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瑰華
(淮北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公元1127年(宋欽宗靖康二年),金人入主中原,北宋宣告滅亡,南宋王朝建立。從此,以淮河為界,宋、金對峙局面形成,直至元人滅金亡宋。正是在這一年(宋高宗建炎元年)①是年農(nóng)歷五月改元。,在中國詩歌史上與陸游并稱、以“誠齋體”聞名的詩人楊萬里出生。
楊萬里(1127—1206),字廷秀,號誠齋,吉州吉水(今屬江西)人。公元1154年(宋高宗紹興二十四年)進士及第后,開始走向仕途。公元1189年(宋孝宗淳熙十六年)接受王命,充任金國賀正旦接伴使②宋金對峙時期,雙方外交往來十分頻繁,規(guī)定每年正月初一,雙方互遣使者向?qū)Ψ阶YR,稱“賀正旦國信使”,簡稱“賀正旦”,或稱“正旦使”。,往來于江淮之間:“屬以王事出,寒舲如江淮。”(《遣騎迎家,久稽來訊》)[1]卷二十八③本文中所引詩、文如果沒有特別加注,皆出自《楊萬里集箋?!贰4杏诨此?,他親眼目睹、親耳聽聞、親身體驗和感受到了淮河及其兩岸的景況和情狀,寫下了許多詩作。這些詩作大略可分為三類:
其一,關(guān)于淮地美食飲品、商貿(mào)活動等風(fēng)物民情的描述。楊萬里初次品嘗到了聞名天下的淮河美味“淮白”(一種通體潔白的魚),便贊不絕口,并在此后津津樂道、念念不忘:“淮白須將淮水煮,江南水煮正相違。霜吹柳葉落都盡,魚吃雪花方解肥。醉臥糟丘名不惡,下來鹽豉味全非。饔人且莫供羊酪,更買銀刀三尺圍。”(卷二十七《初食淮白》)“冷落杯盤下箸稀,今年淮白較來遲?!保ň硎弧锻砬绐氉谩菲湟唬按号司龝?,不教淮白過江南。”(卷八《小飲,俎豆頗備江西淮浙之品,戲題》其二)“天下眾鱗誰出右,淮南雙玉忽嘗新。未知丙穴果何似,只恐子魚無此珍。”(卷十一《謝葉叔羽總領(lǐng)惠雙淮白》其一)“秋水寒魚白錦鱗,姜花棖實獻芳辛。東坡玉糝真窮相,得似先生此味珍?!保ň硎摹栋佐~羹戲題》)行次盱眙,他看到壯觀的的玻璃泉,品嘗到用泉水烹制的佳茗,不禁稱賞道:“清如淮水未為佳,泉迸淮山好煮茶。熔出玻璃開海眼,更和月露淪春芽。仰看絕壁一千丈,削下青瓊無點瑕。從事不澆愁肺渴,臨泓帶雪吸冰花?!保ň矶摺额}盱眙軍玻璃泉》)他還寫了雨中淮河渡口的人事活動:“細(xì)雨如塵復(fù)似煙,兩淮渡口各收船。南商北賈俱星散,古廟無人燒紙錢。”(卷二十七《雨作,抵暮復(fù)晴》其二)
其二,關(guān)于淮河的風(fēng)、水、浪、冰、雪和淮山的白云等自然景物的描繪。楊萬里擅長描寫自然,這類作品也就最多。往來淮水之上,他便把所看到的、經(jīng)歷過的、令他嘆為奇觀而又“心悸魂驚”的自然景象以及剎那間的感受,以他特有的淺易活潑、詼諧幽默的語言展現(xiàn)出來:“天寒春淺蟄未開,船頭一聲出地雷。老夫驚倒卷簾看,白浪飛從東海來。東海復(fù)東幾萬里,扶桑頃刻到長淮。琉璃地上玉山起,玉山自走非人推。似聞海若怒川后,雨師風(fēng)伯同抽差。夜提橫水明光甲,大呼一戰(zhàn)龜山頹。老夫送客理歸棹,適逢奇觀亦壯哉?!保ň砣稙^頭阻風(fēng)》)“卻思兩日淮河浪,心悸魂驚尚未平。”