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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啟超情感論

2015-03-27 20:52魏義霞
湖北工程學院學報 2015年2期
關(guān)鍵詞:梁啟超情感

魏義霞

(黑龍江大學 中國近現(xiàn)代思想文化研究中心,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

梁啟超情感論

魏義霞

(黑龍江大學 中國近現(xiàn)代思想文化研究中心,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

摘要:梁啟超秉持心學的致思方向和價值旨趣,循著“境者心造”的邏輯對創(chuàng)造世界的情感推崇備至。為此,他一面宣稱情感高于理性,一面借助宗教激發(fā)人的熱度情感。與此同時,梁啟超重視情感的抒發(fā)和表達,“詩界革命”和“小說界革命”由此應(yīng)運而生。對情感的推崇和論證構(gòu)成了梁啟超心學的主要內(nèi)容,也使梁啟超的心學具有了自己的鮮明個性和獨特意蘊。

(責任編輯:祝春娥)

關(guān)鍵詞:梁啟超;情感;情感說

中圖分類號:B259.1

文獻標識碼:碼:A

文章編號:號:2095-4824(2015)02-0038-06

收稿日期:2014-12-21

作者簡介:魏義霞(1965-),女,安徽濉溪人,黑龍江大學中國近現(xiàn)代思想文化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

Abstract:Liang Qichao maintained the thinking direction and value pursuit of Chinese philosophy of mind and regarded human emotions as the supreme factor of creating the world, following the logic of “circumstances being made by mind” . Hence he declared that emotion was higher than rational and also stimulated people's passionate emotions with the help of religions. Meanwhile Liang Qichao paid attention to the emotional expression, and “poetry revolution” and “novel revolution” emerged accordingly. Admiration and argumentation for emotions constituted the main contents of Liang Qichao’ s theory of mind so that it had its own specific characteristics and unique implications.

梁啟超斷言“境者心造”,堅信世界、歷史都是由人之心力創(chuàng)造的。在此基礎(chǔ)上,他進一步指出,心力是宇宙間最神奇、最權(quán)威的存在,同時也是最偉大的力量。由于確信創(chuàng)造世界的心力是情感而非理性,梁啟超由推崇心力轉(zhuǎn)向推崇情感;并在情感高于理性的論證中,建構(gòu)了中國近代心學中情感派的哲學形態(tài)。

一、對情感的詮釋

是什么決定了人的行為,并且通過人之行為,最終創(chuàng)造了世界?換言之,創(chuàng)造世界和歷史的心、心力究竟是什么?在對這些問題的探究中,梁啟超沿著唯意志論的致思方向和價值旨趣,將情感、意志說成是人之行為的真正主宰。這使心力創(chuàng)造世界隨之轉(zhuǎn)換成情感創(chuàng)造世界,情感也隨之成為最權(quán)威、最偉大的力量。

梁啟超專門探討了情感與理性的關(guān)系,明確指出情感高于理性,具有超越理性的品格,更擁有理性無法比擬的優(yōu)越性;并借此將情感說成是決定人之行為的真正主宰,奉為創(chuàng)造宇宙的決定力量。按照他的說法,人的行為都是從所好、所安等情感中發(fā)生出來的。這表明,人的行為受制于情感,而與理性無關(guān):“人生不過無量數(shù)的個人各各從其所好,行其所安,在那里動。所好所安,就是各個人從感情發(fā)出來的信仰。各人的所好所安,誰合理、誰不合理,那樣有效率、那樣沒有效率,絕不是拿算學的公式、物理學的眼光所能判斷。”[1]3968這就是說,人生絕非固定、呆板或僵化的,人的行為皆靠從所好、所安中發(fā)生出來的信仰來操控,究其極是個情感問題。事實上,人們做什么事全憑信仰,靠的是情感的支配。正因為如此,情感才是人之行為的主宰,一切皆與理性無關(guān),因而不能拿數(shù)學的或物理學的眼光來判斷。

