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廈門市外國語學校舉行的“全國真語文系列活動”上，來自全國各地的教師對當下的語文教育進行了反思。專家認為，比如《再別康橋》，是詩人徐志摩對友人和情人的懷念，有些老師非得說它表達了詩人熱愛祖國、熱愛故土的情感。這就是明顯的“假語文”。

這兩年，“真假語文之爭”，隔三差五就成為新聞事件。從頂層設(shè)計對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視，到語文教育對常識規(guī)律的重申，都是可圈可點的進步。不過，指鹿為馬、胡亂引申，這在語文教育中似乎是常見又難免的事情。說常見，是因為語言文字本就是感性學科，既要安身立命，還要安放靈魂，沒法子用游標卡尺測量出其長短深淺；說難免，是因為在“文以載道”的漫長歷史中，情感與價值、思想與意識，都可能曾經(jīng)左右真相與事實，而社會走向理性的標志，則是回歸本真，回歸常識。

真語文究竟是個什么意思，可能專家學者有系統(tǒng)的邏輯認知。不過，從《再別康橋》的例子來看，對文體背景交代的正誤，恐怕也扣不上“假語文”的大帽子?；蛘哒f，告訴學生這是詩人徐志摩對友人和情人的懷念，就算是真語文？去偽存真、接近真相，說白了，這是還原語文工具理性的過程。宋代禪宗有個著名的公案：修為者從“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到“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再到“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三種境界括其一生。語文也是這么個過程，從基礎(chǔ)工具到承載豐盈內(nèi)涵，再到熟練掌控游刃有余，這是教育的主旨——因此，語文教育要抵達理性層面的“純粹而干凈”，既不科學，更不現(xiàn)實。

2012年11月23日，在福建省泉州市的聚龍外國語學校，來自全國14個省份32所學校的教師代表聯(lián)合發(fā)表《聚龍宣言》，從6個方面倡議語文教育應(yīng)該回歸本真。這樣的努力，當然值得點贊，尤其是在中國語文教育承載了過重的意識形態(tài)與道德教化責任的語境下，語文輕盈一點、簡潔一點，少了虛浮的枝繁葉茂，多了人性的適度留白，把時間與空間交給學生自己去體悟，洗盡鉛華后的返璞歸真，比強硬灌輸?shù)臈l條框框，更直抵人心。不過，這些年，當語言文字成為“顯學”，過度工具化的傾向也不能不防。

一則，中國自古有言，“文以載道”。即便是現(xiàn)在每年的高考，作文題也是熱得一塌糊涂的社會議題。加之《漢字聽寫》《漢字英雄》等電視節(jié)目的大熱，不少人覺得中國語文教育的春天已到。不過，事實未必如此。據(jù)了解，在小學語文教育中，我國語文課時數(shù)1955年占43%左右，最高是在1963年，占到47.1%。此后逐年下降，一直到目前的21.4%。二則，語文要回歸本真，但將人解構(gòu)成動物、將人性解構(gòu)為物性，在語文教學中把花朵解構(gòu)為種子和泥土——這樣的操作法，不過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罷了。譬如，《再別康橋》的背景需要厘清，但其間氤氳的一些規(guī)律性的美與價值，恐怕也不是不能總結(jié)、不可言說。不然，語文教育就陷入了混沌的不可知論。

中國語文有病，但不見得已到了需要推倒重來的地步。放大真假之間的對立去談?wù)Z文教育，雖博眼球，本義已然失真。

（編輯：王冠婷）

編輯提點：

語文教育的改革歷來都是改革中爭議最多，難度最大的。究其本原，就是語文的學科定位問題：工具性是首位，還是人文性更重要。語文教育的人文性，是在素質(zhì)教育理念的提出之后，尤其是針對應(yīng)試教育的弊端而漸成主流話語的?？偟膩碚f，人文性要求我們的語文教育尊重學生的人格，尊重學生獨特的心靈感受，給予學生獨立觀察和思考的機會?！冻ＷR的力量》中寫道：“被人們遺忘的、最基本的常識，往往能給人們帶來最真實的力量?！彼?，語文教育要回歸語文本身是大勢所趨。