(卷三十《過磨盤,得風(fēng)掛帆》)“為愛淮中掌似平,忽逢巨浸卻心驚。怪來萬頃不生浪,凍合五湖都是冰。碧玉湖寬容我到,白銀地滑沒人行。茲游只道清無價,清殺詩翁老不勝?!保ň砣哆^甓社諸湖,進退格。東西長七十里,南北闊五十里》)“今宵合過山陽驛,泊船問來是洪澤。都梁到此只一程,卻費一宵兼兩日。政緣夜來到瀆頭,打頭風(fēng)起浪不休。舟人相賀已入港,不怕淮河更風(fēng)浪。老夫搖手且低聲,驚心猶恐淮神聽。急呼津吏催開閘,津吏叉手不敢答。早潮已落水入淮,晚潮未來閘不開。細(xì)問晚潮何時來,更待玉蟲綴金釵?!保ň砣吨梁闈伞罚叭疹嶏L(fēng)刮地來,不成一雪肯空回。何曾半點漏春信,只怪千花連夜開。頃刻裝嚴(yán)銀世界,中間遍滿玉樓臺。瓊船撐入玻璃國,琪樹瑤林不用栽?!保ň矶摺痘春又壑袝云鹂囱菲湟唬疤煜Щ瓷讲幌сy,渾銀砌起一長城?;瓷焦阢y城里,半山諸峰越樣青。”(卷三十五《解舟銅陵,望淮山白云》其一)
其三,關(guān)于淮地名勝景觀等的描寫。經(jīng)過淮陰,他拜謁淮陰侯韓信廟,感懷淮陰侯的蓋世功業(yè)及今日韓信廟的荒涼冷落:“鴻溝秪道萬夫雄,云夢何銷武士功。九死不分天下鼎,一生還負(fù)室前鐘。古來犬?dāng)莱顭o蓋,此后禽空悔作弓。兵火荒馀非舊廟,三間破屋兩株松?!保ň矶摺哆^淮陰縣,題韓信廟。前用唐律,后用進退格》其二見)經(jīng)過淮安,看到龜山(亦稱“軍山”)雄踞淮口,他感嘆道:“龜山獨出壓淮流,寶塔仍居最上頭。銀筆書空天作紙,玉龍拔地海成湫。向來一厄遭群犬,挽以六丁兼萬牛。逆血腥膻化為碧,空馀風(fēng)雨鬼啾啾。”(卷二十九《題龜山塔。前一首唐律,后一首進退格》其一)不一一類舉。
無論是描寫淮河的自然景物,還是描述淮地的風(fēng)物民情、名勝景觀,楊萬里常常在其中滲透自己對于淮河作為宋金對峙時期界河的獨特感受。這些詩作在他的詩集中都是最具特色的。
首先,從他筆下淮河的文化含蘊來看?;春映闪四纤蔚谋狈竭吔?,也成了南宋詩人們眼中、心中難以觸動的哀痛。楊萬里兼有金國賀正旦接伴使的特殊身份和天才詩人特有的敏感,因此,他筆下淮河的水、風(fēng)、浪、禽鳥、人物等等,也就帶有那個特定歷史時代的文化印跡和他的獨特感受,多了些中原淪喪、山河破碎、南北相隔的哀怨和悲憤。
他登上楚州城,望見作為界河的淮河,便生出中原雖近在眼前,但淮河冰封,難于渡越之悲哀:“望中白處日爭明,個是淮河凍作冰。此去中原三里許,一條玉帶界天橫。”(卷二十七《登楚州城》)登臨盱眙軍東南第一山,遙望中原大地,又不禁愁腸欲斷:“萬里中原青未了,半篙淮水碧無情。登臨不覺風(fēng)煙暮,腸斷漁汀隔岸明。”(卷二十七《題盱眙軍東南第一山》其一)他來到淮河,凝望中原失地,頓生出國土淪喪的失意之悲。曾經(jīng),界河是那北方遙遠(yuǎn)的桑干河;如今,卻成了眼前的這條淮河。本來屬于自己國家的北方領(lǐng)土,現(xiàn)如今卻為外族侵占,一條淮河將其隔開,雖在咫尺,卻無法逾越。他何止天涯之感,更多山河破碎的悲憤:“船離洪澤岸頭沙,人到淮河意不佳。何必桑乾方是遠(yuǎn)?中流以北即天涯。”(卷二十七《初入淮河》其一)“白溝舊在鴻溝外,易水今移淮水前。川后年來世情了,一波分護兩涯船?!保ň矶摺额}盱眙軍東南第一山》其二)