在此基礎(chǔ)上,梁啟超進而強調(diào),支配人之行為的情感帶有神秘性,并非理性可以控制或分析的——行為人不知其所以然,旁人看來越發(fā)百思不得其解。對此,他論證并分析說,情感具有理性無可比擬的優(yōu)越性和權(quán)威性,如果說情感是一位威風凜凜的皇帝的話,那么,理性則是情感的臣仆,一切聽從情感的指揮。既然情感與理性的關(guān)系如此,結(jié)論便不言而喻:對于人的行為來說,情感是主宰,理性對之無能為力——不僅無法控制,而且無力判斷。這是因為,情感這種東西帶有神秘性,任何人要想用理性來解剖它,都是不可能的。秘密在于:凡是有信仰的人,對于他所信仰的事,總含有幾分呆氣,仿佛是鬼使神差一般如癡如醉、如癲如狂而不能自已——自己不知其然而然,旁人越發(fā)莫名其妙。別人要把他的信仰對象對他條分縷析地說這里不對、那里不對,除非他本人已經(jīng)把他信仰的東西拋棄了,不然的話,任憑別人說得唇焦口敝也是無用。為了說明其中的道理,梁啟超舉例子解釋說,俗話說“情人眼里出西施”,一位俊男愛戀一位丑女,便覺得這位丑女是天下第一美女,任你黃金分割律、美人標準,在這位戀愛中的俊男那里全不適用。有一天這位俊男變心了,才會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眼中的第一大美女原來是一位丑女。這個例子的哲學意義在于,理性絕對不能變易情感,只有情感才能變易情感。分析至此,梁啟超總結(jié)說:理性對于人的所作所為無能為力——既無力促使它,也無力阻撓它;理性不能支配人的行動,真正操縱和支配人之行為的只有情感。既然如此,為了促使人的某種行為,唯一的辦法便是激發(fā)某種情感。

在梁啟超的視界中,情感與理性完全是兩碼事,由于情感的神秘性,理性無法對情感進行分析或解釋,更無法對發(fā)之于情感的行為加以阻撓或推進。因此,對于一個人來說,理性的作用充其量只是闡明道理,判定某事應(yīng)該做還是不應(yīng)該做,應(yīng)該這樣做還是應(yīng)該那樣做。然而,理性所講的“應(yīng)該”又總帶有“遺憾”和責備的味道,因為理性最終并不能決定人的行為,決定人之行為的是理性無法控制甚至無法剖析的情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他寫道:“須知理性是一件事,情感又是一件事。理性只能叫人知道某件事該做、某件事該怎樣做法,卻不能叫人去做事;能叫人去做事的,只有情感。我們既承認世界事要人去做,就不能不對于情感這樣東西十分尊重?!盵1]3968

梁啟超的上述論證凸顯了理性的蒼白無力,也證明了理性在情感面前的相形見絀。一言以蔽之,理性并不能控制人的行為,也不能對情感進行分析和判斷。比如說,所好所安等情感決定了人的行為,那么,每個人的所好、所安究竟孰是孰非?誰的合理、誰的不合理?哪種有效率、哪種沒有效率?這同樣是一個情感問題,屬于信仰領(lǐng)域,絕非可以訴諸理性的?;谶@種認識,梁啟超對情感寄予厚望,聲稱只有情感熾熱、愛戀專凝才能行為果斷,毅然決然,于是置生死于不顧,排除一切利弊得失而勇于進取冒險,最終成就“頂天立地的大事業(yè)”;古今中外一切英雄豪杰所以會做出震驚寰宇的壯舉,秘密就在于,他們的情感達到了白熱度,因而能夠所向披靡,行信于天下。

進而言之,梁啟超所推崇的不受理性控制、并且主宰人之行動的情感就是人的自由意志。在這方面,他將王守仁所講的良知與康德的自由意志相提并論,用以證明人的自由意志與生俱來;并在此基礎(chǔ)上借助自由意志,號召人們破除心中之奴隸,做具有懷疑精神、敢于進取冒險的“新民”。

