黃時節(jié)叫人越發(fā)焦躁,我都不想多寫它們。它們的顏色也比較干澀,螞蚱的綠也不夠鮮潤,蝗蟲干脆就像枯焦的麥秸棍?!盎认x四起米價高”,螞蚱也是蝗科,都是害蟲。

另有一種蟈蟈,是螽斯科,與螞蚱蝗蟲不同。蟈蟈是保護農(nóng)田的衛(wèi)士,捕食害蟲的殺手。我幼時沒見過蟈蟈。兒子幼時,外地來賣蟈蟈的很多。我家每年都要買一兩只,體較螞蚱短胖,碧綠的顏色也更加鮮潤好看。那幾年,有小孩的,幾乎家家蟈蟈上陽臺,越熱越叫得兇。那些冗長炎熱的酷夏,在蟈蟈們的合唱里,我的午覺就像炒豆子?!对姟ご笱拧な帯访鑼懶[聲:“如蜩如螗,如沸如羹。”真確切啊。

可是,不知為什么,自然里一切的聲音,總叫我體會到——寂寥。

記憶里有多少的草,就有多少的草蟲。每一片草地里,都爬行著無數(shù)的蟲蟲,就像草原上放養(yǎng)的牛羊。

每一個成人,都曾經(jīng)是一個孩子。每一個孩子的記憶里,都有一部《昆蟲記》。寫昆蟲,不提法布爾,是無知;言必法布爾,太教條,所以我刻意少提他。法布爾,即便你已投胎為某個心儀的昆蟲,也會同意我這么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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