楊萬里作為“王人”、淮河以南的“宋人”,到了淮河便頓感“意不佳”;當(dāng)他出使到金人統(tǒng)治區(qū),聽到了中原遺民不堪異族蹂躪的悲訴,聽到了他們渴盼南宋朝廷收復(fù)失地的心聲,也只能無奈地嘆息:如今“和戎詔下”,南宋朝廷偏安南隅,淮河兩岸統(tǒng)一無望,南北骨肉相隔,竟不能如鷗鷺般自由往來:“中原父老莫空談,逢著王人訴不堪。卻是歸鴻不能語,一年一度到江南?!保ň矶摺冻跞牖春印菲渌模皟砂吨鄞鞅绸Y,波浪交涉亦難為。只馀鷗鷺無拘管,北去南來自在飛?!保ň矶摺冻跞牖春印菲淙┟鎸春铀?,面對中原父老的“空談”和“訴不堪”,面對南北分裂的現(xiàn)實,他激憤難抑:造成如今淮河南北國土分隔的局面,該怨誰?怨金人的強悍和入侵?還是怨北宋朝廷的卑弱和喪國?抑還是怨南宋朝廷的茍且和無能?獨立秋風(fēng),隔淮相望,只能讓失意、哀怨而又無奈的淚水流淌:“劉岳張韓宣國威,趙張二相筑皇基。長淮咫尺分南北,淚濕秋風(fēng)欲怨誰?”(卷二十七《初入淮河》其二)另外,像“今日非昨日,南風(fēng)轉(zhuǎn)北風(fēng)。霍然香霧散,放出一輪紅”(卷三十《過淮陰縣》)、“全盛向來元孔道,雜耕今是一雄藩。金湯再茸真長策,此外猶須子細(xì)論”(卷三十《望楚州新城》)等,也是具有深厚意蘊的作品。
其次,從他筆下淮河的意象來看。楊萬里描寫淮河的詩中有許多意象在他的詩集中很少見甚至是未見。
也許是楊萬里初見淮河時正值冬季,作為南方人對冬天的景象更為敏感;也許是因為他獨特的接伴使身份,更能深切體會到北方淪落區(qū)人民和作為宋人內(nèi)心的悲涼和屈辱,他描寫淮河的詩中便多了些雪、冰、霜、凍等冬天苦寒意象:“都梁三日雪沒屋,小船行水如行陸。山陽一朝帆遇風(fēng),大船行水如行空。昨來牽夫凍得泣,買蘆燎衣蘆自濕。朝來牽夫皆上船,收纜脫巾篷底眠?!保ň矶摺堆┬§V,順風(fēng)過謝陽湖》)“風(fēng)打波頭波打船,并來枕底攪清眠。先生夜起篷窗看,月滿長淮雪滿天?!保ň矶摺痘春釉傺菲湟唬八拇蠛3贝蚯寤?,三萬里風(fēng)平地來。龜山橫身攔不住,潮波怒飛風(fēng)倒回。欲晴不晴雪不雪,并作苦寒凍人絕。古寺大鐘十字裂,東山石崖一峰蹶。勸君莫出君須出,冰脫君髯折君骨?!保ň矶摺肚翱嗪琛罚?/p>
淮河南岸成了南宋北方的邊地,也成了戰(zhàn)爭的最前線。曾經(jīng)的富庶之地,出現(xiàn)了田畝“生棘”的蕭條景象,這在楊萬里的淮河詩中也有表現(xiàn):“長淮見說田生棘,此地都將嶺作田。”(卷十三《過石磨嶺,嶺皆創(chuàng)為田,直至其頂》其一)“煮海誰為崇,沿淮困不勝?!保ň砹端统耸逵鹚仑┏止?jié)淮東》其一)“索寞淮陰縣,人家草草中?!保ň砣哆^淮陰縣》)
宋金對峙,“旌旗”“鼓角”等軍事意象也出現(xiàn)在楊萬里的淮河詩中:“旌旗隔岸淮南近,鼓角吹霜塞北閑?!保ň矶摺哆^揚子江》)“生憎兩岸旌旗腳,引得霜風(fēng)分外多。”(卷二十七《淮河中流肅使客》)