梁啟超宣揚自由意志的目的不僅在于塑造全新人格,而且在于將人之自由運用于歷史領(lǐng)域,借此揭示歷史進化的動力??梢钥吹?,在對社會歷史的解釋中,梁啟超對人的自由意志進行了無限夸大,進而否定社會歷史的發(fā)展受客觀規(guī)律(梁啟超稱之為“因果必然法則”)的制約。為此,他不惜否認了一貫推崇的因果律,以便將一切都交給人的自由意志。梁啟超斷言:“因果是什么?‘有甲必有乙,必有甲才能有乙,于是命甲為乙之因,命乙為甲之果?!砸蚬梢步凶觥厝坏姆▌t’。(科學上還有所謂‘蓋然的法則’,不過‘必然性’稍弱耳,本質(zhì)仍相同。)‘必然’與‘自由’,是兩極端:既必然便沒有自由,既自由便沒有必然。我們既承認歷史為人類自由意志的創(chuàng)造品,當然不能又認他受因果必然法則的支配,其理甚明……世界上大大小小的文化現(xiàn)象,沒有一件不是如此。欲應(yīng)用自然科學上因果律求出他‘必然的因’,可是白費心了!”[2]4155-4156按照梁啟超的說法,因果律等于必然律,自由意志則是偶然的同義語;這便意味著因果律與自由意志相互抵觸,人們對之只能取一棄一。在這種情況下,他認定社會、歷史是由人之自由意志創(chuàng)造的,由人之自由意志創(chuàng)造的世界、歷史是不受因果法則支配的。更有甚者,由于堅信歷史是人之自由意志的創(chuàng)造品,梁啟超反對在歷史研究中求因果,甚至反對用歸納法求“共相”。

二、對情感的激發(fā)

基于對情感與理性的比較,梁啟超得出結(jié)論,天下最神圣的莫過于情感。他寫道:“天下最神圣的莫過于情感;用理解來引導人,頂多能叫人知道那件事應(yīng)該做,那件事怎樣做法,卻是被引導的人到底去做不去做,沒有什么關(guān)系;有時所知的越發(fā)多,所做的倒越發(fā)少。用情感來激發(fā)人,好像磁力吸鐵一般,有多大分量的磁,便引多大分量的鐵,絲毫容不得躲閃,所以情感這樣東西,可以說是一種催眠術(shù),是人類一切動作的原動力。”[3]3921這就是說,情感是人類一切行為的原動力,富有情感是人充滿生命活力的表現(xiàn)。沿著這個邏輯,梁啟超指出,那些可愛而不知愛、可哀而不知哀、可怒而不知怒、可危而不知危的人由于情感麻木,實際上已經(jīng)喪失了人性。

既然情感是人之本性的一部分,并且決定了人的行為和創(chuàng)造,那么,情感對于人來說,便不是可有可無的,而是不可或缺的。葆有情感,情感至誠、熾熱是人創(chuàng)造的源泉,也是生命活力的體現(xiàn),乃至是最佳的生命狀態(tài)。有鑒于此,如何激發(fā)情感,使人充滿生命活力成為梁啟超關(guān)注的主要問題。

在秸稈直燃發(fā)電廠的覆蓋范圍逐步擴大的同時,我國秸稈直燃發(fā)電裝機規(guī)模和技術(shù)水平都取得了很大的突破。單機裝機規(guī)模已從早期的12MW逐步發(fā)展到30~50MW機組。已投入運營的項目中應(yīng)用較多的為30MW的機組,約占總投產(chǎn)項目的53%。

