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寶兒
有一天,無意中感覺,這段時間生活里好像少了些什么。
坐在那里想了好半天,卻沒有想出究竟,直到臨近中午的時候去收發(fā)室拿報紙,才想起來,原來之前我每日都會遇到的一位老先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日子不見了。
那位老先生六十七八歲,發(fā)已斑白,但眉目中依然能看得出年輕時的俊朗,更是保有讀書人的儒雅氣質(zhì)。他喜歡叫我“姑娘”,我喜歡他開口便先笑,喜歡他的聲音有一種溫暖的味道。是個很有風(fēng)度的長者。
其實,我和老先生并不熟悉,只知道是單位好多年前的前輩。兩年前,我負責(zé)拿單位的報紙后,才經(jīng)常在收發(fā)室碰到老先生——差不多的時間,他去取訂閱的報刊。碰到了,會有那么簡短幾句寒暄。
再無其他任何來往。
但是現(xiàn)在,我記起來,已經(jīng)好些天沒有見到他了。具體說不上來,一兩個月總是有了。于是那天,就隨口問負責(zé)分發(fā)報紙的大姐,那位老先生怎么許久不來?
在聽我描述了幾句后,大姐“哦”了一聲,說:“你說的他啊?!彪S后又道,“他患了腦梗,很突然,那天晚上搶救過來后,就再也下不了床了……”
大姐還絮叨了幾句什么,我卻沒有再聽下去,心里忽然就覺得很難受、很難受。那種沒來由地卻抑制不住的難受。
是的,老先生不是我的親人,我們連熟悉都算不上,我難受是因為有那么一些日子里,我每天碰到他,聽他微笑著叫我姑娘,帶著長者的溫暖,好像我的父親或者別的親人??墒且院?,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想起最后一次見他時,天已經(jīng)很冷了,他叮囑我:“姑娘,要多穿點兒衣服啊,穿厚一點兒,不好看也沒關(guān)系,要暖和?!?/p>
我笑著應(yīng)了,然后跟他說了再見。
只是那一刻我無論如何不會想到,那一聲再見,竟然就是再也不見了。
想起幾天前,母親在電話里說,誰誰病故了。她說的那誰誰,是父親多年前的同事,以前兩家關(guān)系也頗親近,他做一手好菜,很是吸引過年少嘴饞的我。然后我讀到中學(xué),我們搬家以后,我就沒有見過他。兩家也沒有再聯(lián)系。想來,那時候他也就四十多歲,雖然之后他又活了好多年,但是于我而言,20年前的某一天,和他說過的再見,也是再也不見了。我的記憶里,他只是一個四十多歲、話不多但做一手好菜、心地善良的男子。
他只在我的記憶里活到四十多歲,之后的他,我全然不知。
我們真的不會想到,任何一次和身邊的人說的再見,都可能成為彼此間的最后一次相見。即使之后彼此都安好,或許因為隔著距離,或許因為沒有時間,或許因為沒有再相見的原因和愿望,此生就再不曾見面。
所以,是要珍惜的吧?珍惜和身邊每一個人的每一次相見,除了親人,除了愛人,除了朋友、同事哪怕對手……也要珍惜和陌生人的每一次或者是此生唯一的擦肩。就像珍惜人生所有的最后一次。
因為……也許真的就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