最后,從他淮河詩歌的風(fēng)貌特點來看。在宋代詩壇上,楊萬里詩歌以輕松自然、富有諧趣的“誠齋體”獨樹一幟。有的學(xué)者認(rèn)為他的詩歌偏重于“對社會政治的淡化,對個人日常生活的藝術(shù)化處理和對自然景物的關(guān)注”[2]。實際上,楊萬里是對國事極為關(guān)心的詩人,如《宋史》其本傳載:“家人知其憂國也,凡邸吏之報時政者皆不以告。忽族子自外至,遽言侂胄用兵事。萬里慟哭失聲,亟呼紙書曰:‘韓侂胄奸臣,專權(quán)無上,動兵殘民,謀危社稷,吾頭顱如許,報國無路,惟有孤憤!’又書十四言別妻子,筆落而逝?!盵3]卷四百三十三另外,楊萬里論詩講求“感物而發(fā),觸興而作”(卷八十三《應(yīng)齋雜著序》),而他“所謂‘物’,不僅指自然界的山水草木、禽獸魚蟲,更重要的是指人類社會生活的人和事。而且,即使是自然景物,在詩中也實際是人化的自然——同樣是人類現(xiàn)實生活的有機組成部分??陀^之‘物’,即現(xiàn)實生活矛盾斗爭的刺激,是引發(fā)詩人創(chuàng)作激情爆發(fā)的第一推動力。”[4]因此,他許多關(guān)于淮河題材的詩歌如上文所引述的《登楚州城》《初入淮河》等,雖然也體現(xiàn)了“誠齋體”活潑、幽默的特點,但卻多了些深沉厚重、沉郁悲涼,以至于有人把它們看作是愛國主義詩篇、憂國憂民之作[5]。此類詩作亦諧亦莊,與他的《小池》《過松源晨炊漆公店》《曉行望云山》等類作品迥然不同。又如《江天暮景有嘆》:“只爭一水是江淮,日暮風(fēng)高云不開。白鷺倦飛波正闊,都從淮上過江來?!保ㄆ湟唬耙机樐巷w道偶然,忽然百百復(fù)千千。江淮總屬天家管,不肯營巢向北邊?!保ㄆ涠┰娭小岸紡幕瓷线^江來”“不肯營巢向北邊”的白鷺,分明象征著淮河北岸淪落區(qū)的遺民對“天家”、對南宋朝廷深深的眷戀。再比如:“絮帽貂裘莫出船,北窗最緊且深關(guān)。顛風(fēng)無賴知何故,做雪不成空自寒。不去掃清天北霧,只來卷起浪頭山。便能吹倒僧伽塔,未直先生一笑看。”(卷二十七《嘲淮風(fēng),進退格》)“淮水中流各一波,南船小住北船過。生憎兩岸旌旗腳,引得霜風(fēng)分外多。”(卷二十七《淮河中流肅使客》)“碧琉璃地展青羅,橫作一波仍萬波。突起銀山倚空立,碎成雪陣掠人過。爭先打岸終誰勝,淘盡浮沙奈汝何。借與樓船泄馀怒,搖來兀去盡從他?!保ň矶摺冻盎蠢恕罚┰娭小安蝗咔逄毂膘F,只來卷起浪頭山”的“淮風(fēng)”、“兩岸旌旗腳”所引起的“霜風(fēng)”、“突起銀山倚空立,碎成雪陣掠人過”的“淮浪”,分明蘊含著作者對金人強勢入侵的嘲謔、對宋金軍事對峙局面的怨恨。另外像《過石磨嶺,嶺皆創(chuàng)為田,直至其頂》《題龜山塔。前一首唐律,后一首進退格》等也是這樣的作品。
淮河,在北宋只是一條普通的河流,而在南宋卻成了界河,有著標(biāo)注和見證歷史的意義。因此,南北宋文人筆下的淮河自然會展現(xiàn)不同的風(fēng)貌特點。從前面所引述的楊萬里詩作可見南宋詩人淮河抒寫之一斑,下面再略舉兩位北宋詩人所描寫的淮河。
淮陰人徐積(1028—1103)有一首描寫淮水的詩,最能代表北宋中期淮河景狀:“淮之水,春風(fēng)吹,春雨洗。青薰衣,綠染指。漁不來,鷗不起,瀲瀲滟滟天盡頭,只見孤帆不見舟。斜陽欲落未落處,盡是人間今古愁。今古愁兮將奈何,莫使騷人聞棹歌。我曹自是浩歌客,笑聲酒面春風(fēng)和?!盵6]卷六三四春風(fēng)拂動,淮水清清;波光瀲滟,帆船點點;鷗鷺云集,魚兒陣陣;漁歌唱晚,笑語盈盈;把酒相對,和樂融融,好一派安適和美的景象。