按照梁啟超的理解,情感高于理性,并且究其極是個信仰問題。既然理性對情感無能為力,那么,只好另謀他途,以信仰激發(fā)、引導或控制情感。沿著這個思路,他由推崇情感而推崇信仰。綜觀其思想可以發(fā)現(xiàn),梁啟超一面強調(diào)情感與理性無關(guān),一面將情感與信仰聯(lián)系起來,進而歸結(jié)為宗教。他這樣做與對宗教的理解密切相關(guān),更與他企圖以宗教般的狂熱來激發(fā)人之心力、情感的理論初衷息息相通。沿著心學的致思方向和價值旨趣,梁啟超側(cè)重從心、精神的角度來界定和理解宗教,斷言白熱度情感就是宗教。他聲稱:“情感結(jié)晶,便是宗教化。一個人做按部就班的事,或是一件事已經(jīng)做下去的時候,其間固然容得許多理性作用;若是發(fā)心著手做一件頂天立地的大事業(yè),那時候,情感便是威德巍巍的一位皇帝,理性完全立在臣仆的地位,情感燒到白熱度,事業(yè)才會做出來。那時候若用邏輯方法,多歸納幾下,多演繹幾下,那么,只好不做罷了。人類所以進化,就只靠這種白熱度情感發(fā)生出來的事業(yè)。這種白熱度情感,吾無以名之,名之曰宗教?!盵1]3968心學旨趣和對情感的執(zhí)著使梁啟超將宗教限定在情感、信仰的范圍內(nèi),而輕視宗教的教儀教軌等外在或強制方面的因素。更有甚者,他給宗教所下的定義是“宗教是各個人信仰的對象”,將宗教完全歸結(jié)為信仰。對于這個定義,梁啟超逐項進行了界定:所謂“對象”,意思是說,凡為某人信仰所寄托者,便成為這個人的宗教對象。據(jù)此,梁啟超將宗教泛化,斷言宗教的“對象有種種色色,或人,或非人,或超人,或主義,或事情”。所謂“信仰”,是宗教的靈魂所在;宗教語境中的“信仰有兩種特征:第一,信仰是情感的產(chǎn)物,不是理性的產(chǎn)物。第二,信仰是目的,不是手段;只有為信仰犧牲別的,斷不肯為別的犧牲信仰”[1]3966。梁啟超強調(diào),抓住了這兩種特征,也就理解了信仰對于宗教的意義。因此,信仰的這兩種特征是解讀梁啟超宗教觀的鑰匙和關(guān)鍵,對于梁啟超所講的宗教極為重要:第一,由于將信仰界定為“情感的產(chǎn)物”而非“理性的產(chǎn)物”,梁啟超視界中的宗教具有了不受理性控制的情感的功能和作用。第二,信仰是目的而不是手段,既彰顯了宗教的至上價值和權(quán)威,又印證了情感的至上價值和權(quán)威,指向了膜拜情感、謳歌情感的價值訴求和人生旨趣。所謂“各個人”,意思是說,“信仰是一個一個人不同的,雖夫婦父子之間,也不能相喻。因為不能相喻,所以不能相強”[1]3966-3967。這就是說,宗教是完全個人化的情感體驗,既然是私秘而神圣的,也就是他人無權(quán)干涉——當然也無力強求的??梢姡诹簡⒊慕缍ㄖ?,宗教便意味著絕對信仰。這樣一來,由于宗教崇拜,或者說,出于宗教狂熱,人皈依宗教,便有了絕對信仰;由于有了絕對信仰,人便擁有了宗教般的狂熱和虔誠,從而如醉如癡、如癲如狂地為了信仰的對象而百折不撓、勇往直前。這表明,宗教是激發(fā)人之熱度情感的不二法門,也是點燃人之激情的靈丹妙藥。由此反觀梁啟超的宗教定義可以發(fā)現(xiàn),他提倡宗教,就是為了借助信仰的絕對權(quán)威,激發(fā)人的熱度情感。

鑒于情感、信仰與宗教的密切相關(guān),梁啟超由尊重信仰進而倚重宗教,試圖憑借宗教控制、激發(fā)人的白熱度情感。在對這個問題的認識和論證上,與當初一再強調(diào)情感不受理性控制,從而彰顯情感的神秘、神圣和神奇類似,梁啟超突出宗教與哲學的區(qū)別,指出哲學是闡明道理的,偏重理性。因此,如果信憑哲學,則會讓人在瞻前顧后的權(quán)衡和計較得失的算計中畏首畏尾、裹足不前。這表明,在治事方面,哲學家不如宗教家,哲學家只能空談道理,宗教家則長于治事:“言窮理則宗教家不如哲學家,言治事則哲學家不如宗教家,此征諸歷史而斑斑者也。歷史上英雄豪杰能成大業(yè)轟轟一世者,殆有宗教思想之人多,而有哲學思想之人少(其兩思想并無之人雖尤多,然僅恃哲學以任者則殆絕也)?!盵4]762分析至此,結(jié)論不言而喻:宗教是培養(yǎng)英雄的精神鼓動劑,英雄豪杰中有宗教思想之人多;哲學則使人精于算計,攻于功利,一事無成。因此,成就大業(yè)者有哲學思想之人少;即使有哲學思想,其英雄壯舉也非出于哲學而是出于宗教。在這方面,無論是近代英國的締造者——克倫威爾(梁啟超稱之為克林威爾)、引領(lǐng)日本明治維新的諸領(lǐng)袖,還是喚起近代中國社會思潮的康有為、譚嗣同都是如此。

上述內(nèi)容顯示,梁啟超一面夸大宗教的作用,一面貶低哲學的作用,目的只有一個:讓人徹底擯棄理性,撇開功利,完全信憑宗教般狂熱即他所膜拜的白熱度情感來治事救世。因為只有進入這種狀態(tài),人才能夠不顧生死榮辱,不計利害得失,勇猛無畏,蹈死如飴。至此,梁啟超一步步由對心力、情感、信仰的推崇,最終落實到對宗教的虔誠和狂熱。他之所以寄希望于宗教,便是為了以宗教般的虔誠激發(fā)人的信仰,鼓動大無畏的救世精神和擔當。

三、對情感的抒發(fā)

鑒于情感的神圣性和重要性,梁啟超對待情感的基本原則和態(tài)度不是壓制、壓抑,而是釋放、激發(fā)和表達。這是因為,“情感的性質(zhì)是本能的,但他的力量,能引人到超本能的境界;情感的性質(zhì)是現(xiàn)在的,但他的力量,能引人到超現(xiàn)在的境界。我們想入到生命之奧,把我的思想行為和我的生命迸合為一;把我的生命和宇宙和眾生迸合為一;除卻通過情感這一個關(guān)門,別無他路。所以情感是宇宙間一種大秘密?!盵3]3921-3922有鑒于此,他不僅在意情感的激發(fā)和至誠,而且關(guān)注情感的抒發(fā)和表達。于是,謳歌情感的偉大,激發(fā)、抒發(fā)情感成為梁啟超一生的執(zhí)著追求。他發(fā)起的“詩界革命”和“小說界革命”均出于更好地抒發(fā)、表達人之情感這一初衷。

1899年冬,梁啟超在赴夏威夷的海途中提出了“詩界革命”的口號。他之所以大聲疾呼“詩界革命”,具有以詩歌來表達人之情感的強烈意圖。梁啟超作《中國韻文里頭所表現(xiàn)的情感》,一面挖掘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情感表達方面的資源,一面尋求表達情感的最佳方式。在《中國之美文及其歷史》中,他將中國韻文的發(fā)端說成是歌謠,對歌謠抒發(fā)情感的作用贊不絕口——不僅將歌謠說成是韻文的發(fā)端,突出歌謠對中國美文的引領(lǐng)作用,而且直接將之視為詩的“前驅(qū)”。好的歌謠感人之深有時可以駕于專門詩家之上,魅力在于:由于“都是隨一時情感所至,盡量發(fā)泄”,能夠“將自己一瞬間的情感,用極簡短極自然的音節(jié)表現(xiàn)出來,并無意要他流傳”。歌謠這種超越功利、不為流傳而只為抒發(fā)情感的初衷恰恰使其成為最直接、最樸素的情感宣泄和表述,所以才有出奇的感人效果。這是歌謠的魅力所在,也是其勝于詩的秘密所在。與歌謠隨一時情感盡量發(fā)泄不同,詩有“固定的字數(shù)、句法和調(diào)法”,難免詞勝于意,有意無意間限制了情感的表達和發(fā)泄。鑒于歌謠表達情感的率直、自然和酣暢淋漓,梁啟超強調(diào):“歌謠在韻文界的地位,治文學史的人首當承認?!盵5]4339

在各種文學樣式中,梁啟超尤其對小說情有獨鐘。因此,繼“詩界革命”之后,他發(fā)起了“小說界革命”。1902年,梁啟超在《論小說與群治之關(guān)系》一文中首次提出了“小說界革命”的口號,申明“小說界革命”的宗旨是創(chuàng)作新小說,并將新小說提到了新民第一要務(wù)的高度。對此,他在文中開門見山地寫道:“欲新一國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國之小說。故欲新道德,必新小說;欲新宗教,必新小說;欲新政治,必新小說;欲新風俗,必新小說;欲新學藝,必新小說;乃至欲新人心,欲新人格,必新小說。何以故?小說有不可思議之力支配人道故?!盵6]884在這里,梁啟超一口氣提出了七個證明,欲新道德、新宗教、新政治、新風俗、新文藝、新人心和新人格,必須先新小說,難怪新小說成為新民“不可不”先新者。這使新小說具有了毋庸置疑的必要性,也使“小說界革命”勢在必行。對此,人們不禁要問:小說何以具有如此力量、如此魔力?梁啟超給出的說法是,“小說有不可思議之力支配人道”。那么,梁啟超所講的小說的“不可思議之力”究竟指什么呢?