與徐積同時,眉山(今屬四川省)人蘇軾(1037—1101)也多次往來于淮河之上:“好在長淮水,十年三往來?!保ā哆^淮三首贈景山兼寄子由》其一)[7]卷十八“此生定向江湖老,默數(shù)淮中十往來?!保ā痘瓷显绨l(fā)》)[7]卷三十五他寫過多首關(guān)于淮河的詩作,有的描繪了淮河山水的清嘉秀美,如“澹月傾云曉角哀,小風(fēng)吹水碧鱗開”(《淮上早發(fā)》)[7]卷三十五、“十里清淮上,長堤轉(zhuǎn)雪龍。冰崖落屐齒,風(fēng)葉亂裘茸。萬頃穿銀海,千尋度玉峰?!保ā墩鲁跻谎┲羞^淮謁客回作二首》)[7]卷二十五、“淮山相媚好,曉鏡開煙鬟?!保ā端统唐弑淼苤糁荨罚7]卷三十有的描述了淮河風(fēng)物之佳美,如在《過淮三首贈景山兼寄子由》一詩中,寫到老朋友亦官亦隱于景色清幽、人民生活和平安樂的淮河岸邊:“過淮山漸好,松檜亦蒼然。靄靄藏孤寺,泠泠出細(xì)泉。故人真吏隱,小檻帶巖偏。卻望臨淮市,東風(fēng)笑傳語?!盵7]卷十在《過新息留示鄉(xiāng)人任師中》一詩中,更寫到其四川老鄉(xiāng)任師中竟卜居淮水邊,樂而忘鄉(xiāng):“昔年嘗羨任夫子,卜居新息臨淮水。怪君便爾忘故鄉(xiāng),稻熟魚肥信清美?!盵7]卷十一當(dāng)然,蘇軾也寫到淮河兩岸的蕭條冷落,如“居民蕭條雜麋鹿,小市冷落無雞豚……宣房未筑淮泗滿,故道堙沒瘡痍存”(《答呂梁仲屯田》)[7]卷八,但這是黃河泛濫所帶來的危害,與金兵入侵對淮地造成的災(zāi)難不同。
對比楊萬里與徐積、蘇軾的詩作,我們不難看出南北宋文人關(guān)于淮河的抒寫,無論是內(nèi)涵、意象還是情調(diào)、風(fēng)格,都有著很大的不同。楊萬里筆下的淮河,正是宋金對峙那個特殊的歷史時期淮河的感性寫照。
[1]楊萬里.楊萬里集箋校[M].辛更儒,箋校.北京:中華書局,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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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85.
[4]王運熙,顧易生.中國文學(xué)批評通史:宋金元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292.
[5]胡傳志.宋金文學(xué)的交融與演進[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3:164.
[6]北京大學(xué)古文獻研究所.全宋詩:第11冊[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3.
[7]蘇軾.蘇軾詩集[M].孔凡禮,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