依據(jù)梁啟超的剖析,小說的魅力是必然的,其秘密武器則在于以情動人,這一點與人之本性相契合。既然人的一切行為均受情感支配,而情感不受理性控制或哲學算計,那么,對于人只能以情感變易情感。這使小說在感人方面擁有了無與倫比的優(yōu)勢。由于以情動人,以情感人,小說“感人之深,莫此為甚”。通過熏、浸、刺、提四種方式和力量,小說讓讀者對于書中的描寫?yīng)q如置身其中,感同身受,從而與小說中的主人公同悲喜,共命運,產(chǎn)生巨大的心理共鳴和情感共鳴。這便是小說的魅力和奧秘所在。一言以蔽之,小說的魅力在于以情動人,之所以能夠達到動人的效果,是因為小說以情動情。小說的這種感染力決不是采取說教的方式所能達到的,更非強制所能奏效的。這用梁啟超的話說便是:“吾中國人狀元宰相之思想何自來乎?小說也。吾中國人佳人才子之思想何自來乎?小說也。吾中國人江湖盜賊之思想何自來乎?小說也。吾中國人妖巫狐鬼之思想何自來乎?小說也。若是者,豈嘗有人焉提其耳而誨之,傳諸缽而授之也?而下自屠爨販卒、嫗娃童稚,上至大人先生、高才碩學,凡此諸思想必居一于是,莫或使之,若或使之?!盵6]885這從一個側(cè)面表明,除了出于“新民”的需要之外,梁啟超對小說的鐘愛,還有以小說抒發(fā)情感的初衷。事實上,正是由于將小說視為抒發(fā)、表達情感的利器,梁啟超才奉小說為以情感人、啟蒙民眾的法寶。換言之,在梁啟超的視界中,小說之所以能夠達到“新民”的目的,在于小說的表達方式是以情感人。以情感人既是小說有別于其他文體的獨特性質(zhì),也是小說優(yōu)越于其他文體的巨大魅力?;趯π≌f的這種認識,梁啟超對小說十分重視,“小說界革命”應(yīng)運而生。為了更有效地發(fā)揮小說的作用,他一面親自創(chuàng)作小說,引領(lǐng)新小說的創(chuàng)作;一面在自己主辦的報紙、雜志上大量刊載小說,提升小說的地位。當然,與對小說性質(zhì)和作用的認定相一致,梁啟超這樣做既是“新民”、啟蒙大眾的需要,又是利用小說抒發(fā)、引導大眾的情感,培養(yǎng)良好的社會心理和社會情感的需要。

四、梁啟超情感說的獨特意蘊

情感說是梁啟超心學的主體內(nèi)容,他本人也因此成為中國近代情感派的典型代表。梁啟超的情感學說具有濃郁的中學淵源,他推崇的楊朱按照他的理解就是重情的代表。更主要的是,中國近代的重情思潮濫觴于明清之際的早期啟蒙思潮,接續(xù)了早期啟蒙思想家的重情傳統(tǒng)。梁啟超對戴震的推崇與情感密不可分,在他的眼中,戴震哲學作為中國情感哲學的典型就是名副其實的“情感哲學”。由此,梁啟超將戴震的哲學稱為“重情主義”:“《疏證》一書,字字精粹……綜其內(nèi)容,不外欲以‘情感哲學’代‘理性哲學’。就此點論之,乃與歐洲文藝復(fù)興時代之思潮之本質(zhì)絕相類。蓋當時人心,為基督教絕對禁欲主義的束縛,痛苦無藝,既反乎人理而又不敢違,乃相與作偽,而道德反掃地以盡。文藝復(fù)興之運動,乃采久閼窒之‘希臘的情感主義’以藥之。一旦解放,文化轉(zhuǎn)一新方向以進行,則蓬勃而莫能御。戴震蓋確有見于此,其志愿確欲為中國文化轉(zhuǎn)一新方向。其哲學之立腳點,真可稱二千年一大翻案。其論尊卑順逆一段,實以平等精神,作倫理學上一大革命。其斥宋儒之糅合儒佛,雖辭帶含蓄,而意極嚴正,隨處發(fā)揮科學家求真求是之精神,實三百年間最有價值之奇書也?!盵7]38-39由此可見,正是在戴震的代表作——《孟子字義疏證》中發(fā)現(xiàn)了戴震以“‘情感哲學’代‘理性哲學’”的秘密,梁啟超才對戴震推崇有加——在將《孟子字義疏證》譽為“三百年間最有價值之奇書”的同時,從情感入手解讀戴震的思想;在將“情感哲學”視為戴震哲學立腳點的前提下,揭示戴震對宋明理學道德形上學的反動,肯定戴震開辟了中國文化的新方向。與此同時,梁啟超對情感的詮釋容納了西方哲學的思想元素,特別是借鑒了唯意志論關(guān)于情感高于理性的思想。這使梁啟超成為最早在哲學領(lǐng)域闡發(fā)唯意志論的戊戌啟蒙思想家。

唯意志論是指用情感、意志或自然傾向等非理性因素解釋世界的哲學派別。因此,對情感進行深入剖析且對情感推崇備至的非唯意志論莫屬。也正是由于這個原因,出于對情感的膜拜,梁啟超對唯意志論樂此不疲。盡管如此,梁啟超并不是唯一推崇、闡釋唯意志論的中國近現(xiàn)代思想家,王國維、章炳麟和蔡元培等人都對叔本華的唯意志論津津樂道。必須提及的是,他們對唯意志論的詮釋各有側(cè)重,彼此之間迥然相異,故而不可同日而語。王國維將唯意志論運用到文學評論之中,對《紅樓夢》的研究便是這方面的成功嘗試。章炳麟的哲學具有唯意志論色彩,總的說來,他主要是用唯意志論來解釋生物的進化。在早期宣稱、擁護進化論階段,章炳麟將唯意志論所推崇的意志(“志”)與拉馬克的“用進廢退”相結(jié)合,進而說成是生物進化的動力:“物茍有志,強力以與天地競,此古今萬物之所以變?!盵8]102在后期質(zhì)疑進化、鼓吹俱分進化階段,他同樣以意志來解釋進化,《俱分進化論》一文多次出現(xiàn)叔本華(章炳麟譯為索賓霍爾)足以證明此時的章炳麟對進化的態(tài)度與對唯意志論大家——叔本華的推崇密不可分。蔡元培則將唯意志論運用到教育之中,試圖通過美育(即美感教育)來美化意志,進而美化世界。梁啟超在本體領(lǐng)域強調(diào)情感高于理性,并將唯意志論與康德等人的自由意志、倭鏗(今譯奧伊肯)的生命哲學和柏格森的創(chuàng)造進化論以及意識流等諸多思想相雜糅,進而推崇情感,謳歌意志自由、精神自由。與對情感、意志等非理性因素的推崇一脈相承,梁啟超在教育中提倡情育(情感教育)和意育,試圖通過陶冶情操,培養(yǎng)興趣,推行樂觀主義、快樂主義,使人快樂無憂,無所畏懼,享有美好快樂的人生。不難看出,王國維、章炳麟、梁啟超和蔡元培四個人對唯意志論進行了不同的闡發(fā),致使唯意志論在中國近現(xiàn)代哲學中擁有了不同的領(lǐng)地和樣式。無論是從情感高于理性推出激發(fā)熱度情感、積極創(chuàng)造的樂觀、進取精神,還是將叔本華等人的唯意志論與康德、柏格森和倭鏗的思想相和合都彰顯了梁啟超情感說的獨特意蘊和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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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ng Qichao’s Emotion Theory

Wei Yixia

(ResearchCenterofChineseModernThinkingandCulture,Heilongjiang

University,Harbin,Heilongjiang150080,China)

Key Words:Liang Qichao; emotion; emotion the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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